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前就聽說過，第二醫院有個地下研究所。
    這不是什麼新鮮的大事，第二醫院的投資者當中有尤金·費德洛夫的母親–吳昕、吳女士，所以地下研究所實際上是尤金的醫學團體工作室。自從尤金失蹤後，這個地下研究所就被關閉了，並沒有二次出售。
    然而新鮮的是，根據祝融不知道從誰哪裏打聽出來的情報，地下研究所並沒有關閉，而是被其他人占用，用尤金的設備和資料進行了二次研究。
    而且…
    【地下研究所有一具屍體被他們很好地保存著】
    【是誰的】祝融沒說。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摩西剛剛拿起的杯子又放回了原處
    【是他嗎？】
    【對】祝融偷偷地從桌子底下將一個信封遞了過來【這個可以幫到你】
    一張地圖和一張合照。那是醫院的結構圖還有用紅筆畫出他將要潛入進去的地方。
    祝融還特地標注了要從東門進…東門…就是那個隻有在搬運貨物時才會開的門嗎？
    摩西掃了一眼，大致記住了接下來要走的路，將地圖折好，放入了信封中。
    而那張合照…他拿在手中盯了很久，似乎出了神。
    那是兩個人的合照，站在右邊的人，頭部不知道被誰撕掉了。撕口很舊，看樣子是很久以前就被人撕壞了。照片的背麵還寫著韓逸明與尤金，於2009年3月26拍攝。
    [祝賀你，Akira，18歲生日快樂。]
    他看著站在身邊的人，心跳加速地讓他無法呼吸。那個人早就忘記了笑容為何物，不過還是在他成年那天，努力地笑了出來，向他送上祝福。
    如果是我…我也無法原諒自己當時所做的一切吧。
    想起來那天，他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因為什麼他已經不太記得了。他隻記得他必須馬上回家，要在那個人到家之前回到家裏。他要繼續裝一個好孩子，一個不會給大人添麻煩的好孩子。
    這不是別人要求，而是他自己願意的。
    他推開門，看到那個人坐在大廳的餐桌前，手裏拿著一張照片。聽到門開的聲音，他回過頭，滿是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悅。
    [你去哪了？]
    [我…我…]
    他站了起來，走到自己的麵前俯視自己，臉上除了這幾天來眾多事情處理帶來的疲倦，表情看上去很是平靜。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他蹲了下來，這時摩西才注意到他的右眼被厚厚的繃帶覆蓋住了，仔細聞還可以聞到些許的血腥味。他勉強露出以往的和善微笑，幫助自己脫掉髒掉的衣服，換上了昨天才洗幹淨疊好的幹淨衣服。
    他真的隻是一時好奇
    他來到了椅子前，爬了上去，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照片看了起來。那是他和另一個人的合影，一個美到無法讓人相信的人，正摟著那個人笑著看著鏡頭。
    照片被一把奪走，矛盾從不甘示弱地爭奪中撕裂開來，最後一切在自己的麵前化為了烏有。他在雨中被丟棄在孤兒院的門口，他苦苦懇求，卻絲毫無法動搖那個人的心。
    他斬斷了那個人最後的留戀
    【可惡】
    他憤怒地罵出聲，眼淚不爭氣地從眼眶裏裏流出。
    隨著一陣燈光閃過，摩西抬起頭，看著最後一輛車從醫院裏離開。他熄了火，拔掉車鑰匙，戴好帽子和口罩，趁著夜色，貼著牆邊偷溜了進去。
    【今天幾點換班？】
    【不知道啊】其中一個保安一邊吃著手裏的夜宵一邊回答【不過這家夜宵還真不錯。】
    【吃吃吃，就知道吃…哎】夜宵的香味吸引了他的目光和眼神，他終於忍不住，跑到同伴的麵前【哎，你給我來點啊！】
    摩西從窗子下探出頭，觀察著保安室的一舉一動
    隻有兩個保安…還好
    摩西下撥按自己的帽子，蹲下身，從窗子下慢慢地貼著邊走過去。屋內的保安並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已經出現了問題，甚至不知道潛入進來的是一名警察。
    走出保安的視線範圍內之後，摩西大步跑起來，邊跑還邊回頭往後看。看到保安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後，來到了第二醫院的東門。
    門被一把大鎖鎖住了，紅色U字形、像是磁鐵一樣的鐵製品插進了一塊帶著洞的鐵塊內，鐵塊上麵還有鑰匙的插孔。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鎖頭，沒想到現在還會用的上。
    【祝融給我的工具跑哪去了？】摩西翻著自己的腰包尋找著。
    【在這裏】一隻手遞了過來
    【哦，謝謝】摩西接過撬鎖工具…
    等會兒
    摩西猛地一個回頭，瞪大了眼睛…
    【祝融…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一聲被刻意壓低的驚呼從摩西喉嚨裏發出
    祝融站在後麵笑嘻嘻地看著他，摩西往旁邊一撇，保安們倒在門口，連同倒在地上的，還有那碗宵夜。
    【你在裏麵放了安眠藥？】
    【正確！】
    【你來幹什麼？！】
    【可惡！】祝融模仿著摩西的聲音和音量，瞬間摩西的額頭上青筋暴起。
    這家夥居然跟蹤我
    【雅各布知道這件事情嗎？】
    【雅各布？雅各布…】
