直升飛機在國貿大酒樓樓頂徘徊一周，送下三個活體包裹後緩緩開走。
    這裏雖然沒有舒服的席夢思床鋪，但奢豪的露天遊泳池和鋪著天鵝絨毛毯的瞭望台，卻是別有一番風情。從四十七層向下俯瞰，整座T市盡收眼底，連觀星賞月的位置也是得天獨厚的優越。所以包下此地一夜要花的錢，絕不亞於開兩間總統套房。
    笑無非背靠軟椅手持雞尾酒，享受著臨近黃昏的和煦微風。雖然放在一畔水晶桌上的香爐顯得格格不入，但迷醉的幽香使人模糊了它的存在概念“我隻是說句客氣話而已，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跳上來了。”瞟一眼對麵情緒不安的紅發少年，他嘴邊的弧度近乎完美。
    龍子鳴當然清楚自己的行為有多白癡，可人已經扒住了梯子，難不成要他放手摔個粉身碎骨嗎？暗自腹誹，他掃視右側低頭抽煙的眼鏡男，在懷疑他是否是尼古丁加工廠時開了口“我隻是不想放棄和他的決鬥罷了，而且——”眉頭皺一皺，他又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會長輕笑“聖蘭學院建校九年以來，你是第一個膽敢打架鬧事的人，還光明正大的留下戰書一封，要讓人不認識你也難啊。”啜一口酒，他打量對方的目光添了分異樣“至於你和邱沐嘛，其實你們之間的勝負已經很明顯了。雖然你有過人的膽識與勇氣，但憑現在的你是打不過他的。”
    “為什麼？”有點不爽他下的定論，龍家三少爺難以咽氣地瞪著眼睛問。
    笑無非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把視線投給了遠處的池水，隨那被風吹蕩的圈圈波紋而搖曳著“你也看到了，邱沐持有的力量……是這個世界所沒有的。”
    愣一下，他疑惑加劇“啥米意思？”
    “意思就是說，你那把宰豬用的刀再怎麼打磨，也無法與我持有的力量相提並論。”一旁的邱沐吐出縷縷白煙，替那人搶先回複。不是他本人願意多事，隻是在聽到笑無非說出的上半句話時，結合先前的種種事端，差不多明了他煞費苦心的安排與圖謀。
    “不錯。”既然同伴了解了自己的用意，他就無需遮掩什麼，轉而開始放出誘餌，等待獵物上鉤“你也許打得過各路高手，但有一種人你是無論如何也勝不了。偏偏不巧的是，我和邱沐就是你奈何不了的一類。”
    龍子鳴被一堆古裏古怪的話弄得摸不著頭腦，狐疑他們是不是在晃點自己，然攏眉費解之際，他猛地想起在學校樓頂邱沐有跟自己提到一個古怪的稱呼“你說的該不會是——是那個什麼‘古詩’吧？”
    “對，我們就是蠱師，一種以除蠱為職業的人。”放下酒杯，他十指交叉翹起腿“這個‘蠱’字在日文裏是三個蟲字疊在一起，我想你即便是沒有見過，也該聽說過它是什麼吧？”
    弄了半天，他才明白他們口中之物指的是什麼，聳肩回答“聽是沒聽說過，不過我有在漫畫書裏看過，可這與你們有什麼關係？難道你們是這類漫畫書的收藏迷？”
    笑無非搖搖頭“蠱蟲不僅僅是人們的一個想象，它們是真實存在的。唔，該怎麼說呢——蠱蟲也是一種生物體，隻是它們的生存方式更接近生命的原始狀態，類似於幽靈這種東西。你之所以會把我們的話當作無稽之談，那是因為它們其實並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而是來自異次空間。”
    “啥米？”龍子鳴的腦子死機一瞬，難以接受對方非自然的外星語。
