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入職場 第七節:情難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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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飛的升級,似乎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周圍的人反應也是極其的平淡,見麵打招呼時該咋樣還是咋樣,和平日並無太大區別。看來,這個小環境並沒有因為我的升級而有啥改變啊。意識到這一點,讓一度有些興奮的周飛多少有點失落。
代理隊長後,周飛就不用再上夜班了,這就意味著該發生的很快就要發生了。
那天中午,周飛一跨進食堂的大門,樊靜就發現了他,而周飛早在來吃飯的路上就透過窗戶看到了樊靜和她的同學們早早地坐在那裏吃飯。
打飯的隊伍直接麵對著樊靜坐著的那個餐桌,周飛感覺到樊靜那雙勾魂地眸子正在火辣辣地灸烤著自己,周飛微低著頭,極不自然地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他自己根本不知道那時候自己的表情有多糗。等到打完飯,樊靜已經不見了蹤影,周飛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心情卻無比失落,尋了個僻靜的角落,沒滋沒味地扒拉著午餐。
周飛的“施政報告”,整整寫了十頁,這是他花了兩個白天和一個晚上的時間趕出來的。寫這些東西,對周飛來講,是駕輕就熟,一碟小菜。
早在當兵那會兒,周飛就無數次代表小兵們發表過無數次激情洋溢的演講。最具代表意義的是在人武部的大樓前,操作標準的家鄉話,代表全縣的一百多名海陸空武警二炮新兵慷慨陳詞,惹得下麵嗚咽一片,聽得接兵的幹部一頭霧水。然後又再接再勵,三天後代表全支隊三百多名新兵,花了近半個小時在八一大禮堂裏表決心,聽得主席台上兩毛二以上的幹部集體暈暈欲睡,下麵的新戰友咬牙切齒!
有些事情就是那麼奇怪,周飛的講演明明是長篇累牘、屁話連連、了無新意,可是從下到上,一幫大小警官們還是連吹帶捧,樂此不疲長年累月地忍受。要不是解放後全國人民的文化素質有了質的飛躍,我們的周飛同誌搞不好就在這支王牌部隊裏連升三級了!
因為能寫會吹(能寫,指的是能在紙上寫好多字;會吹,指的是聲高調長,幾能達到熄燈滅火的境界),新兵連結業的前一天,老連隊的中隊長和大隊副教導員前仆後續,連夜趕來搶人,最終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周飛同誌去了大隊部享受“正連級”待遇去了,後來宣傳股要人,被大了半級的大隊長一頓臭罵給頂回去了。
周飛進了大隊部以後,更是被當作了寶貝兒,下麵五個中隊,隻要哪個中隊的幹部上支隊以上單位露臉的,文字的活兒全讓周飛給包了,代價是兩盒紅塔山。教導員同誌隻要逢大隊政治教育或者出門開會,隻交待周飛一句:“稿子弄長點,越長越好!”周飛寫的東西,教導員從來不修改,錯別字也照著念。
這一年的文書生涯,周飛的收獲良多:第一是抽了好幾條紅塔山,第二是自信心空前爆棚,以至於後來養成了誰要是改他的作文,他就跟誰急的毛病!為這事後來工作的時候沒少挨批評。
這一次,周飛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可以說是顏麵掃地。周飛怎麼也弄不明白,這個東西怎麼就傳到了總經理的手上?怎麼地也不用他跳下來管啊?中間隔了三五級呐。
修為良好的總經理,並沒有發火,更沒有挖苦周飛,而是就事論事,直接將周飛傳喚到辦公室,雙手將周飛的“瀝血之作”捧給周飛:“這個我看了,花了不少心血,辛苦你了,我有個小小的建議,能不能把這個壓縮一下?因為看起來,好像有一萬多字,可是你所要表達的,其實最多兩千字就夠了,你覺得呢?”
周飛聽了心裏一沉,韓總顯然是嫌文章囉嗦了,繼而一陣委曲與憤怒自心底泛起,以前也都是這麼寫的,從來都是敲鑼打鼓地說好。一時間,滿心委屈的周飛激動得張了好幾次嘴,都憋不出個完整的詞兒,支支吾吾了好久才挺起胸膛解釋:“韓總,我以前寫材料都是這樣寫的!”
