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欲加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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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的天永遠是灰色的,老遠便可聞見一股腥味,仔細分辨,那是血腥氣,沈瑜一行人到達燕城,人人麵上都帶著灰塵與疲憊。
宣禮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看著馬上的人由遠及近的走來,打頭的就是沈瑜,沈尚書的大兒子。
離城門近了,沈瑜終於鬆開了韁繩,讓馬匹放慢了腳步,宣禮終於能更清楚地看清來人,馬上的人雖然麵有疲色,但仍然掩蓋不了那眉目如畫的麵容,整齊修長的劍眉,直挺的鼻梁,英氣十足,跟小時候在皇宮裏遇到的那個小男孩一點都不像了,那時候的小男孩,軟糯一團,粉雕玉琢。
正當他細細打量的時候,那雙桃花眼驟然與他對了個正著,宣禮就這樣撞進了那雙眼裏,渾身都麻痹了。
沈瑜發現有人盯著他看,抬頭就看見城牆上那個鶴立雞群的人。
那人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儀表堂堂,貴氣十足,黑灰色的錦袍襯得他修長筆直,這樣的人適合戰場?沈瑜在心裏嘀咕了一句。
他卻忘了他自己,一個大少爺不也要上戰場了麼?
宣禮自知失禮了,暗暗責罵自己:怎的這般不爭氣!看見人就挪不動腳挪不動眼了?宣家的臉都丟盡了!
趕緊從城牆上下來,去接人。
沈瑜下了馬,後麵隨從就走過來幫他牽著,還不及他開口,厚重的城門已經緩緩打開了,宣禮走了出來。
“沈公子辛苦了。”宣禮笑的溫和有禮,明明他官職在身,卻是微微欠了欠身子,拱手說道。
沈瑜不認識這人,也不懂官職大小,也趕緊回了禮,“在下沈瑜,勞駕大人了。”
“快隨我入城吧,皇上可是吩咐了,要我好好給沈少爺接風洗塵。”
沈瑜聽了這話,心頭疑惑隻增不減。跟聖上隻是有過一麵之緣,皇帝日理萬機,還記得他區區一介草民?還有,眼前這人認識自己?
似是知道沈瑜心中疑惑,宣禮又笑了笑,邊走邊說,“沈尚書的一雙兒子,才華橫溢,美名遠揚,要想不知道都難。”
大概是宣禮太隨和,沈瑜終於問了句,“請問大人怎麼稱呼?”
“宣禮。”
沈瑜驚訝地看了一眼這人,丞相之子居然出現在這裏?他再怎麼不喜官場,但是一些該知道的人物卻都是知道的,隻不過名字跟人對不上。這人不應該是呆著太子身邊的麼?從小就是太子的伴讀,聽爹爹說,這人深得太子和皇上喜歡,不在朝中有官職,卻是人前貴人。
“失禮了,勞煩大人來接草民。”一入官場,就得小心翼翼,斟字酌句的說話。
宣禮卻是溫和的出奇,“你也不必這般見外,到了這裏,就不要把身份地位看的太重,戰場上,大家都是兄弟同胞,你我年紀相差無幾,直接喚我名字即可。”
還是有一點點私心的,自從小時候見得那一麵起,就讓他忘不了這人,雖說之後沒再有機會往來,可是多多少少也聽別人講過,沈家大少爺是個善人,好善樂施,又是博學多才,不喜官場仕途,便真的不去接觸,敢愛敢恨,總之活的肆意瀟灑。
現下終於見到了真人,親近之心愈發膨脹。
人總會這樣,越是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想要碰觸和接近。
沈瑜覺得,這丞相之子,有點讓人看不透,要麼就是隱藏得太深,生出讓人可以親近的假象,要麼天性就是如此,溫文爾雅謙謙君子。
兩人各懷心思,沈瑜卻是不敢直呼其名,仍是“宣大人。”
宣禮也沒再強調稱呼,隻是帶著人去了宿處。
天色已晚,宣禮沒有帶著人去麵見皇上,再者,難得今天打了勝仗,但玄淩卻病倒了,發著不高不低的燒,便回了城裏,看了太醫,已經歇下了。
安排好一切,宣禮調了幾個人過來,就匆匆趕回玄淩身邊去了,已經離開了一個時辰多,蘇冷蘇大人走之前,可是偷偷地交代過,寸步不離跟著玄淩,不得大意。
回去的時候,玄淩已經睡醒了,披著袍子靠坐在榻上看折子,都是玄奕加急送過來的,還是關於南方棘縣貪汙暴動的事情。
宣禮走上前,又把燈芯挑了挑,重新沏了熱茶,他在外麵已經詢問過候著的人,說皇上已經用過餐了。
玄淩放下折子,揉了揉額頭,低低問了句,“都安置好了?”
