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風湧江寧 第六章 此情難述上達知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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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州淪陷與白苒戰死的消息一瞬間席卷了整個陳唐,緊隨其後傳來的消息則是亳州慘敗,陳唐死傷的將士足足近萬人。朝野上下因這三道消息都是狠狠地震上了三震,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唐帝並未問及半分與白苒有關的事情,反而在得知這一消息後,當即命人抓獲白家上下百餘人,查封白氏將軍府。
晚楓居眾人得知這一消息時也是徹底震驚,白茂與白芾當即便要下山親訪溫王府,陸宣自然同去,白昕亦想早些知道這其中的細節,便跟著三人一起下了山。
陳閔剛剛從宮裏回來,見白茂二人這陣仗,便也不囉嗦,直接道:“有人在白將軍的左副將王琦營中搜到了他與北晉互通的信件。”
此言一出,四人臉色皆是一變,當即便明白這背後的含義來。
白茂道:“先是除夕夜的刺殺,又有亳州糧草被燒,潁州被襲,這一樁樁的事情發生得也太快了,搞不好是有人在背後刻意搞鬼。”
陳閔道:“我又何嚐不是這樣認為,今日急匆匆地進宮就是為了此事。可陛下正在氣頭上,什麼也聽不進去,還將我也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此事疑點重重,陛下怎會如此……”陸宣話未說完,陳閔便大聲地咳嗽了一聲,他立刻警醒過來,改口道:“應當再好好查清楚的。”
“可白將軍在潁州兵力有限的情況下還貿然夜襲北晉大營,這一決策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而亳州那邊,對比前幾次的大捷,白家軍此次卻是慘敗,這兩件事情連在一起,難免不讓人浮想聯翩。”陳閔說到此處,又提起一人來:“還有白昭,他怎會出現在江寧?按理說他應當被北晉嚴密地看管著,即便是逃了出來,也該逃往亳州才是。”
陸宣道:“那陛下可有派人審問他?”
“自然是要審的。”陳閔道,“可他卻在陳詞上說,他入了北晉的埋伏後便渾然不知了,隻一覺醒來便身處了江寧的一座青樓。且不說這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隻怕也是令人難以信服。”
白茂義正詞嚴道:“要說成英有謀反之心,我斷然不會相信,白家自祖上起,從始至終便隻有忠孝二字,他絕不會做出此等投敵賣國之事。”
陳閔道:“誰又不是如此認為呢?可事到如今,又有誰能解釋他為何偏要以卵擊石夜襲北晉?”
白芾道:“不是已經猜測過了嗎?他想以身為餌,誘使北晉進攻防線較弱的潁州,這樣白家軍就能突襲睢陽,救出白昭了。”
“可是誰能肯定白昭大哥一定就被押在睢陽?”白昕發問道,“如今他不就在江寧嗎?成英伯伯夜襲北晉的原因一定不是這個。”
“不錯,”陳閔點頭道,“而且,誰又能解釋,為何之前屢戰屢勝的白家軍會突然铩羽而歸,死傷重大?”
“除夕夜指使刺客刺殺陛下為第一步,可是刺殺未能成功,反倒讓白蔚染了嫌疑,於是便有了接下來的第二步:亳州糧草被襲,白昭窮追不舍誤入埋伏,被北晉所俘。如此一來,陛下顧及北地的戰況,不得不放白苒歸山。而白昭則可借此表麵之假象偷偷返回江寧,暗中探查京中的動向。”
“可若是要造反,區區三萬白家軍是絕對不夠的,於是便又製造了第三步:潁州被襲。這樣一來,白苒便可正大光明地請求陛下增派援軍。有了這些,再加上京中還有一個熟悉兵力與布局的白昭,兩人隻要裏應外合,推翻朝廷另起爐灶便是彈指之間的事。”陳閔說到這裏,微微停頓,望向幾人道:“這正是陛下盛怒的原因,整個朝堂都認為這些是白氏一族早就與北晉一起密謀好的。”
白芾險些拍了桌子大罵:“一派胡言!若真是如此,那他怎會身死潁州?”
