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小心翼翼看著走在自己麵前的人，仿佛驚弓之鳥，前方稍有動靜便引來顫栗。突然，他停了下來，頭慢慢地轉了過來，雅各布趕緊低下頭，試圖去忽略那個令人感到不安的視線。
    
    【啊…是蟲子啊】
    
    他揮了揮手，趕跑了圍在自己周圍飛個不停的蟲子。
    
    【最近總是有蟲子在我附近飛…】克勞倫斯聞了聞自己身上剛剛洗幹淨的外套【沒有味道啊…】
    
    臭味？根本沒有好吧。話說我快被你的香水味嗆死了。
    
    雅各布想這麼說…他是準備吐槽來著…做了很久的心理鬥爭後
    
    他果斷地…
    
    放棄了
    
    也不能怪人家。畢竟自己有很嚴重的鼻炎，聞一點味道就會非常難受，而且對方隻噴了一點香水。
    
    [以前的beta和omega出門在外是要化妝、穿正裝、噴香水還要學習各種奇怪的禮儀。]
    
    [真是蠢死了，你覺得呢，雅各？]
    
    他抬起頭仔細端詳著站在自己麵前的歐洲人。
    
    褐色有點波浪的齊耳短發，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右眼，稍微修整過後的眉毛，冰藍色的瞳孔中倒影著雅各布因恐懼縮成一團的身體。遭了！雅各布急忙避開視線。
    
    我這樣盯著他…他不會生氣吧。
    
    克勞倫斯看著他發抖的樣子，露出了一絲絲不解之意，似乎看到了讓他難以理解的東西。
    
    【真意外，你以前好像沒有這麼疑神疑鬼。】
    
    以前？雅各布試圖回想起自己以前的記憶。
    
    【不行…想不起來…】
    克勞倫斯就這樣盯著他，對他努力回想的樣子，沒有任何的肢體動作和語言表達。很快，他注意到了雅各布身上被他隱藏起來的傷口。他扭過頭，說道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前麵有個藥房，我們去給你買點藥塗一塗】
    
    平淡的話語，毫無波瀾，不慘雜任何一點感情，像個機器人一樣冰冷冷的。但是…卻很溫柔。雅各布點了點頭，乖乖地跟在尤金的身後。
    
    那是一家他常去的藥房，自從那次他被人從樓梯上推下來後，躺了幾天醫院，得到更好的藥之後，就再也沒有來到這家黑店去買藥。
    
    對方推開藥房的大門，拽著把手站到一旁。雅各布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對方撇了撇頭，告訴他你先進去。想到店長凶神惡煞的樣子，雅各布有些畏縮，但他還是鼓起勇氣進去了。
    
    總不能讓人家一直站在那裏給你開門吧？
    
    【歡迎光…】店長的假笑在看到雅各布瞬間凝固了，店長低下頭，算起了賬本單上的數據【你不說你不會再來我這個黑店了嗎？】
    
    店長嘲諷似地說道
    
    雅各布低下頭，抿著嘴，心裏滿是委屈。
    
    【酒精、繃帶，另外我還需要一瓶靶向藥物帕克柏菲】
    
    克勞倫斯一巴掌拍在展示藥品的玻璃櫃上，嚇得店長捂著胸口，卻不敢有一絲不滿。
    
    靶向藥物帕克柏菲？那不是尤金開發出來用於治療HAAV感染者的嗎？最後因為科裏斯·巴德爾不同意上市，所以這款救世藥物並沒有出現。
    
    為什麼沒有上市的藥品會出現在這裏？
    
    【好的請稍等】店長突然變得和藹可親起來，明明之前還是對自己有非分之想的猥瑣大叔，現在看到他笑容擠出來的皺紋，雅各布居然覺得這樣很是解氣。
    
    【來】店長將一隻藥劑放在了桌子上【這是帕克柏菲，還有這些…是酒精和繃帶】
    
    【謝了】克勞倫斯拿起帕克柏菲，裝進一次性槍型注射器，對準自己的靜脈注射了進去。
    
    看著裏麵藍綠色的藥液逐漸消失，克勞倫斯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喘息聲，看樣子藥生效了。
    
    【你被感染了嗎？】
    
    【對，但也不對】尤金將用過的針管攥在手裏。瞬間，他的手指縫間冒出了白煙，周圍溫度開始下降。店長一邊搓著手一邊將克勞倫斯付的錢緊緊地握在手中。等到他張開手掌時，針管和注射器已經碎成冰渣。
    
    【我感染的不是HAAV是佛洛韋妲】
    
    【佛…什麼東西？】
    
    克勞倫斯歪了歪頭【你不知道嗎？】
    
    【佛洛韋妲…聽都沒有聽過。我隻知道HAAV，那個讓alpha喪失超能力、失去免疫力的迷之病毒。】
    
    【他們說…】
    
    [HAAV是用格魯姆的屍體做的。真是讓人意外不是嗎？那種以人類精神為食量的寄生蟲們，經常將自己的樣子隱藏在黑暗中，一個一個像個膽小鬼的生物，居然會被人類抓住？還被做成了病毒？嗬…]
    
    【他們說什麼了？】
    
    【啊？！哦！不，沒什麼】雅各布連忙搖搖頭。該死這個聲音…為什麼一直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瞬間，他被轉移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他身處於被月光籠罩的深海中。他掙紮著，海水開始往他的體內裏鑽，他拚命地向海麵遊去，卻又被拽回到深不見底的深淵中。他剛把海水咳出，卻又有海水鑽進他的鼻腔和口腔裏。腦海中一直回想著“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一切，但是你拒絕去回想，你是一個隻會逃避的懦夫。”腦海中永不停歇的回聲，直戳他心裏的話語，他就好像自己的一部分一樣，甚至連自己最想知道什麼他都知道。
    
