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府裏每個院子內都有固定的小廚房，每日裏一起吃飯的時候很少。但戚府因為人丁不多，彼此感情也甚篤，所以常常在一起用膳。
    戚柳一日回來得稍有些晚，本想不打擾父親與姨娘們用膳，卻聽父親身邊的小廝道：“小姐，老爺今日下朝也晚，便吩咐要與小姐一道用膳，小姐不用再去主廳了，老爺在一德苑侯著呢。”
    戚柳心頭一跳，忙快步回房。
    “阿爹，我回來了！”戚柳才到了院子裏就衝裏屋笑著喊道。
    戚青峰還未看見人就聽見了女兒清脆的聲音，他放下手裏的書卷，笑著起身去看。
    丫頭掀開簾子，戚柳忙進了屋子裏，一邊麻利地解就披風一邊笑著吐了吐舌頭：“這天兒涼的真快，我道還有個秋老虎沒過呢，可是晚上已經有些涼了。”
    戚青峰一邊吩咐人準備晚膳，一邊皺眉道：“你啊，身體不好還總是不聽話，秋季天氣多變，三不五時地還要滴一場子雨，出門一定要吩咐丫頭們將東西都準備齊整了。若是一不當心染了風寒，你又得喝藥紮針的，躺在那床榻上跟病貓似的可憐見兒，也沒人能替你。”
    “好了阿爹，我一回來肚子還餓著呢，您就開始訓我了。”戚柳笑著揮退了奴婢，自己淨了手拉戚青峰坐下用膳。
    “阿爹，你今日怎麼過來用膳了？我聽小廝說您下朝晚了，可是快要過中秋宮中在籌備事宜？”
    戚青峰一邊抬手給戚柳盛了碗熱氣騰騰的龍井竹蓀唐，一邊直言道：“朝堂上近兩日是有些忙，但不是因為中秋，而是因為一位貴人，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啊。”
    戚青峰一向很寵戚柳，前世今生，無關是不是朝政，但凡是戚柳問的，他都直言不諱。前世戚柳在少時無意於此，父女關係又不大和睦，戚青峰後來便不再多言。今生他看到戚柳流露出對朝政的興趣後，非但沒有斥責，甚至時常會讓戚柳進到他書房中翻看折子，親自指點教導。
    神秘的貴人，不小的動靜。
    戚柳聞言心裏一個激靈，麵上未顯，手裏卻無意識喂了自己一勺熱湯，險些燙出淚來，戚柳做好奇地問：“是朝中新上了哪位世家顯貴還是又出了一個剛正不阿的大儒之徒？”
    戚青峰笑了笑：“都不是，不是朝中人，而是江湖人。”
    戚柳心下了然了，直言道：“那麼這位最近的頗有動靜的的貴人應當就是詩湳樓背後的主人吧。我這兩日路過詩湳樓，那裏人聲鼎沸，異常熱鬧。我差人打聽了一下，這可真是不小的動靜呢。”
    戚青峰笑笑：“誠然就是那位貴人，天子腳下，他膽子倒真是大。”
    戚柳咬了咬牙，哪是她膽子大，她哪有那麼大膽子，她一向謹小慎微，真是替徐七演背了個大黑鍋。
    戚柳隻做渾然不知，繼續問：“詩湳樓背後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與梟然堂搭上關係，如今看來他們二人還結盟了。我從前聽說釋難閣一向與官府交好，此番是要反叛嗎？”
    “釋難閣手腳髒的很，所以一向謹小慎微，凡高官重權者皆友善相處，輕易不起衝突。雖是如此，釋難閣以殺人起家，因此情報網不可小覷，官府一向也是對它愛之恨之，想把它收歸廷中很久了，但釋難閣一直含糊周旋，非但沒有被蠶食利用，反而借此與官府交好，在江湖上隱隱有正統之態，其幕後之人很是有本事。”
    戚柳一點點捏緊了筷子。
    “釋難閣和梟然堂本來就在百姓之中神乎其神，傳唱廣遠，受人祭拜卻又有夜止孩啼的本事，兩者將敬畏二字做到了極致，此番二者聯手，更是名聲大噪。梟然堂對官府一向不敬不讓，與朝廷關係如履薄冰，因此自然讓人認為釋難閣也有反叛之意，朝廷上一時大為光火，連皇上今日也垂問一二，更不用說皇室的暗衛會如何躁動。”
    戚柳勾起一絲笑，道；“已經如此明目張膽，還隻是反叛之意嗎？”
    戚青峰眉目間有些嘲意：“換了其他什麼小幫小派，做出這種行徑，官府自然會不由分說尋了由頭剿殺殆盡，以此殺雞儆猴，給梟然堂一個教訓。可是如今是釋難閣，它手裏把握的可不僅是人命那麼簡單，所以無論它做了什麼，隻要不是張貼布告說與梟然堂結盟，官府就絕不會咬死了反叛二字。這可不是在給釋難閣留活路，這是在給官府自己留活路，現在忌憚著釋難閣，並不敢以硬碰硬。魔鬼強大到無以複加，那他就是佛祖，而佛祖沒有了庇佑眾人的能力，就連過街老鼠也不如。朋友與否，端看實力。”
    “所以即便釋難閣與梟然堂已經同流合汙，官府也並不會直言其事？”
    “沒錯。官家一向不愛冒險。可在阿爹看來與其說他是與梟然堂結盟，看著卻更像是被梟然堂暗算了。”戚青峰眯了眯眼。
    戚柳暗自咬牙，誠然就是被暗算了，實實在在地被陰了一把。
    “阿爹，那你方才是被皇上留下議事了嗎？皇上可是震怒？”
    戚青峰道：“阿柳這回卻是料錯了，留下我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是，太子看起來很是不放心。”
    “對梟然堂還是釋難閣？”
    戚青峰皺眉：“已經沒有區別了，在太子殿下眼中，他們都是眼中釘肉中刺，是他有朝一日的新帝的三把大火。”
    戚柳垂眸遮住嚴重情緒，接著道：“連太子都反應那麼大，為何聖上卻無動於衷呢？如今聖上已經精神不濟到這般地步了嘛。”
    “秋涼天燥，皇上的確是體弱不少。”阿爹歎口氣：“但這隻是無關緊要的一個方麵，我想皇上之所以不為所動的原因是想用這個動亂平衡朝中三位皇子蠢蠢欲動的局式。”
    戚柳點點頭：“那太子呢？太子難道想要現在對梟然堂和釋難閣動手嗎？殿下一向有些冒進貪功，我想他是有了以此立威的意思。”
    “不錯，太子的確有這麼個苗頭。”阿爹皺眉：“諸皇子應當也會私下裏和梟然堂與釋難閣接觸，若能得其一二分的淺薄助力，那可都是如虎添翼。但問題也正出在這裏，殿下之前已經派宣平世子多次與梟然堂接洽，都沒有回音。”
    戚柳猛的僵住了，宣平世子……闕嘯梧竟然還找過徐七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