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初晴後雨,新醋也會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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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子跟在沉謝後邊,這個老派的古董,莫不是還因為今早沒來上課而惱怒?思前想後又找不著話題,悶悶的跟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沉謝停住腳步,小太子撞了一個趔趄,又見那人身如翠竹,挺拔直聳,墨色的發絲垂在背後,不偏不倚。
    “今早未曾上課,太子殿下字形罰抄經文去吧。”
    晚晴瞪大眼睛,聽得不真實,圍著沉謝看一圈才道:“什麼?我又不當和尚,抄什麼經文!”
    沉謝轉身,垂眼看著不到胸前的小娃娃,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嗯?不抄也好,本君前些削了個凹凸不平的木板,太子殿下賞光去坐坐?”
    小太子瞬間感覺到膝蓋刺痛,對著沉謝咬牙切齒道:“我抄!!!”
    沉謝一笑,作揖後退身,朝著東欄院去了。
    就這樣,太子殿下又被體罰了一次,手都腫了。
    但這是罰抄經文的開始,傳到皇帝耳朵裏卻是太子心慈和善,要為帝國效力的英魂們超度誦經,以表帝國對戰士的看重與緬懷。月複月,年複年,到了邊關戰士口裏個個聽到淚流滿麵,感恩戴德,都說帝國有個好太子,愛民如斯,愛將如斯,還有什麼理由不為帝國貢獻一切?
    就這樣,太子白天一邊抱怨一邊挨罰,到了晚上,照舊躲在沉謝的衣櫃裏,跟著出門,見識著江湖和宮廷的知識。
    有了昨天的深刻教訓,太子第二日不敢遲到了,打著嗬欠進了門,卻看到多了一張桌子,多了一個人。
    那不是八兩麼,正在認認真真的讀著:“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他狐疑著摸摸腦袋,抬頭問:“大人大人,這聖賢是何意?學生是老師教出來的,怎麼會比老師厲害?”
    沉謝放下手中棋,初夏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跳到他手背,泛著通透的光輝,那臉在陽光下,細小的絨毛都在被風飛動一般。
    他扶好袖子,扯扯衣擺,喝了口茶,道:“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老師傳道受業,好比是打磨玉器的工匠,倘若沒有一件像樣粉雕玉琢,也隻能說明一般了。”
    八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卻瞧見太子站在門口,連忙下位子跪迎:“奴才給殿下問好。”
    小太子冷哼一聲,到自己位子坐下,橫眼道:“知道自己的奴才,卻和主子平坐。”
    八兩低著頭不哼聲。
    沉謝道:“八兩,起來吧,回去坐著,你是本君招攬的學生,努力圖強就可。”
    八兩低著頭,在小太子傲嬌的荼毒下,慢慢的坐了回去,他知道太子不喜歡自己,腦袋都要埋進書本了,紅著臉細細讀起來,聲音也不如初始。
    小太子嘴巴一揪,小哼了一句,破天荒拿起書本,大聲讀道:“歸去來兮,田園將蕪湖不過,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
    那聲音,嚇得宮女掉了盤子,太監曬了水,以為太子殿下這是著魔了呢?難不成東欄院真的有鬼,上了太子的身?
    上課時,小太子破天荒沒有走,一會兒看著沉悶的太傅,一會兒看著奮發圖強的八兩,一會兒又寫寫字。
    等八兩下位子去問太傅問題時,小太子趕緊舉手大聲道:“老師,我有問題不解。”
    待八兩笑吟吟展示自己的課業,小太子趕緊跑到太傅麵前:“老師,我寫完了。”
    氣得八兩喲,敢怒不敢言。
    下課後,八兩眼瞅著小太子肯定沒心思再跟著,又笑嘻嘻的問太傅問題。
    小太子從轉角跑了過來,道:“老師,這個問題我還不太明白。”
    於是乎,沉謝在兩個孩子間轉來轉去的回答。
    等太子和八兩離開後,太監阿錢撓著腦袋,跟在沉謝身後,終於忍不住了,“誒大人大人,前幾天鬧鬼的事奴才沒有跟您說。。。”
    沉謝狐疑看著,他早就知道了呀,可不是調皮的太子假扮的麼。
    阿錢見太傅不信,放低了聲音,疑神疑鬼的湊到沉謝跟前,道:“奴才也本不信,是有人裝大神,可是今日瞧著太子反常過剩,才覺著。。。要不要做個法事驅驅邪?”
    沉謝:“。。。”
    沉謝剛結課,坐下喝杯茶,窗口風一閃,一個黑影進來,那人作揖道:“大人,不牢山縣令來信,有一匹人馬正往不牢山集結。”
    沉謝放下杯子,道:“常將軍。。。”
    不待沉謝說完,黑影人摸摸腦袋,正是前幾天救下的將軍常瑒,他帶著麵具,聲音卻不好意思道:“大人叫我老常就好。”
    沉謝也不推辭,道:“老常,此事非同一般,本君要親自打探一二,過些日子,本君要去西方,你且回家準備準備。”
    常瑒道:“是,大人。”
    沉謝剛出宮門,正好碰上百官下朝,坐車騎馬的各種各樣,他坐在馬背往集市走,去路被一頂奢華轎子攔住,一雙麥黃色的手掀開垂簾,邪魅的笑勾在嘴角,“太傅這是要去哪裏?”