    “看樣子，我得好好給你上堂了。”摸摸光潔的下巴，會長笑意膩人“龍子鳴，其實在這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未知的東西，它們距離我們很近，卻又無法相互碰觸，盡管這是種矛盾，可沒人能夠否認它們的真實。例如這杯雞尾酒。”端起桌上的高腳杯，又道“將這個玻璃容器比作全部生命賴以生存的地方，你可以看到，雖然它的承載量不大，但裏麵卻有著不同的繽紛顏色。把最下麵這層看成我們生活的國度，而其餘幾層則充當另外一些同處一個時間段的空間。你不難發現，幾者所處的地域相同，物質相同，但因為密度的關係無法相容相通，產生了看不見的——”
    “停！停！停！”一頭霧水的龍子鳴叫這一番摸不著南北的話徹底搞懵了。什麼空間、密度和雞尾酒，他是真的沒辦法用現代人的思維會意，不得不問道“你確定你不是從精神病院裏出來的？還是說你有某種程度的妄想症？”
    笑無非嘴巴抽動幾下，一腔教學的熱情讓對方不開竅的愚木腦袋擊成粉碎。他見過笨的，但沒見過他這麼笨的家夥！
    “哼，跟隻傻鳥說什麼人語，你以為誰都能接受你這種灌輸？”邱沐白他一眼，事不關己地吐著白氣。
    “好吧，那換種方法。”果然，上什麼道趕什麼車，凡事還得因地製宜。笑無非手托臉頰，緩聲道“簡單一點說呢，在我們所處的時空裏，還交替著無數時間地點都一致，但環境社會不同的異次空間，蠱師界通常統稱其為‘第二世界’。你不用想的那麼複雜，你隻需知道，第二世界不是指某個外星球，也不是新出的某款遊戲，我這麼解釋你能明白嗎？”
    木然地眨巴眼，他點頭“明白是明白，但……這跟你說的蠱蟲有什麼聯係麼？”
    “當然有了，下麵進入正題。”他道“在無數個重疊的時空裏，有一個與我們所處國度最為相似的第二世界，我們稱它為‘涅槃之度’。那裏同樣有現代科技和文明社會，也有幾千年的曆史文化與跨越古今的時間巨變，但唯一不同的是，涅槃之度存在著超越自然約束的力量，那便是靈體。它或許聽來荒誕，但那正是異次空間的魅力所在，你所看到邱沐槍內射出的古怪子彈，就是從那個地方獲得來的靈體一種——雷元素。”
    “靈體基本上可以分為咒術、念力、變體、元素四種類型。不過很抱歉，詳細的內容屬於蠱師界的禁談區，我能告訴你的隻有這麼多，你差不多了解一下就行了。“笑無非見龍子鳴聞言後瞪大了眼睛，暗自一笑”繞回話題，繼續說說蠱蟲吧。”
    “所有第二世界裏，隻有涅槃之度生存著蠱蟲。它們的數量之多宛如蝗蟲泛濫，但與之不同的是，蠱蟲是以人為食的生物，直接危害到生活在那個地方的人。於是在百年前，一批專門負責消滅蠱的獵人出現了，他們四處籌集資金，召集了許多誌同道合的夥伴，逐漸發展成為一個大型機構——異端懸賞局。”
    “本來這些事和我們這邊扯不上關係，然大概在四十年前，涅槃之度突然興起一個叫做‘鬼翼’的組織，打破了這之間的平衡。”頭微垂，他斂下眸底翻湧的深邃“那裏麵每一個成員都擁有著出色的靈體與特殊的才能，所以鬼翼創建不足三年，其勢力就已蔓延至各個地區角落。直到有一天，這群異類的帶領者，一個自稱在追尋強大的家夥開始不滿於現狀，竟破壞了連通時空的其中一條道路——北方石柱，並且偷走了開啟它的鑰匙。於是，第二世界變成了這樣——”
    拿起桌子上的勺子，他把高腳杯裏的酒攪亂一團，打碎了密度之間的距離。“空間與空間不再有阻隔，原本平衡的秩序混亂了，大量的蠱蟲趁機湧入各個世界，造成了無法彌補的災難，其中包括我們這裏。”
    “異端懸賞局為了控製局麵，不得不在各個空間秘密召集一些有才能的人，並經過一定的訓練和考核後，給予參加者來自異度次空的靈體，以幫助他們誅滅蠱蟲。當然了，這份工作可不是白幹的，根據你完成任務的難度，懸賞局會給出相應的賞金，可以說這是二十一世紀最有前景和新鮮感的工作了。”
    龍子鳴眉毛抖了一抖，麵色看起來十分複雜“就這樣？”他上揚的語調缺乏信任，顯然是聽了一場天書。
    “嗯”笑無非頷首。
    “我算是弄懂了……”反手撩撥頭發，他嘴巴一撇“你們是三流小說家吧？”