韓總顯然對眼前這個毫不謙虛的年輕人有些不滿,語氣略帶生硬地說道:“特勤兵同誌,謙卑的態度是成長的基石。解放軍裏沒有長官,我們企業裏沒有領導(注:這裏指材料抬頭的“尊敬的各位領導”冒號),這是其一;我要的是你以後的工作方法和步驟以及預期要達到的目標,不是要你為我唱頌歌,為總統拉選票,更不是要你那些驚天地、泣鬼神的感想,這是其二;用數字和具體動作講話,該是誰的責任就是誰的責任,不要含糊其詞,動不動就相關事宜、有關部門、基本上、原則上……,你會發現到最後,連你自己都不清楚該找誰去配合,你的主管更沒有辦法考評你的工作……”
本就黝黑的周飛,臉紅得像剛在油鍋裏撈出來的大餅一樣,腦門上更是直冒汗。現在非但是被駁得無話可說,就是想頂幾句,也沒那個膽了。
總經理一頓數落之後,突然感覺到有些太過了,當老板這麼多年,閱人無數,他非常清楚,像周飛這樣的性格,點到為止即可,口頭激勵遠比嚴苛的批評更有效!想到此,看著眼前受了挫折的年輕人,他的臉色緩和了下來,從辦公桌後麵站起來走到周飛的麵前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很出色,現在欠缺的就是磨練,我願意給你一個自由發揮的平台,好好幹,一定有未來的!”
保安室斜對著員工宿舍,這給樊靜提供了很多便利的機會,站在三樓自己的宿舍陽台上,稍稍探一下頭,就可以看見保安裏發生的一切,當然,最重要的是,隻要周飛擔班,他的所有動作就可以盡收眼底。
雖然樊靜的影子沒日沒夜地在周飛的腦海中縈繞,而且早就感覺到樊靜那雙火熱的眼睛隻要有時間,隻要不睡覺,時時都在盯著自己。可是周飛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他拚命的在工作上表現自己,下了班主動去倉庫幫忙出貨,晚上還要幾次起來查夜,宿舍後麵的那一大塊草坪,一下雨雜草就會瘋長,本來是所有保安義務要去剪的,現在,幾乎成了周飛家的自留地。
“306”這個代號是工廠裏的那位廣西藉的清潔工阿姨給樊靜起的。這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上班之餘關心最多的就是這幫跟自己兒女差不多大的小同事的感情問題,工廠裏隻要有個風花雪月、螞蟻上樹的事,全逃不過她的慧眼,她是全廠八卦新聞的首席傳播者。這個阿姨幽默風趣、吐字不清的語言風格和搞怪的表情深受全廠員工的喜愛,特別是那些女員工,簡直把她當作了傳話筒,就連與她年齡相仿的廠長和總經理都尊稱她為“阿姨”。自然,周飛與樊靜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而且坊間有多少個版本她都了然在胸,隻是苦於一直沒有機會向周飛炫耀。
這天有個絕佳的機會,周飛巡廠的時候進了康樂室,這是上班時間,但卻是清潔工相對清閑的時候,周飛一進去就看見清潔工阿姨一個人坐在那裏打毛衣,看見周飛進來,阿姨兩眼放光,趕緊放下手中的活,站起來神神秘秘地拉住周飛:“喂,306今天好像不舒服哦,她在宿舍裏沒去上班呐。”然後又擠眉弄眼地說:“要不要上去看一下?阿姨幫你放哨!”
周飛馬上就反應過來阿姨講的是誰了,因為他知道樊靜就住在306宿舍,但他還是被阿姨的風趣逗樂了,趕緊擺著手說:“謝謝阿姨,現在是上班時間,老韓到處亂轉,要是被他逮到了,那就完蛋了!”
阿姨壞壞地笑道:“那要不要阿姨晚上幫你約她?你們兩個好久了哦,阿姨還沒有看過你們出去呐,這樣拍拖好沒勁哦!”
周飛這下來了興致,拉著阿姨坐在長椅上小聲地問道:“阿姨,306有跟你說過我嗎?”
阿姨格格地笑出好大聲,半天才說道:“當然有啊,天天跟我說你呐,說你有味道啊,說你酷啊,還說你膽小都不去主動找她!”
周飛紅著臉說:“哪裏啊?我天天都有很多事,而且,人家隻是認識我,還不一定喜歡我呢。”
阿姨扮了個鬼臉:“咦,全世界的人都知道306喜歡你,你就跟阿姨裝吧!”
周飛心裏一陣竅喜,從阿姨這裏得到的訊息應該不會有假了,趕緊說:“阿姨,等有時間的時候你幫我約她吧?”
阿姨點點頭,有些不放心地突然問道:“小鬼,你跟阿姨講,你到底喜不喜歡306?”
周飛看了看掛在康樂室牆上的石英鍾,站起來轉身邊走邊笑道:“阿姨,不要到處亂講啊,否則,我就不買糖給你吃了!”
