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遠處宮室燈火暗淡，讓人覺得冷清。那，便是曾經繁華一時的盛舒宮。
    絲綢輕紗帷幕鎖住盛舒宮重重室內暗淡的光線，稀薄的空氣中散發著檀香，一位著淡妝的美人躺在鳳榻之上，像潺潺的流水，靜中有動。
    我很喜歡這裏，偶爾會來這裏坐坐，看望汐妃。汐妃是一個很淡的女子，怎麼說呢，就是讓人覺得看透了她又好像沒有。十年的光陰沒帶走她的青春，反而添加了幾分韻味。傳說，她是江南女子，是皇帝出遊一見鍾情帶回來的。關於她和皇上的故事，在她受寵時，宮內傳的各種版本，在我說給她聽時，她還會沒形象的大笑。但眼中深深的落寞怎麼也掩飾不掉。我懂，她看我的眼神總是那麼悲哀。她的眼睛那麼像君母。
    由於我經常去盛舒宮，君父忽然想起汐妃，時不時的會去坐坐。我原以為汐妃會很高興，畢竟得寵是後宮每個女人的夢，任何人都不會免俗，但汐妃卻越來越憂愁，盛舒宮也漸漸熱鬧起來，我去時，總有幾個妃子在裏麵。我厭惡，但卻還要和她們得體的打招呼。
    汐妃說，人總要做一些自己不願做的事。
    我笑，表示同意。
    我問汐妃，你不喜歡君父嗎？我疑惑，這宮裏的那個女人不想要三千寵愛在一身。
    "不是不喜歡，而是……"汐妃沒把後麵的話說完，但我猜得出，那句話應該是：是怕他把我當作替身。
    汐妃的眼睛和君母的很像，一樣的平靜如水，一樣的讓人看不透。我想。汐妃的寵愛和君母有關。
    君父很愛君母。我一直都知道，君父看君母的時候，總是很溫和，在沒有朝堂之上的那股濃烈的王者之風。這些，是哥哥告訴我的，我一直都信任他。就連君父看我的時候，亦是如此。我對著鏡子撫摸和君母過分相似的臉，一拳砸向銅鏡，嘩啦嘩啦，隨成一片片。那時，我才十三歲。
    鏡子碎了，我的手也流血不止，侍女進來一看，嚇了一跳，但她什麼也沒說吩咐另一個侍女去收拾碎片，自己去拿了藥箱，我的菀羽宮總是備著藥箱，我自己也略通醫術。菀羽宮的侍女都是經過嚴格挑選的，都有應付突發事件的能力，或許，她們頭知道我喜怒不定的性情，即使我在旁人眼裏任然是那位乖巧聰明的舞凰長公主。
    為我包紮的侍女是流藍，她原是東宮的人，哥哥親自培養的，我又豈不能不信任，至於其他侍女或太監，都是流藍親自挑選的，必定是忠心不二，更重要的是，她們隻忠於我。
    流藍在為我包紮前，想必已經通知哥哥，她即便忠於我我，但在她心中，哥哥才是她唯一的主人。果然如此，哥哥立馬趕了出來，看著我被紗布纏起的手，溫柔的托起，然後問我痛不痛。不知不覺，淚水流了下來，滴在紗布，紗布慢慢濕透了，哥哥什麼都沒說，隻要把紗布取下，重新包紮了一遍。
    驕傲如我，怎麼甘心當別人的替身。
    哥哥拍拍我的肩膀，遞過來了一張手帕，我用另一張手拿著，擦滅著我哭過的痕跡。
    在那一刻，我好像體會到汐妃的心情。
    於是，我便很少再去盛舒宮。汐妃什麼也沒說，她隻是冷靜的觀察著後宮。我想，她是這個後宮最清醒的人，不會迷失自我。
    荷婕妤越來越受寵，我見她的第一麵，我就知道。那天，是我故意帶君父到亭子裏的，因為是君母吩咐的。荷婕妤很像君母，不過隻是容貌，君母的氣質和神韻，她永遠也模仿不來。
    後宮裏又有人蠢蠢欲動，每天跑去和荷婕妤“不小心”提起一個傳言，可她們沒有料到，荷婕妤是君母的人。那些人隻是一些烏合之眾，起不了大浪，真正要防備的，是那些什麼動靜也沒有。
    僅過了一個月，散播傳言的人都以不同的理由進冷宮。眾人感歎荷婕妤真是三千寵愛在一身，隻是她們不知道，那個傳言是君父最忌諱的。隻要有清楚判斷力的人，隻信奉四字真言：盛極必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