    微笑的會長石化，握著杯子的手指差點捏碎了玻璃。就算我的解釋不完美，但是個正常人也該明白個所以然吧？為什麼隻有這家夥讓我覺得自己徹頭徹尾像個傻瓜？眉尖上有青筋抽跳，他磨牙道“小說家就小說家吧，幹嘛還要加個三流？”
    “因為你的小說一聽就知道賣不出去。”
    邱沐瞟過笑無非憋火到痛苦抽搐的臉，才恍然人蠢到某種程度，是可以讓撚花的佛祖轉性為論凳子的暴君。掏出懷裏的手槍，他將烏黑發亮的槍口對向了紅發少年“要我幫你一槍幹掉他嗎？”這決不是狗拿耗子，而是他早有此意，準備落井下石。
    “算、算了，反正執行任務的時間快到了，要證明也不急於一時。”服了對方不開竅的死腦筋，會長無力的聳動肩膀，抬眸望了望天色“龍子鳴，我若讓你親眼看到，你是不是就會相信我了呢？”
    眨巴幾下眼皮，他的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頂著太陽穴的某物，算是默認了。
    放下凶器，邱沐吸口煙吐氣，像是想起了什麼，微微眯起眸子瞟一下桌上的香爐“嗬，任務？我當了這麼久的蠱師，還是第一次碰到把任務場地搬到樓頂執行的情況。”升騰的白氣朦朧了鏡片反射的寒光“你倒是挺會挑地方的啊？花了那麼多錢包下這裏，想必案件的等級不低吧？”
    話裏明顯帶有雙重含義，笑無非即便是聽出來，也隻能在那股冷氣流的壓迫下幹笑“這世上，例外總是無處不在啊，當然也包括了人為安排。”
    “哼，分明就是些下三濫的陰招。說清楚了，你招兵買馬是你的事，但不要把麻煩堆我這兒來。”
    撇撇嘴，他想那大概是不可能的“隻是幫個小忙，何必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少來，你的‘小忙’有哪次是輕輕鬆鬆就能解決？”
    龍子鳴不清楚這兩個人搞什麼飛機，想插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幹脆靠著軟椅閉嘴沉默，以免被子彈穿了腦顱。
    然此刻夕陽落盡，黑暗在下一秒侵占了世界，無數霓虹彩燈、大字招牌煌煌亮起，絢爛了這座摩登城市。晚風微涼，夜空群星密布，天上地下一派相交相容之景。
    紅發少年長長地歎口氣，正要問他們爭執完了沒，猛地感到一股壓迫感正從四麵八方湧來。霎時，耳畔傳出“嗞——”的刺鳴，如無線電波般直傳大腦，麻木了思路與四肢。他本能地伸手捂耳朵，但持續不斷的尖銳聲音直直穿透掌心，在體內揮之不去。
    本還準備再找些借口的會長收回注意力，對於少年出現的異狀，單手支頭作明了狀“來的夠快啊，這才剛過了半個多小時。”看看表，他莞爾“不過你感覺真是敏銳，一般人可是很難覺察到蠱蟲的存在。”
    到、到底發上了什麼？抱頭蹲在地上，龍子鳴暈眩的腦袋努力讓眼皮睜開，隨後他看到了此生難忘的一幕場景。
    受到月光照射而映在地麵的影子仿佛有自我意識般緩緩移動，順著他的腳蔓延到大腿、腰間、直至手臂。黑暗一圈一圈束縛手腳，他本能地跳起來大叫，卻發現自己因為被綁住而退不了半步“這是什麼？！”臉色慘白下來，他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影子竟然要謀殺自己！
    “如你所見，那就是蠱。”笑無非回複。
    黑影漫上脖頸，龍子鳴感到呼吸一緊，拚命用手指勒住繩索般的異物，破口吼道“它幹嘛要纏著我？”