“回皇上,都安置好了。原以為您已經睡下了,就沒帶來擾您。”
“明天直接讓他去找楊將軍,跟著他,朕也放心。讓他任一個文職。”
“遵旨。”
吩咐完,玄淩又閉上眼睛思索,沈家,到底該如何去置辦,那個沈離,這次是真的脫不了幹係,就算是讓人陷害,也還是要吃一番苦頭的,“人贓並獲”,誰想護都護不了。
南方棘縣,原本熱鬧繁華的街道上,比以往更熱鬧,隻是天空似乎不再那麼蔚藍,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著什麼,一個三角眼八字胡的男人神情激烈,嚷嚷著:哼!我之前怎麼跟你們說的?!你們還不信我,那縣長大人就是人模狗樣兒,平時假裝一副隨和親民,這會子國家在打仗,他卻搞貪汙?!
另一個稍微上了年紀的老者說:王二啊,可別這麼說,我們之前受他恩惠呐,我原本也隻是路邊乞丐,自從他來當父母官,我們都得到了接濟,這是不爭的事實啊……
一位婦人一臉惋惜:唉,我聽當差的說,上麵派來的官兒已經拿出證據了,而且聽說人已經被秘密監禁起來了,沈大人怎麼就……怎麼就這麼糊塗!
八字胡又說:衣冠禽獸多了去了!你們就是婦人之仁,受人家一點恩惠就感恩戴德一輩子啦?那本來就是他應該做的!為官不就應該事事替百姓著想嗎?
一副書生樣的小年輕實在聽不下去了:那之前的縣長大人有替我們幹什麼了嗎?哼,也不是所有的官兒都像沈大人這樣的……再說,這裏有好幾家商行就是他家的,家財萬貫,何需貪汙!
八字胡瞪大了那雙三角眼:喲嗬?!你還跟我來勁兒了是吧?人贓俱獲,百口莫辯!
唾沫星子差點噴濺到了小書生臉上,小書生白淨的麵容盡是嫌棄和懼怕,怯生生的往那位老者身後藏了藏。
老者隻能打圓場:行了行了,交給上麵的人定奪吧,我們人微言輕,聽天由命罷。
縣長府裏,到處是重兵把守。
沈離官服已被剝去,隻著白色裏衣,坐在中央的木椅上,雙手被繩索綁著反剪在後麵,一雙大眼平靜地盯著對麵的人。
對麵的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眼裏盡是憐憫,半晌,“沈大人,還不認罪嗎?”
沈離把眼睛轉向別處,閉口不言。這模樣一下子就激怒了對麵的人,那人站了起來,走近沈離,陰惻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離,別逼我動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可我無罪,何來認罪!”
一個耳光就這麼重重地甩在了沈離臉上,嘴角立馬就溢出了血,沈離笑了起來,仍是一句:我沈離,就是死,也不會認這莫須有的罪。
同一時刻,沈府,一匹駿馬嘶鳴一聲停了下來,馬上的人出示了令牌,就一路跑著進了府,雙手呈上一封信,沈雲拆開看完,癱坐在了椅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