    不知道該編什麼理由的祝融雙手交叉在胸前吹著口哨看著其他地方。摩西歎了一口氣。
    【那個家夥大晚上又跑去哪裏了？！】
    文黎區某住宅區高層處發出驚天叫聲
    【媽的，樓上死人啦！大晚上鬧什麼鬧！】
    【哎嘿】祝融吐著舌，眼睛看向一旁，試圖萌混過關。
    【真拿你沒轍。】
    摩西轉過身繼續用開鎖工具準備撬開醫院的大門。他將適合的開鎖工具插入鑰匙孔中，耳朵仔細聽著裏麵的聲音。隨著幾聲清脆的動響後，哢一聲，鎖被打開，摩西取下那個沉重的鎖頭，將它們丟在一邊。祝融走過來貼心地為摩西開門，摩西見狀，站了起來，拍掉了膝蓋上的灰塵，走了進去。
    摩西看著漆黑地掛號處，又撇了撇頭望向深處，沒有一絲燈光，也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
    他感覺很奇怪，太安靜了。
    【怎麼了？別害怕啊，鬼都是假的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才不是！】摩西臉紅地反駁道【你不覺得有點太安靜了嗎？】
    【嗯】祝融捏著下巴思考著【這麼說…確實有點。】
    摩西摸了摸掛在自己耳朵上的紅寶石耳環，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的表情變得平淡，仿佛看透一切。
    下一秒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他從口袋裏掏出棍型手電，一邊打開大門，向裏麵走去。
    祝融跟他的後麵走了進來。裏麵很黑。如果沒有手電的照明，他甚至連眼前有沒有人都不太清楚。醫院很靜，仔細聽也聽不到巡夜人員的腳步聲。祝融想到地研究所那具屍體，他感覺有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跟著摩西來是對的。
    【對他…你了解有多少？】
    【不是很多】摩西打開了緊急預備箱翻找著【我隻記得我被扔在孤兒院門口後沒多久就傳出了他在獄中自殺的消息。】
    【真奇怪】
    【是啊，很奇怪。啊…找到了】摩西將找出的手電扔向祝融【按理來說警局根本不會讓嫌疑犯出現自殺這種情況，更別提一個人可以從行駛在高速公路的車上消失什麼的。】
    【嘿！】祝融看著掉在地上的手電筒【扔準一點好不好？！】
    【是你太蠢了】摩西忍不住發出了笑聲
    【好啊，你就知道欺負我】祝融蹲了下來伸手摸黑尋找著【就不能給個燈嗎？！】
    燈光照了過來，祝融在自己的鞋邊找到了手電筒。
    難怪我摸了半天沒摸到，祝融這樣想到。他拿起手電筒，奇怪的質感讓他充滿了好奇，他憑借著摩西給他的燈光，仔細觀察起來。
    那是一個需要裝電池而且需要按下按鈕才能獲得燈光的手電筒，跟門外的鎖一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產品。
    【看樣子這裏就是個老古董啊】祝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手電筒【誰能想到三十年後會出現的今天會出現不需要電池的手電筒呢。】
    【是啊】摩西看著醫生辦公室外的介紹牌【看看這裏】摩西招呼著祝融過來【你看，這些醫生的介紹牌跟你給我的資料上寫的完全不一樣。】
    祝融看了看自己給摩西找到的地圖，一樓A-205辦公室應該屬於陳曉旭才對，但是介紹牌寫的卻是亞瑟·布朗尼。
    等會兒？
    亞瑟·布朗尼
    [我都不明白，為什麼你都瘦成個麻杆了，身高居然還在長？你的全部營養都跑到身高上了嗎？！]
    [怎麼亞瑟？]他扭過頭，壞笑地看著亞瑟[你嫉妒啊？沒想到吧，我已經比你長得還高了！]
    [哈啊？！別瞧不起人了！]亞瑟攥著拳頭[我絕對絕對會比你長得還高的！哼！WatchMe！]
    [你們要聊天我是沒差]坐在辦公椅上的醫生翻動著檢驗報告[可別在我的辦公室裏討論身高的問題好嗎？]
    [啊，對不起]兩個人異口同聲地
    [反正你們兩個人身高都沒我高…]
    [哼！我生氣啦！費德洛夫醫生都來欺負我！]他站在門口，衝著裏麵的人吐舌[我要回去了！]
    [要回去沒問題，不過你記得怎麼路嗎？不記得？那我再跟你說一遍。]
    像是想到什麼一樣，那種來自記憶深處的呼喚促使著摩西向走廊的深處跑去，根本沒有聽到祝融對他的呼喊。
    [左…]
    【直走】
    [遇到十字路口…]
    【選擇有扶手的一側】
    [走到盡頭]
    【就是…費德洛夫醫生的…辦公室】
    果然，在門口的介紹牌上，赫然寫著[尤金·費德洛夫和山本雄二]
    怎麼可能
    一邊想著，手已經握上了門把，慢慢地轉動著。
    這裏麵…一定有他的消息或者是…
    【人…還真是容易被好奇心驅使的動物啊。】清純幹淨的聲音從後麵傳來【不管是外麵那個…還是裏麵這個】
    空洞而又低沉的聲音替代了之前少年般清純的聲音，訴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語。恐懼從內心深處蔓延開來，直逼著他的大腦，壓迫他的神經，限製他的思考能力。
    他慢慢地扭過頭，仿佛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一樣，瞪大了雙眼。
    【你說是吧，摩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