    “因為它們餓了啊。我和邱沐都是有靈體的人，蠱蟲輕易不敢招惹，而你是普通人，它不吃你吃誰啊？”理所當然說著不負責任的話，他的微笑另某人恨不得海扁他“我用一種特殊的香料引誘饑餓的蠱蟲來這裏，它們見到有新鮮食物送上來，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他越掙紮陰影聚的越多，不但是自身的影子，連同桌椅欄杆投射下來的暗色也被收攏過來，如一條巨大的蟒蛇死死纏繞住他。“啊——它咬我！！！”感覺脖子一陣刺痛，他再也壓抑不住恐懼叫了出來。
    “放心吧，這種蠱是以吸血為生，而且它們還未成年，吸血量不會致命。”會長莞爾依舊，視線望向一側“邱沐啊，正所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幫幫他吧。”
    完全不知道他引用俗語的意義何在，邱沐掐滅煙頭啐一聲，抬槍開了火。閃著電花的銀藍色球體下一秒迸射而出，在觸到暗影時迅速炸開，形成一張巨大的電網吞噬了黑暗。
    纏在身上的東西慢慢鬆開，像是怯弱了般退回原位。可以喘氣的龍子鳴猛搗胸口，緩過勁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衝上前拍桌子“你搞什麼鬼？想害我翹辮子嗎？！”
    無視他燃起的怒火，笑無非道“你現在相信了嗎？你若信了我就告訴你原因。”
    “咯咯”磨幾下牙，龍子鳴在要掐死他還是要知道答案間躊躇。最後，年少的好奇心成功擊敗熊熊怒氣，他一屁股坐下來，翻著白眼，口氣不悅“說！到底怎麼回事？”
    “你既然想聽，我就不隱瞞了。”坐正身體，他笑道“蠱蟲和靈體是相對的，它們也分為咒術、念力、變體和元素四類。像剛才那些攻擊你的影蠱就是屬於念力的一種，它們的本體與黑暗融合，專門在晚間出動覓食。”語音一落，隨之又道“至於它們為什麼會在此刻出現，那要把責任歸咎在它身上。”
    見對方修長的右手食指點了一下騰霧的香爐，紅發少年人一傻，這才注意到此處還擺著這麼個古香古色的東西。“啥米？”
    “這是蠱師們為了誘捕蠱而使用的一種香料，叫做七葉香。它燃放時的味道能夠迷惑大部分尚未成年的蠱蟲，使之聚集在一塊。盡管購買它的價格不菲，可顯著的效果還是讓其成為最受歡迎的常備除蠱物之一。”
    “所以，你是故意放香味讓它們拿我做免費晚餐的？！”
    “這麼說也行——不過責任先分清了，是你自己跳上飛機的，不怪我哦。”
    “媽的，你是說我活該嗎？”肝火大動，龍子鳴忍不住抓對方的領子狂吼。
    笑無非舉手投降，試圖消消他的火氣“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便於你理解它們啊。”
    “理解個屁！你存心耍我玩嗎？！”擺著張狡詐的嘴臉，說話還故意繞彎子，他若相信這家夥是向善之輩，那他龍三少爺就是個傻子！
    努力維持溫和的好皮相，會長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可是真誠待人的優良典範，怎麼會把算計的矛頭指向你呢？”
    一旁的邱沐聞言挑眉，覺得他臉皮已經厚到非人類的地步了。推動眼鏡，他剛想吐幾句冷言，忽感一側襲來異樣，不由得回頭，就見一股比夜深邃的墨色暗影由高樓之下徐徐湧上，凝聚成無底的羅網，似是要將此地吞噬殆盡。他人怔了片刻，隨後皺起了眉宇。
    龍子鳴本在上升的怒火忽讓一陣寒風吹滅了，那冰冷的氣勢絕對不亞於西伯利亞冷氣流，致使他打著哆嗦看向散發源。隻見眼鏡男冷靜地舉起槍，冷靜地抵在笑無非太陽穴上，又冷靜地笑一下。不知為何，對方的一係列動作讓他打心底裏膽寒，幾乎下意識肯定他的冷靜是建立在即將暴走的情況下。為了免於被凍成冰雕，他很有自知之明地選擇放開麵臨危機的家夥。
    “笑無非，你玩弄齷齪的手段我不管，但你能否解釋一下此刻所麵臨的問題？”