“若你是北晉,會扶植一個能夠與之抗衡的人登上皇位嗎?”陳閔將唐帝的話如實轉述,又道:“陛下說,白苒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陸宣問道:“那將軍府剩下的人呢?白統帥呢?”
陳閔道:“都在天牢裏,等著陛下處決。”
白昕問道:“那敬小公爺夫人呢?她可有遭到連累?”
“陛下似乎是相信尚樂長公主一家的,到底是骨肉至親,小公爺又是他看著長大的,加之珺和那丫頭現在又有孕在身,陛下看在這份麵子上,也並未對她發難。”陳閔說著又想起今日入宮的事來,“我入宮的時候,正逢尚樂長公主的車駕出宮,聽說陛下仍是命她暗暗看著珺和。”
“將軍府這次隻怕是全完了,”白茂對之又是憐惜,又是痛心,道:“也虧了這份姻緣護身,不然珺和這孩子隻怕後半輩子都毀了。”又問道:“王琦營中的信件又是誰發現的?”
“聽聞是亳州一戰慘敗後,有人懷疑軍中有人走漏了風聲,進了奸細,便說要挨個搜營,這才在王琦營中搜到了與北晉互通的信件。”陳閔道。
“這人……莫不是李進?”陸宣大膽地問了一句,不料陳閔點頭道:“正是他。”
陸宣道:“他不過是一介押送糧草的團練使,還是文官出身,怎會想到這些細節?”
白芾冷笑道:“保不準,他就是這件事中的暗鬼。”
陳閔對此不做爭辯,算是默認了這一說法。白家此案將如何發展,可謂是一目了然了,幾人靜靜對坐,皆是沉默無言,唐帝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敢貿然去觸這個眉頭,隻盼著他能念及白家往日的功績,從輕發落。
廳堂外,有下人來告:“王爺,迅公子與郡主來了。”
陳閔啜了一口茶水,淡淡道:“讓他們進來吧。”
兩人早就知道有客人在此,卻不料來的竟然是白將軍府的那房親屬。陳閔簡單地介紹了一番,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永安先道:“我聽聞白將軍殉職了,心想珺和姐姐定然難過,外加她現在有了身孕,萬事都得小心,便去了一趟敬國公府,想去看看她。誰知長公主殿下卻不讓我見她,我隻好回來了。父王,外麵說的都是真的嗎?白將軍真的通敵叛國了嗎?”
白茂等人還坐在一旁,陳閔見她說得如此直白,狠狠斥責道:“聽風就是雨,這樣的話你也信嗎?”
永安委屈道:“可為什麼不讓我見珺和姐姐?”
朝政上這些彎彎繞繞的事一時也與她說不明白,陳閔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兩鬢,道:“去看看你祖母如何了,若是無事,多去陪陪吧。”
永安“哦”了一聲,正要離開,突然聞得白芾道:“郡主請留步!”
一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白昕眼瞳一縮,迅速去拉他,小聲道:“爹!你幹什麼!”
永安見他直直地盯著自己,疑惑道:“不知白大俠所為何事?”
陳閔也問他道:“師兄,你怎麼了?”說著又朝白茂看去,見他眼中也是不解,隻好又將目光放回到白芾身上來。
白芾渾然不顧白昕的拉阻,指了指她腰間的那枚金鈴鐺,問道:“這金鈴,郡主一直隨身帶著?”
永安遂低頭看了一看,點頭道:“是啊。我自幼就體弱,父王便將這禦賜的金鈴贈了我,說能保我一世平安。”
白昕瞬間臉色蒼白。
陳閔大為不解,見白芾臉上漸漸露了喜色,問道:“師兄,究竟是怎麼了?”
白芾正要開口,忽然聞得白昕大喊一聲:“爹!”
他突如其來的出聲嚇得眾人都是一跳,陸宣見他眼中似有隱忍的怒氣,輕輕喊了一聲:“師兄?”