在異性麵前,周飛從來都不是個善於口頭表達的人。特別是遇到漂亮的女生,心裏有鬼,嘴巴就更不利索了,臉紅並發手足無措隻是輕微症狀,嚴重時,常常是額頭冒汗、嘴唇哆嗦,咕嚕半天,也講不出一句話。
可他偏偏又是個多情種,嘴殘誌不殘,窮則思變,想翻身作主人,就得拿起筆杆子。所以,周飛理所當然地將希望寄托給了手中的鋼筆,把心思串成了一句又一句長長短短不知所雲的句子,在荒廢了等腰三角形和化學方程式後,理直氣壯地成了詩人,專寫情詩的詩人。
學生時代的周飛,憑借鍥而不舍的精神和對漂亮女生孜孜不倦的追求,筆耕不綴,很快就贏得了民間無數的讚譽,那些神出鬼沒的斷句,一經麵世,馬上就會被一些暈了頭的男同學哄搶,更有好事者結集傳抄,在小範圍內大麵積流傳,其受歡迎程度僅次於“少女之心”手抄本。
周飛的很多同學,過了十幾年,仍然還記得當年最流行的那句:“你的雙眸像一支鋒利的鋼筋,將我的心髒刺得鮮血淋漓!”隔了這麼多年,周飛自己怎麼也看不懂,當初為什麼不寫成“兩支鋒利的寶劍”呢?還是嶽文平的解釋夠精辟:“你小子肯定是頭一天跟你舅舅在工地上搬了一天的鋼筋,第二天就看上了哪個瞎了一隻眼的女生!”
女人就是那麼奇怪,特別是正值懷春的少女,嘴巴皮子好使的都當作了哥哥,而晚上夢到了絕對都是那些憂鬱、木訥,會舞文弄墨卻又不善言辭的男生。當年好多的女同學都是這樣,秦芳是這樣,樊靜也是這樣。在跟秦芳談戀愛之前,周飛在與舍友分享心得時就曾經有過這樣的總結:“女人最喜歡的是寫詩的,寫詩的都是多情的,多情的都是嘴巴笨的,嘴巴笨的就隻有寫詩了!”
樊靜每天晚上正在接二連三的夢見周飛的時候,周飛正在醞釀著要寫一封情書給樊靜。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在床上輾轉難眠,另一個卻在以查夜的名義徘徊在宿舍樓下的草坪上尋找著靈感……
周飛憋了好幾天,揉碎了兩本稿紙,最後一個字也沒憋出來。一旦似有靈感的時候,腦海裏,樊靜就變成了秦芳,而且一換人,秦芳就遲遲不願下場……
就在兩個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廣東女孩樊靜終於還是耐不住出擊了,而且用的是周飛最擅長的套路——情書先行。
信是那個陝西的小保安交給周飛的,鼓鼓囊囊的,信封後麵恰是一支利箭穿透了兩顆心的圖畫,這個景像比周飛的那句燴炙人口的詩作更有邏輯,也溫馨多了。信紙折成了千紙鶴,散發出花露水味道的千紙鶴。周飛是在半昏迷狀態下,抖抖擻擻地拆開信的,字遠遠比不上秦芳的娟秀,這種惱人的聯想,周飛第一眼就感覺到了。
信很短,也很平和,裝作不經意的流露,周飛第一天就看了不下五遍。連續三遍,晚上爬起來就著手電筒的光又看了兩遍。
周飛鬼使神差地沒有作出回應,整整一個星期,腦子裏都是亂的。這一個星期周飛有意無意地在回避著樊靜,開飯後半個小時才會去食堂。而樊靜的眼睛也腫了一個星期。
樊靜寫信後的第八天深夜,周飛在工廠內的公用電話亭裏打了嶽文平的傳呼機,這是周飛來深圳後第一次聯係嶽文平。沒到五分鍾,嶽文平就回了電話。這一天是秦芳舉行婚禮的日子,嶽文平剛剛鬧完洞房回家,周飛並不知道秦芳具體哪一天結婚,嶽文平跟他講過,但是他忘記了,他隻知道是八月的某一天,找嶽文平是想探探的,沒想到正好撞上了日子。嶽文平是個修煉了八百年的老妖精,又仗著酒勁,率先發難,把自己的好朋友給刺了個通通透透,讓周飛的那點虛偽無處遁形。
掛完嶽文平的電話,周飛在電話亭邊站了好久,終於徹底結束了,從今以後,秦芳就是別人的女人了,不值得我思念,也更不應該讓我操心了。這天晚上,周飛睡得很香。
秦芳結婚兩天後,是中國的情人節。早一天,寫字樓的幾個漂亮的文員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各自拿了盛水果的托盤,滿世界的找男員工化緣。
周飛開始有點不知所措,後來才知道這是公司的傳統,每年的兩個“情人節”和“三八婦女節”男員工都要捐助點,而且最讓人鬱悶地是禮物從來就沒有男同胞們的份。起初周飛捐了二十塊錢,心想,起碼夠買十朵花了。沒曾想,找周飛的那個財務部的小姐,眉毛一挑,似有醋意地挪揄道:“大隊長就捐這麼點錢?打發叫花子呐?女朋友在工廠的,起碼得捐五十塊!”