    在一座低於零攝氏度的冰山麵前，再好的偽裝麵具也掛不住，會長為掩飾尷尬咳嗽一聲，卻在發覺到陰影瘋狂蔓延時愣怔“啊拉？這是——”明明剛才已經擊退了那些影蠱，但不知為何，流淌的黑色不但沒有減少，反倒肆意糾結在一起，慢慢團成數百股上升的凝聚物，布滿露天台的各個角落。
    “你到底下了多少七葉香？”影子還在不斷增加，邱沐預感到事態的複雜，不免怒意大漲。
    “和平常一樣——”話還未完，笑無非就聽到扣動扳機的聲響，趕忙咽口口水說了實話“多了三倍……”
    “三倍？”眉尖揚動，他的音線竟在刹那間冷到足以凍死盛夏的花花草草“增加七葉香會出現什麼問題，你難道不知道麼？！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你，辦理任務時隻要本本分分照規章來就可以了，不要搞那些花枝俏葉，為什麼你總是不聽呢？是閑來無事故意給我找麻煩？還是活得太久了心理有陰影，想做個無名英雄當當？”
    英雄永遠跟死亡並肩，跟何況是無名呢？笑無非自認為自己是市井百姓一個，這等殊榮還無福消受，也不敢消受“這、這個是事出有因的。你也清楚一般的蠱蟲不會往繁華區聚集，為了能把它們招來，我唯有鋌而走險多下點料。而且你是個蠱師，除蠱就是你與生俱來的職責，哪怕——”話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盯著不遠處已經急不可待的影子挑動眉尖“現在好像不是追究個人利益的時候了吧？”
    話音剛落，蟄伏的巨影倏然齊齊躍起，分裂成無數鋒利的尖形長條從四麵包抄而來。
    伸手推一下鏡框，邱沐轉手一槍打碎了桌上的香爐，白色的煙灰散落滿地“最後一次下通牒，以後說話做事給我擺明麵上，下回再敢玩這種背後搗鬼的小聰明，我絕對會讓你後悔從娘胎裏出來！”甩下惡寒的話語，他擰動耳珠上的銀釘，在襲擊靠近的一刻，修長的左腿將影子直直摔踹飛到對麵的行政局大廈。
    龍子鳴看著無休無止湧上樓頂的影子，下意識退了一步。然那些數以萬計的黑影並未攻擊自己，而是從身側繞開，紛紛襲向眼鏡男。他不解，正欲回身問笑無非怎麼回事時，發現那人早已溜到瞭望台一角，環手觀戲。
    “龍子鳴，前線工作就交給他，你過來吧！”會長訕笑著招招手，知道邱沐再怎麼毒舌，辦正經事的時候還是會以大局為重。
    猶豫一下，他選擇了撤離是非之地“那些影子都是七葉香招來的嗎？也太誇張了吧？”瞟一眼笑得可比桃花的男人，他總覺得這家夥另有圖謀。“讓四眼仔一個人來，真的沒問題嗎？”
    “作為一個蠱師，這些冒死的經曆是很常見的，所以不用為他操心。”
    龍子鳴貼牆站著，好奇心膨脹“我還是第一次接觸你們這種職業的人，看起來蠻有意思的。不過，我還是不清楚蠱蟲和第二世界。”
    笑無非莞爾，側頭問道“你想加入嗎？若加入的話，你的疑問我都能給你解答哦。”
    “加入？你的意思是當蠱師？”
    “對”
    “我沒必要為了一個答案把自己賣掉吧？”他雖然不聰明，但還不至於笨到給別人做嫁衣。
    “怎麼可能呢？”會長道“做蠱師的話，一來可以賺取大筆的賞金，二來會接到各種刺激的任務，三來還能擁有常人得不到的力量和裝備。”
    “裝備？”
    “就是肌肉強力提升器。”從口袋裏掏出個耳釘給她，笑無非微笑依舊“一種靠刺激神經來提升肌肉和韌帶力量的儀器，不過由於會讓身體超負荷工作，使用的時間最多不超過一小時，否則後果不堪甚想。”
    他瞪著這件小小的耳飾，想起在學校裏見識到四眼男非人類的彈跳力與行動速度，有些不可思議“就是它嗎？就是它讓邱沐變得那麼厲害？”
    他點頭“嗯，這是其中的一部分。”
    眼睛冒出閃亮亮的光輝，龍子鳴一臉認真的注視著手上的東西，暗暗吞口水。
