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幌曜瓊扇，碧疏映綺欞。
    沐浴更衣，換上一身灰色的翡翠煙羅綺雲裙，香肩在薄紗間隱約微露，是一片滑膩的白玉顏色。
    六個朱衣宮女有條不紊地替莫笑非梳好發髻，整理宮裝，畫上豔麗的梅花妝，一張無瑕芙麵，豔若三月桃花，翦瞳柔潤得快要滴出水來，眉心點染上一隻紫金色的九尾彩鳳，妖嬈魅惑，雙唇不點而朱，兩腮透著芙蓉顏色，淡淡的粉白。
    鳳無鸞坐在一旁，靜靜看著宮女們在房間裏來回穿梭，一雙杏目裏沒有一絲喜氣，反而有股森然。
    莫笑非回頭，皺著眉，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鳳無鸞：“春寂，我當真要打扮成這樣不可麼？”
    素來都是簡單樸素慣了，忽然換上一身華麗的宮裝，還畫了那麼妖魅的妝容，有些覺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鳳無鸞淡淡一笑，眼裏的冷漠都被笑意掩蓋：“這是自然。雖然按說在冊封大典之前應該讓你和王祖母見一麵的，可是王上鳳體欠安，隻好拖了過去。今天是冊封大典，整個朝鳳宮都要張燈結彩，普天同慶，祝賀你重回南詔，你是今天的主角，怎能不盛裝出席呢。何況，你到底是第一次見鳳王，還是隆重點好。”
    “都有誰出席？”莫笑非轉過身，宮女在她身上上下其手，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有些不好意思地閃躲著。
    九音宮裏的宮人一般都極其撫順克製，主子更衣沐浴，除非特別交代，否則，是不敢上前近身伺候的。
    可是這件百鳥朝鳳宮裝，層層疊疊的，少說也有十幾層，六個宮女，穿了兩個多時辰才算打點好。
    鳳無鸞想了想，答道：“鳳王，幾名殿下，滿朝文武，還有中朝天闕，東陵，西涼，北華的使節，都是來恭賀你冊封的。”
    莫笑非頭上又被帶上了一個沉重的霞冠，各色珍珠寶石沉甸甸的，壓得脖子都好像直不起來了。
    “鳳王是個怎樣的人？”
    “為人極其寬厚仁慈，對我們這些鳳族女兒也極其慈愛。是百姓交口稱讚的好君主。”
    “恩，那那幾個殿下呢？”
    “夏封殿熱情活潑，又好交際，倒是挺好親近的。秋揚殿清高桀驁，從不參與政事，不過和南詔的許多奇人異士都是至交好友。冬挽殿是南詔出來名的冷美人，不知拒絕了多少才子富商，至今還在等著她的青梅竹馬呢。”
    “哦？她有心上人？”
    鳳無鸞眼神一黯，隨即又笑笑：“南詔無人不知，冬挽殿心裏記掛著南詔的第一美男子，南詔首富葉如飲呢。”
    莫笑非有些興趣：“那葉如飲是個怎樣的人？”
    “葉如飲是南詔最大的茶商，還壟斷了南詔的絲綢，瓷器，玉石，水路諸多生意，現在南詔三分之二的稅收都是葉家上繳的。連陸丞相也要忌他三分呢。”
    “那葉如飲性情如何？”
    “說起他，倒還真不像是個生意人，溫和儒雅，倒是像個讀書人。”鳳無鸞促狹一笑：“怎麼，你對這南詔第一美男子有了興趣？”
    莫笑非搖搖頭：“不是，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冬挽殿沒有和葉如飲在一起呢？”
    鳳無鸞美目一橫：“葉如飲幾年前忽然行蹤詭異，鳳王派出監視他的人都被暗中拔除了。現在，沒人知道葉如飲究竟為何人效命，也沒人知道，這幾年他神出鬼沒究竟在做些什麼。不過，看著他的賦稅上繳不曾少過，鳳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去了。不過，既然他本身已不在鳳王掌控，自然是不可能讓他迎娶鳳家四殿之一了。”
    為君者難道會放任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興風作浪麼？莫笑非沉吟，益發覺得事情有些詭異。
    莫笑非轉而對鳳無鸞一笑：“那你就是春寂殿了，可是四殿之首？”
    鳳無鸞笑著點點頭：“鳳家世代隻生育女兒，不曾生養男子，因此，也是女子奉為殿。”
    “那我這公主的名號算什麼？”
    “公主……”鳳無鸞眼中劃過一絲複雜，“本來，公主是另外四國的叫法，在我南詔，應該封為帝姬才是。”
    “帝姬……”
    “春寂殿，鳳王傳你過去。”容歆一身暗綠蒂衣，隔著竹簾對著房內傳話。
    鳳無鸞應了一聲，對莫笑非道：“你先準備，我去去就回。綠苔！”
    “女婢在。”一個正在給莫笑非撥弄頭發的宮女慌忙跪下。
    “這幾天都是你在伺候公主，想必也比其他人要周到些。待會的冊封大典上，你就一直跟在公主旁邊，公主有什麼不懂的，立刻告訴公主，明白了嗎？”
    “是，奴婢明白。”
    鳳無鸞拖著長長裙擺，走了出去。
    莫笑非注視著鳳無鸞的背影，眼神有些複雜，微微歎了一口氣，看著鏡中華麗精致的雍容美人，微微出神。
    輕輕撫摸上妝容豔麗的麵頰，淡淡地說：“這是我麼？”
    雖是白天，旬陽殿裏宮燈卻終年不滅。
    鳳來儀最討厭她的眼裏有一點陰暗的，她看不清的地方。
    “無鸞，這幾日看你已和帝姬相處的甚是愉快了，可有什麼發現？”纖纖玉手被保養得極好，捏著光潔瑩潤的白玉荷盞，慢慢品著茶。
    “回王上，無鸞命人日夜監視著她，並未發現她帶著什麼毒物暗器。”鳳無鸞立於殿下，回答得一板一眼，麵無表情。
    “帝姬從九音宮出來，這一路，也未遭到什麼阻攔麼？”
    “沒有。九音宮的人確實大肆搜索了一番。但是並沒有搜到我們頭上。”
    “九音宮裏的莫音絕和上官孤鳴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不過這次，我倒是白白擔心了。”笑得和煦的臉上隱約浮現一絲得意，鳳來儀看向鳳無鸞：“無鸞，這次的冊封大典有四國使節來訪，表麵上是祝賀，其實不過是想看看這次的公主是個怎樣人物。本來，莫笑非是外嫁帝姬的女兒，沒有繼承王位的權利，而你又是南詔的長公主，自然一個是由你接任皇太女之位。不過……”
    輕輕拍拍鳳無鸞的肩膀，一雙勾勒精致的杏眼笑得頗有深意：“凡成大事者，凡是要等得。我自然有我的安排。”
    鳳無鸞低著頭，眼睛裏一片幽暗：“無鸞明白。”
    鳳來儀笑著一抬手：“我也乏了，春寂殿跪安了吧。”
    鳳無鸞跪安辭去。
    鳳來儀笑著看著鳳無鸞走出旬陽殿，紅唇嬌豔，輕輕說道：“容歆，看好鳳無鸞，我還真想看看她要怎麼對付莫笑非呢。”
    輕輕撫摸著座下的鳳椅，鳳來儀笑得戲謔，一雙美目裏有幾分戾氣：“我的王位可是留給有手段的人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