    [就你這樣還想拯救他嗎？]
    
    [你就像是個毫無目的的幽靈，無能與懦弱並存，沒有自己的實體，卻妄想擁有人類的愛情。]
    
    [你根本不配！]
    
    抓住他的腳腕的手順著他的身形向上，抓著纖細的脖頸肩膀，用力地抓出鮮血。雅各布痛苦的叫喊著，更多的氣泡從他的嘴裏鑽出，飛向自由的海麵去。那隻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絕望的感覺從他的心中不斷湧出，化為淚水從他的眼睛裏流出。他掙紮著，發現他的周圍變成類似於鏡子一樣的存在，鏡子中映射著他即將死亡的醜態。
    
    他的頭發在一瞬間變成黑色，接著又變成白色，唯獨劉海兒一直保留著深藍色的狀態。就像是有人要搶占他的身體一樣，心中反應起的強烈反應讓他試圖反抗不斷下滑的深淵，但是這份寧靜和孤獨和絕望讓他很難掙脫出來。
    
    他突然想到聖經上曾經寫過。黑暗是使人類墮落的源泉，而格魯姆就是黑暗的化身。那個聲音也說過，但凡墮入黑暗、向格魯姆獻上自己靈魂的人，他的前方根本不存在任何的救贖。唯有殺死他，淨化他們的靈魂，人們才能從格魯姆的狩獵中解脫。
    
    [你會下手嗎，雅各布？麵對昔日的同伴，你會把你的刀刃捅進他的隔膜，洞穿他的心髒嗎？]
    
    瞬間他從深海的絕望中清醒過來，剛才所有的感覺全部消失了，他睜開眼睛，克勞倫斯有些擔心的看著他。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麵並沒有傷口，就好像他剛剛遭受到的一切全部沒有發生一樣。他被夾在時間的亂流裏了嗎？他不清楚。但是，他感受到了那份孤獨和絕望，就像是有人希望他知道一樣。
    
    克勞倫斯看著他捂著腦袋，嘟嘟囔囔地在說些什麼，眼神裏滿是驚恐，感覺他陷入在了過去的回憶裏。內心的責任和湧上心頭的知識都在告訴他，他患有抑鬱症。
    
    克勞倫斯將他抱起，以最快的速度穿梭在這條熱鬧的商業街上。他時不時低下頭注意他的情況。雅各布在他的懷中顫抖，雙手緊緊地抓著他軍綠色的外套，恐懼的心情壓迫著他的心髒、扼住他的喉嚨。克勞倫斯知道時間不多了。下一步，冰霜跟隨著他的步伐，在時空裂縫中停留，綻放出最潔美的白色花朵。
    
    雅各布從噩夢中緩緩蘇醒，他睜開眼睛，麵對當前的環境他簡直是驚呆了。周圍的時間仿佛被停住一般，仿佛一副定格動畫，完美的記錄了當前現在人們在夕陽中此時此刻做的事情。有的人正在開心地瞧著手機屏幕；有的人的DAI正在彈出他雙十一快遞包裹簽收消息；上歲數的母親照顧著自己可愛的外孫；相愛相伴很久的老夫妻幸福的依靠在一起。每個人看上去都很幸福的樣子，這個世界從來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你想和他們一樣？你配嗎？]
    
    【到了】
    
    他抬起頭，看了看自己的DAI，五點四十五分，原來才過了兩分鍾。
    
    【葉銘軒】克勞倫斯按響了某個家的門鈴【你在嗎？】
    
    【來了】聽到聲音，雅各布有些一愣。這個聲音對他來說有點熟悉。
    
    【怎麼了啊。】開門聲和說話聲一同傳來。被叫做葉銘軒的男孩看了看意誌還不是很清晰的雅各布。他的眼神有一點意外，不過這種意外很快被其他情緒所覆蓋。
    
    【他看上去有點不太好。】葉銘軒無奈地聳了聳肩【但這不在我的能力範圍內啊。】
    
    【借個房間就好。】克勞倫斯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去，將雅各布平穩地放在沙發上。
    
    他溫柔地撫摸著雅各布的腦袋，關心、專業地看著他現在的表現。
    
    【他怎麼了？】
    
    【我…不清楚，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總覺得他是某種心理疾病發作了…】克勞倫斯扭過頭，盯著黑色短發，眼睛快要遮住眼睛的人【我以前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
    
    葉銘軒抿了抿嘴唇，舔了舔他有些幹澀的嘴唇，過會兒他衝著克勞倫斯微笑起來。
    
    【你是一名戰士，克勞倫斯。你曾經拜師過山本雄二，學習居合斬的時候聽他說過一些醫學方麵知識罷了。】
    
    【但是那不一樣…】
    
    【不，你隻是因為失去了太多同伴，不想在失去任何人帶來的錯覺。你沒必要自責，克勞倫斯。實際上醫生的責任感在某種意義上說…比你現在的情感更加濃烈才對。】
    
    過了很久，克勞倫斯猛地站了起來。【我去買點東西】他頭也沒有回的離開了【盡量別讓他一個人，他現在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葉銘軒看著克勞倫斯離去的背影【好吧】他相當無奈地說道。
    
    【果然還是做起了老本行。】
    
    他轉過身來，看著躺在沙發上沒有意識的雅各布，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過了許久，葉銘軒看著他，低沉地說道
    
    【你要裝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