    果然，好的誘餌總是會釣上大魚。看著對方躍躍欲試又不便開口的模樣，笑無非倒是可以讓這位龍小朋友滿足一下好奇心。“你可以試試看。”
    “真的？”亮晶晶的眸子圓瞪，他在對方點頭的下一秒便立刻戴在耳朵上“然後要怎麼用？”
    “轉一下開關。”
    他照著去做，耳朵微微刺痛，緊接著有一股熱氣從脖頸衝蕩而下，直到腳趾。龍子鳴感到四肢的肌肉脹起爆出青筋，心髒和腎上腺素也急劇狂增，渾身上下是抑製不住的亢奮。“哈哈，有意思！”拳頭捏緊，他猛地朝地上砸去，一層塵埃茫茫蕩開，水泥地竟硬生生開了個半米寬的大坑。
    “怎麼樣，感覺不錯吧？”不愧是龍家邪刀的傳人，一出手就能發揮出這麼大的威力。
    “帥呆了！”滿意自己的傑作，龍子鳴野性大發，解下背上的邪刀說道“笑無非，這個東西先借我，我想和邱沐一起幹掉那些蠱蟲！”
    他似乎已經有了做蠱師的自覺啊。笑無非樂意之至，允許這個暴徒出場“可以啊。”
    “那我走啦！”得到許可，龍子鳴毫不猶豫地躍下瞭望台，刀身撕開凜凜氣流“哈哈哈哈，異形蟲怪，你龍少爺我來啦！！！”
    看著少年興奮的模樣，會長眯了一下俊眸，嘴角邊有抹詭異的笑意挑起，似是在等待著某出要上演的好戲。
    感受到背後有殺意的邱沐側看，就見一道鋒芒掠來。他一驚，幾個連跳躲開。
    “哇哈哈哈哈，這東西感覺太爽了！”邪刀揮去，大片影子被割斷，那種暢快之感另龍子鳴激動到每一個毛細血孔都張開了。他彈跳而起，足足跳躍了百米之高，淩駕於那些黑影之上。陰影似是覺察到他來意不善，圍擊的目標轉換到這裏，如一條伸出毒牙的蛇般噬咬上去。
    “來吧，有種的盡管來！”他身形一轉，落在了圍欄頂。手腕高抬，麵對千萬道奔湧的黑色物體，他轉移力量到刀刃上，口中大喝“邪刀第六式——斬之流！！！”刀麵爆出紫紅色的光芒，一聲如龍吟般的長嘯栗然了空氣。他頭略低，腳尖點，橫刀劃開每一層阻礙，此時刀與人已經融為一體。
    望著被黑影包圍住的紅發少年，笑無非斂下笑意，有一點小小的驚訝。雖然他還是認為這小子腦袋不靈光，可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有潛質。
    邱沐在一邊旁觀，臉色同樣凝重。
    團團暗影堆疊，滴水不露，密不透風，絲毫找不到可突破的地方。但是——一道金光衝開黑暗，好似月牙之芒直穿天際。隨之，光線越來越多，吞噬掉大片大片陰晦，一把刀帶著驚人的氣勢橫掃而來，有一抹人影趁勢跳出。
    龍子鳴穩健地落下，邪刀紫紅色的刃麵反射出粼粼波光，絢麗而奪目。他站起身，右手一抬打了個響指。隻見剩餘糾纏在一起的影子瞬間爆破炸開，消泯在耀眼的光芒裏。
    散開的刀氣蕩開邱沐的碎發，他想他已經知道笑無非為什麼要那個小子參與這種危險活動的原因了。的確，能把刀使到這種程度，沒理由不被選入蠱師的行列。
    手指一抹鼻尖，龍子鳴垂刀轉身，朝前方的人咧出個炫耀的笑容“怎麼樣，笑無非？一招幹掉，速度夠快吧？”
    “非常精彩。”會長拍手鼓掌，臉上還殘留著些許震驚。
    “哈哈哈哈，那是當然！”兩手叉腰大笑，他顯然是得意忘形了。
    邱沐冷眼瞟他，鼻腔裏噴出白煙“不要高興的太早，你消滅的僅僅是受到驅使的影子，並不是真正影蠱。”
    龍子鳴一怔“那東西還沒除完嗎？”見對方頷首，他像是覺察到什麼，機械地扭動脖子看後麵，嘴巴跟著不受控製地張大。剛剛除掉的陰影此刻再次鍥而不舍的聚起，不斷伸展的體積包住了半徑一公裏範圍內所有的建築物，宛如一張血盆大口。“開玩笑的吧……”他麵部抽跳，一時間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