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掃了窗外一眼，發覺天色不太對：“如今什麼時辰了。”
    “小姐，已經是第二日的晌午了。”
    “那府裏……？”
    常雨霽衝她挑眉一笑：“小姐不用擔心，早已送了信通知了張小姐，隻說昨日歇在奉議大夫張大人府裏了。”戚柳聞言讚許一笑。
    她沉默片刻，終於還是開口問“徐七演呢？”
    四人躊躇了一下，常雨晴低聲答：“昨日便走了，走時並未多說什麼。”
    “什麼都沒說？”戚柳聞言心下默然，發愣了片刻後狠狠捏了捏眉心，這下有些麻煩。
    房間裏一時寂靜，許久後還是常雨晴開解：“主子，病剛歇過，您別太過煩憂，徐堂主此番……事情不順也便罷了吧。”
    戚柳苦笑：“怎麼罷了呢？這回怕是罷不了了。”
    常雨霽聞言不服，反駁道：“主子，這麼抬舉他做什麼，左不過一個梟然堂!結交不成便算了，怕他做什麼？！”
    “左不過？好一個左不過。雨霽，梟然堂可不是一般的幫派，徐七演更是莫測。”戚柳看向常雨霽，他仍是不服的樣子，再看蒹葭他們，也是一臉疑惑。
    戚柳低聲歎口氣：“你們千萬別輕視他們。我與他談話不過數十句，可已然明了他的武功在我之上幾倍。還有，我們自以為滴水不漏的情報網，與他們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了。嗯……可以這麼說，這大刓朝近兩朝之內無論是朝堂亦或是邊疆人情風物，他們可以說是皆有所通。”
    戚柳邊說著愈發鬱結，轉目，視線凝於空氣中的一點，輕歎：“一山容不下二虎，若我們真的與梟然堂成不了盟友，那麼……就隻能是敵人。如今即使江湖幫派都對梟然堂忌憚，但那都是底下的心思。到底是我們成為眾矢之的還是梟然堂，他們都無所謂，隻會拍手稱快，落井下石。而若我們當真被梟然堂推為明麵上的對家，大多幫派隻會站在梟然堂的背後敵對我說們。到時候……進無可進，退無可退，不論我們做什麼都是水深火熱。”
    扶風不由出聲：“小姐——”
    戚柳隨聲望向他們幾人。雨晴沉眼斂眉思索著，雨霽張了張嘴又閉上，似是不服卻無從反駁，蒹葭扶風二人也是一臉擔憂。
    唉，本是她關鍵時刻失了分寸，沒得叫他們在心裏受這份罪。
    想到這戚柳出言安慰道：“不過這隻是最壞的打算，如今江湖不平靜，梟然堂就算真的心生不滿，大約也不急在這一時。日子長著呢，徐七演做到今天這個位置，絕對不會是因一時不合而趕盡殺絕的人，你們不用擔心，總有機會再緩和關係。”抬眼望了眼天色她又道：“你們先放寬心，趕緊去收拾下吧，晚上咱們就該回府了。”
    最後，她隻留了常雨晴一人在屋中。
    “雨晴。”
    “主子。”雨晴應道，扶她起身。
    “雨晴，這段日子令各地注意行事收斂，殺人的生意隻要接了就務必銷聲匿跡，斬草除根。放在明麵上的生意，繼續跟官府打好交道，不要徒增是非，尤其是京城和南疆，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隻管進府來找我，不必挑時候。還有，多留意下各地盤口的用人，別被有心人當了刀子，借花獻佛。”
    “是。”
    此番若真的與梟然堂撕破了臉，以後做什麼事都不大方便了。先不說以後，隻現在這個萬毒蠱便又是一個棘手的大麻煩。常雨晴是這幾人中心思最沉的，有些事可以與她早作打算，但與扶風等人說了隻怕是另增煩憂。
    “還有，”戚柳語氣平靜，隻像是再詢問晚膳吃食一般輕鬆自在，“再去問麗娘拿例藥來，這個月的已經用完了。另外問她能不能加大藥量，藥效好像在減退。”
    常雨晴的眸子一縮，沉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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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府一德院內
    戚柳坐在院子裏隨意翻著劄記，約摸三天過去，梟然堂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這下真是結了梁子了。
    她的手指輕輕敲著，視線凝於書頁上虛無的一點，半天也沒翻動一頁。她仔細思考著跟徐七演見麵的每一個細節，隻覺得處處都是蹊蹺，想來這梁子真是結的莫名其妙，一切都莫名其妙。她和徐七演平常都是心思沉密的人，遇事大多點到為止，即使對方提出碰到底線的要求，他們也不會讓情況變得如此難看。徐七演莫名其妙地發怒，她自己莫名其妙地失控，事態莫名其妙地發展，這都是因為什麼。
    如果說她是因為魘症，那徐七演呢？她難道真的與他相識嗎？他莫非真是京城中的某人嗎？
    戚柳抬手揉了揉眉心，隻覺這一切從一開始便是大錯特錯。突然身後腳步匆匆，戚柳站起身，雙木快步走近：“小姐，雨晴求見。”
    戚柳心裏“咯噔”一下，急召：“人呢，讓她進來。”
    “她在東側角門候著，說讓您趕緊去一趟詩湳樓。”
    戚柳聞言心裏一沉，忙喚了蒹葭隨意揀了披風出門，一出府門見程雨晴，麵色如常，隱隱兩分急躁之色。
    戚柳兩步上蹬馬車，還未坐穩便急忙問：“到底是怎麼了？”這幾日各地呈上來的折子一如往常，她本以為徐七演會輕輕揭過，沒什麼大問題，今日梟然堂便來找麻煩了嗎？
    程雨晴倒了茶水遞於她：“主子，您別急，不是找麻煩的，但這事說起來有些棘手，小姐稍等，等會兒一看便知。”
    趕馬車的人經驗老道，馬車趕得又快又穩，沒一會兒就到了。還未及樓前，就聽得極為嘈雜熱鬧的人聲。她皺眉，詩湳樓外間遮掩耳目的酒樓生意是好，但平時裏也沒這般吵鬧過。
    “唉呀，大手筆啊這真是大手筆！”
    “這不會是純金的吧，這多少金子啊！”
    “你懂什麼，金子值什麼錢，你看著上麵的珠寶玉石，這才是好東西呢！”
    “不知道這位貴人是誰啊，有錢啊太有錢了。”
    “這可比皇帝家底子有錢了吧！”
    “哼，不知道貪了多少呢！一朝樓起，皇上能容他嗎？”
    ……
    討論聲此起彼伏，戚柳聽得心裏越來越沉，帶上麵紗由密門旋梯而上，直入三樓密室，推開暗窗。這裏從外麵看不出絲毫異樣，卻是俯視的最好角度，能將三層以下的詩湳樓盡收眼底，包括每一個細節。
    一望而下，瞠目結舌。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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