周飛紅著臉,趕緊收回了二十塊錢,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滿心指望著財務小姐會找回五十塊錢,沒想到這丫頭拿了錢,頭也不回,轉身就走。
周飛心痛了一晚上。第三天張榜公布捐助名單的時候,周飛赫然排在第四位,前三位分別是正副總經理和廠長,而那些主管們,最多也隻捐了五十塊錢,周飛手下的那些保安員,全部清一色的五塊錢。
情人節這天,所有的女員工,不分大小,都得到了一盒巧克力和一束玫瑰花。晚上更是破天荒的沒有加班。本來老葛上中班,一大早就推醒了周飛要請假去看老婆,無奈的周飛隻好給老葛頂了班。下午下班的時候,那些員工男女結伴,沒有伴的,就三五成群,轟炸機般的,瞬間,全部飛出了廠門。
周飛看到了樊靜的那幫同學結群外出,就是沒看見樊靜,這群鴨子在湧出關口的時候,門神周飛看到每個人的眼色都是怪怪的。周飛心理清楚是為什麼,心癢難耐的來回踱著步,恨不能把老葛給抓回來撕成八大塊!
樊靜拒絕了同學們的邀請,洗完澡後,心神不寧地在宿舍裏看了一會書,等到天黑下來,外麵都安靜了,她探頭看了一下站在門口的周飛,然後抱著上午發的那盒巧克力下樓坐在了草坪上,癡癡地盯著保安室。
今天樊靜刻意換上了那套白色的連衣裙,這個是哥哥在上警校後,在她十七歲生日的時候,第一次回家探親給她買的,哥哥說她穿上這身連衣裙就像下凡的仙女。
樊靜下樓的時候,周飛就看見了,他好想衝過去拎起這個女人。不管有多麼衝動,周飛還是膽怯了,總經理的辦公室還亮著燈,跟自己搭檔的那個保安,也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就這樣在痛苦中猶豫了好幾個小時,樊靜也這樣癡癡地坐了好幾個小時。
周飛終於還是耐不住了,找了個借口,離開了保安室。周飛並沒有徑直走向樊靜,他知道那裏的目標太大。他向樊靜招了招手,然後走向了自己的宿舍。
樊靜有些暈眩,本來窩了一肚子火,“壞蛋、笨蛋、傻蛋、王八蛋……”罵了不下一百遍,可是,但這個“可惡”的男人向他招手的時候,她就徹底的被擊潰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好似一股巨大的磁場,讓她無法呼吸,更讓她無法拒絕。
周飛進了宿舍。樊靜站在樓梯口,望著長長的樓道,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周飛在哪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偌大的宿舍樓,她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周飛忘了樊靜並不知道自己宿舍的位置。他分明看到樊靜起身跟著自己啊,為何不見她進來?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的意思?還是她根本就不願意理會我?想到這裏,周飛趕緊出了宿舍。
樊靜就站在樓道的那頭,一雙大眼惶恐而無辜地看著周飛,此時的周飛爆發出了驚人的能量,像一匹脫韁的野馬衝向自己心愛的人,然後幾乎將嚇壞了的樊靜拖向了自己的宿舍。
樊靜驚魂甫定,進了宿舍後趕緊甩脫周飛的手,紅著臉跺著腳叫道:“幹什麼,你弄痛我了!”
周飛雙手撐在門上,將樊靜罩在懷裏,低著頭說道:“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樊靜瞪著周飛,拉著長音嗔怒道:“我不!”
周飛笑道:“為什麼?你不是一直喜歡我嗎?”
樊靜的臉上愈發嬌豔,皺起眉頭想了半天:“你這人太壞了!”
周飛突然來了邪火,想把眼前這個女人揉碎。等他作勢想抱起樊靜的時候,鬼靈精怪的樊靜從周飛的手臂下鑽了出來,接著狠狠地踩了一下周飛的腳背,將手中的巧克力盒子扔給周飛道:“快去上班啦!”然後拉開房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