白昕猛然朝他看去,那眸中三分不舍、三分溫情、三分淒楚。陸宣以為自己看錯了,問他:“師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說著看了白芾一眼,見他臉上方才尚存的喜色已經沒了,額頭兩鬢間,隱隱有青筋暴起,嚇得他頓時也不敢多問。隻聽到白昕冷冷地說了一句:“爹,回去再說。”
除去這父子倆,其他幾人都是一頭霧水,不知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白茂觀二人的臉色都是鐵青一片,立刻向陳閔辭行道:“突然記起家中還有雜事,叨擾王爺半日,實在是打擾。”
陳閔剛剛起身,突覺眼前漆黑一片,雙腿一軟,站立不住,整個人便軟軟地滑了下去。陸宣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他,永安驚喊道:“父王!父王!”
下人們聞訊而來,陳迅問道:“父王今日可有用藥?”
大河道:“未曾,王爺一早就入了宮,回來後正逢白宗主幾人拜訪,也沒有來得及用藥。”
永安急道:“那還等什麼?趕緊去煎藥啊!”
四周瞬間嘰嘰喳喳嘈雜一片,陳閔漸漸有了些動靜,卻仍是未醒,嘴裏隻輕聲喊道:“宣兒……”陸宣離得極近,這兩個字喚得他鼻尖一酸,心中猛然顫抖起來,眼眶已是微紅。
眾人手忙腳亂地要來扶陳閔,陸宣直接將他一背,對白茂幾人道:“大師伯,二師伯,你們今日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了。”說著將陳閔又往背上托了托,問道:“臥房在哪裏?”
永安匆忙在前麵為他帶路,腰間的金鈴鐺“叮叮”作響,伴隨了一路。兩人合力將陳閔置於床上,陸宣問道:“爹究竟怎麼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永安在他肩上一錘,急得就要哭出來,“父王的身體本就不大好,這些年一直沒有斷過藥,連太醫也說不能勞心傷神。他想了你快二十年,好不容易見了麵,你卻一點都不懂他的心,連王府都不願多踏足一次。他知道你心係白家,便日夜為了白家奔走,耗心耗神地分析朝堂現狀,就等著你來的時候能夠用白家的事情多留你片刻。可你倒好,連一頓飯也不願陪他吃完,還要他拉下臉來對你賠不是。上次從棲霞山回來後,他的身體便愈發不好了……”說到這裏,永安已經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陸宣坐在床邊一言不發,隻望著陳閔那張消瘦的臉暗自出神。寧氏聞訊而來,見陳閔麵無血色地躺在床上,立即道:“大夫呢?請了大夫沒有?”
尹氏扶她坐下,寬慰幾句後,問道:“永安,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等永安回話,陳迅就道:“父王今日進了一次宮,回來時恰逢白宗主來了,便談了幾句白家的事,誤了吃藥。”
“又是白家?”寧氏驚道,“不是讓他別再插手了嗎?”見陸宣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寧氏又朝他道:“孫兒啊,不是祖母說你,明哲保身才是上策,你為何偏要趟這渾水,讓整個王府都不得安寧啊。”
陸宣漸漸回過神來,握緊了陳閔的手,聲音暗沉無力,“爹,怪我讓您操心了。”
寧氏心中又氣又疼,終於還是舍不得對陸宣生怒,隻是歎氣:“莫要再讓你父王傷神了。”
“阿詠……”陳閔忽地囈語一聲,隨即以手覆在心口,五指微微蜷縮,似乎要抓住什麼東西。陸宣抬頭看了永安一眼,見她也滿臉疑惑地望著自己,耳邊依舊是陳閔斷斷續續的低語聲。
陸宣將他的手輕輕抬起,小心地去摸心口處的那片衣襟,忽然感覺掌心下似有什麼硬物,當即便一手拽了出來,待看清時,他腦中忽的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記了。
一塊紅白夾雜的楓形玉石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指尖,透著窗外射來的陽光,他看到那楓玉的中央,若隱若現的正是一個“詠”字。
作者閑話:
咳咳,白老爹要逼婚了
浥塵自然是打死不從滴
明後兩天開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