    花想容那張狂的笑容沉謝當然記得,正是小太子的表哥,見過一麵,當下拱手:“原來是花大人,本君有些私事需要處理”
    “哦?什麼私事?”,花想容一笑擺擺手,“什麼私事都不打緊”,又對著沉謝擠眉弄眼,“聽說朝歌新開了間“有客來舫”,太傅要不要和一起聽聽小曲兒,逍遙快活?”
    “不必了”,沉謝道:“本君就不打擾花大人雅興,來日方長,就此告辭”。
    花想容望著沉謝背影訕笑,“真是掃興,不愛權貴,不愛美人,這個別曲先生還真是如傳言中無趣。”
    “有趣無趣的,花大人何必妄下言論?”
    花想容順著聲音看去,遠遠的看見柳樹下一個公子哥,淺清的衣衫,潔白的發簪,手裏正拿著一個麵具把玩,那模樣好像是玩弄著一個精致的娃娃。
    說起娃娃,他旁邊倒是真站著個童子。“喲,這不是薑修薑坊主嘛,今天雅興,竟然移步集市,真是稀奇呀,莫不是為了哪位佳人故意久候?本大人可是早早的就看到薑坊主在這柳樹下邊乘涼。
    ”
    “先生,這位大人瘋癲,都是眼見著入秋,哪裏用得著乘涼”。無涯笑道。
    倒是薑修聽得懂花想容的暗諷,瓜子臉上的眼瞼低垂,望著擺動的柳枝在河麵漂浮,輕飄飄的聲音在集市極為細線委婉,“戲子薄情,蟬如一麵,哪裏來的真情實意,春風拂麵,到底是一縱即逝”。
    說罷足尖輕點,朝著河中央的船坊飛去,那湖麵一圈漣漪,轉眼人也從甲板上進了船艙。
    “叮!”一把短小的暗器橫在樟樹上,沉謝勒馬輕籲,私下打量周圍,卻見那畫船的坊主,正一葉細舟停在河麵。
    沉謝飛身上船,停在舟尖,那坊主帶著麵具,叫道:“二師兄,近來可安好?”
    “三師弟,甚好。”沉謝道。他盯著坊主半晌,卻不見開口回話,想著幾師兄弟一起長大,三師弟是最病弱,問道:“薑修頑疾,可有好些?”
    “好多了。”薑修笑笑,眉角的淚痣牽動,頗有世家公子風範。“師兄何必趟帝王的渾水呢?你看這河麵,多安靜啊。。。。”話鋒一轉,手曲向下,透骨的細針直直射入水中,那細針極快,如離弦之箭。
    瞬間河麵微紅,詭異至極,忽然刀光一閃,幾個黑衣蒙麵的刺客從水中穿出,直刀劈來,沉謝反手二指捏住刀身一避,耳朵卻聽見後背也有人從水中出來,嘩啦啦的水聲夾雜刀光劍影。
    薑修縱身一躍,從空中撒下暴雨般的繡花針,哪些刺客身亡幾個,也有刀法好,左右抵擋,雙方打鬥半刻,那些刺客見傷亡過大,撤身而去。
    薑修攆著長發整理儀容,那半邊麵具下的嘴角也是說不清的薄透,似久病纏身,“二師兄可知,薑修從水路來,抹平了多少關卡?,這些人,明裏暗裏,招招致命。”
    “有勞師弟。”沉謝謝道,看著又恢複如初的湖麵,微風吹鄒衣角,扶手而立,“水路是走不通了,師弟,我還有要事在身,你我就此別過。”
    “師兄一路平安”。
    沉謝飛身上馬,頭也不回。
    薑修望著那人,又望著已見霞光的夕陽,久久佇立,直至遠方傳來:“先生。。。。。先生。。。。”
    原是小童子無涯。
    無涯拖著竹篙上了薑修的船,一邊抱怨一邊劃:“您可讓我好找,眼見著要天黑,著涼怎麼辦才好,唉,藥鋪的掌櫃都熟透了我,一來鋪子就知道是您又病了。。。。”
    “細紡浣洗的姐姐們,老是調笑我,說要向您吹吹風,把我丟了去,這可不是暗著喜歡您,責備我不好生照顧麼。。。。”
    聽得薑修輕聲笑出,宛如風鈴掠過湖麵。
    “先生,您見著別曲先生了麼,怎麼樣,見著沒有,是否真如那傳言,無雙至極?”
    “見著了,就在你來的前半晌。”
    “啊呀”,無涯拍著大腿惋惜,“我該使勁劃船的,早些來,就見著了。”
    薑修望著南方的鳥兒,道:“機會是有的,恐怕在不久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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