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東航的家雖然略顯空曠，但是他卻堆滿了自己的房間，數不清的漫畫書，數不清的動漫光盤，縱使科技發展，他依然保存著兒時的回憶，三人玩到深夜，終於，龍明率先扛不住了，他隻覺得玩遊戲比學習還要累，困意襲來，恨不得倒頭就睡。
    雖然有兩間空房，但是龍明不想弄亂龍明父母的房間，他選擇和文向擠一擠曾經的保姆屋，收拾完畢，他叮囑文向別玩得太晚，便獨自回房間睡覺了。作為應東航家最小的房間，竟也大過龍明的臥室，偌大的雙人床，整潔如新的房間，龍明有些拘謹，將衣服疊好放在椅子上，生怕有任何一點閃失。
    第一次在陌生的環境中睡覺，龍明隻覺得有些不自在，雖然很困，但卻無法入眠，翻來覆去睡不著，自從上高中起，龍明愈發難以入睡，腦袋裏並沒有想任何事情，即使一片空白也很難進入夢鄉，他曾試過在學校裏加大運動量，也試過晚飯後喝一杯牛奶，無論是科學方法還是小道偏方，對於龍明來說都毫無作用，他不敢給父母講，怕他們擔心。
    迷糊之際，忽然感覺身邊有了動靜，龍明側過身，幾近昏睡。
    “哥？你沒睡嗎？”
    一聲呼喚，龍明像是重啟的機器一般瞬間清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向眼前的人，“文向？幾點了？”
    “三……三點……”
    “你怎麼玩得這麼晚？”
    “……”
    不再苛責，龍明挪動身軀，他將被子撩起，好讓文向鑽進被窩，“睡吧。”
    “好。”回答之後，片刻寧靜，文向在被窩中小心地摸索，他尋到了龍明的手，食指輕點，並無反應，他又勾進了龍明的手心，輕撓一番，黑暗中他借著月光看到了龍明睜開的眼睛，略含歉意，他說道：“哥，我睡不著。”
    “睡不著也別想再去玩了，已經很晚了。”
    “我不玩……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你多大了？還要聽睡前故事？”
    文向嘟囔著嘴，慵懶的語氣好似輕喚的貓叫聲，“我要聽嘛~”
    龍明難以置信，他隻在夏梓兔麵前見過文向如此軟糯，看向枕邊的弟弟，似乎好久都沒有和他一起過夜了，他問道：“你要聽什麼故事？”
    “你就講講你每天在家的故事吧。”
    “在家的故事？在家能有什麼故事？”
    “你休息的時候，在家都幹些什麼？”
    “寫作業唄，高中的課程很多，每個任課老師都以為其他課程的作業很少，有時候閑下來了，我就收拾下房間，洗衣服，掃地拖地。”
    “那你還做飯嗎？你做飯可好吃了。”
    “我媽不讓我進廚房，她怕我傷到自己，你還記得嗎……？”說著，龍明伸出無名指在文向的麵前晃了晃。
    “記得，你切辣椒的時候……”
    龍明戳了戳文向的腦門，故作生氣地說道：“還不是因為你怕辣，我去除辣椒芯的時候劃破了手，辣椒水鑽進傷口的感覺你體會過嗎？”
    文向打了個顫，他搖了搖頭，“我不想體會，你可以不放辣椒，幹嘛要怪到我頭上？”
    “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吃啊？”
    “小淩也不吃辣……”文向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對於辯解好似沒有任何底氣。
    “她才上幼兒園，你能和她比？她有自己的飯。”
    “……”
    “話說前段時間我去找你的時候，發現小淩又更高了一些，還是那麼調皮，大晚上不睡覺，嚇得我和院長以為是小偷呢！”
    天氣逐漸轉熱，不出片刻，文向便扭動著將被子踢開，他撇過頭指向窗邊的空調，沒有說話，用胳膊懟了龍明一下。
    “用慣了空調，沒有還睡不著了啊？”
    “院裏的空調就開過一次，還是在捐贈者贈送當天調試的，院長說太費電，能省就省。”
    “不用幹嘛要捐呢？”
    “誰知道他們怎麼想的呢，還不如送些肉和新衣服，不知道我們缺什麼，反而送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文向坐了起來，他走到空調下抬頭查看。
    “怎麼能這樣說呢？那也是他們的一片心意，隻不過生活環境不同，需求也不同罷了，他們受不了炎熱的夏天，以為你們也需要空調。”龍明從桌子上拿起空調遙控器，他招呼文向回到床邊。
    重新回到被窩，文向抱怨道：“這裏的氣候不適合我，我以後一定要去南方生活。”
    “南方也很熱啊。”
    “但是聽說家家戶戶都有空調，而且冬天不下雪，一點都不冷。”
    “那就好好學習，選擇的餘地就會更多。”
    “幹嘛非要好好學習……”感覺到空調工作後溫度驟降，文向將四肢縮回了被窩，他慢慢靠近龍明，嘟囔著：“找個南方的父母就好了……”
    “你還想著挑？”
    “對不起……”
    沒想到文向突然道歉，龍明甚至不知道他錯在哪裏，他看著不斷打瞌睡的文向，心中忽然激起一陣心疼，他將文向攬進懷裏，文向先是輕微掙紮，許是沒料到龍明的動作，片刻他便安靜了下來，竟主動縮進文向的懷中，他回抱龍明，眨眼間便響起了呼嚕聲。
    龍明的困意已然消散，他的下巴抵在文向的額頭，懷中的起伏伴隨著愈發濕熱的脖頸，文向睡得很沉，前一秒還鬧騰的他終於累了，不記得多久沒見過文向睡覺時的模樣，一旦入眠，他比嬰孩更加老實，睡前睡後姿勢幾乎毫無變化，平日裏他總是念叨著【隻要吃好喝好，我就心滿意足了】，簡單的要求，簡單的生活，他會記下福利院裏每個人的喜好，更會避開每個人討厭的事物，也許正如他所說，似乎沒人知道他缺什麼，真正需要什麼，即使身為哥哥的龍明，也不知道做些什麼事情才能討得文向的歡心。
    龍明隻知道文向愛吃，愛玩，愛睡覺，哪怕幾顆鹽焗花生也能讓他樂得合不攏嘴，他能花費一整天去擺弄小孩的積木，也能在池塘邊用饅頭屑逗些魚兒，周末他會睡到自然醒，醒來已是吃午飯的時間，隨性的生活，毫無規律可言。
    忽然，懷中的文向突然翻了個身，他背對著龍明挪向床的另一邊，龍明不解，他靠近文向重新將他攬入懷中，鼻間滿是洗發露的香味，文向縮了縮脖子，龍明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已然清醒，隻聽他呢喃道，像是嘴裏塞了棉花似的，“其實我也不是個壞孩子，姐姐喜歡我……”
    龍明很驚訝，他沒想到文向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他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忽然一暖，文向的掌心緊貼著他的手背，呼嚕聲緊隨其後，龍明將文向抱得更緊了，他在文向的耳邊說道：“以後……我帶你去南方生活。”
    沒有回應，隻有靜謐的夜中，兩人交錯的呼吸，鼻間滿是對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