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風湧江寧 第一章 山雨欲來一夕動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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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三叔!”白昕是在白璋的叫嚷聲中醒來的,他頗為鬱悶地翻了個身,蒙上被子繼續睡。
陸宣輕手輕腳地穿了衣裳起來,開門對白璋道:“璟華,你小點聲。”
白璋道:“可是言先生來了,爹讓我來叫三叔呢。”
陸宣看了屋內一眼,對他道:“你先去吧,我來催他起來。”說著便進了臥室來,扯了扯白昕的被子,道:“言先生來了。”
白昕閉著眼睛推了推他,嘟囔道:“每年都是他最早,今年無外乎又是來說幾句吉祥話,不用管他,等我睡醒再說。”
陸宣道:“許是來告知我們城中事的,也不知經過昨夜後,今日又是個什麼狀況。”
白昕這才睜了眼,瞬間清醒過來,將衣裳往外一套便同他一起出了門。
言豫在前廳,茶都吃了兩盞才見白昕二人匆匆過來。白芾將臉一板,訓他道:“越發沒有規矩了!”
陸宣忙道:“二師伯,不怪師兄,是我起晚了。”
白芾瞪著眼,“青謠,你不用替他說話。”又轉而對言豫道:“傳文,難為你特地來一趟。”
言豫笑道:“前日熹文大婚,我因事未至,今日不過是來趕個禮罷了,順道給你們拜個年。”
憶及昨夜之事,白昕直接問道:“言叔叔,江寧現今如何了?”
白茂等人齊齊看向他,昨夜他們三人回來得太晚,是以晚楓居其他人並不知道城中的突變。草草講了一遍後,白茂與白芾的臉色都不大好看。言豫道:“聽聞昨晚陛下連夜召見白統帥,將其狠狠地斥責了一番,罰俸一年,並閉門思過半月。除此之外,倒沒有聽宮中傳來其他消息,今日我出門也早,是以也不清楚江寧的現況。”
一眾人又座談了許久,言豫才起身道:“白將軍回京一事本就易起波瀾,經過昨晚後,京中形勢隻怕是瞬息萬變了,我還是快些回去打探打探,若有消息,也好及時告知你們。”
時逢初一,京中卻出了這樣的大事,外加前夜時,陳閔又對他提及爵位可護佑晚楓居一事,陸宣越發覺得心神繚亂。
“不對不對。”耳邊突然響起白昕的聲音,陸宣回過神來一瞧,自己竟然不知何時拿起了筆在練字。而且這所臨之字,正是白昕前幾日才寫的一篇賦文。
“行體不比正楷那樣方正端平、規矩齊整,因此運筆也與正楷有所差別。”自三年前那一次後,白昕第二次握住他的手,教他如何運筆行書。
陸宣的手瞬間就不由己控,隻聽他在耳邊道:“落筆時,筆尖運於筆畫中點,側鋒記得形方單薄,運筆將終時,往複逆收,筆鋒勢發而不露。頓筆時要有敲釘入木之勢,提筆稍起,但不離紙,使之筆畫輕細。”
白昕帶著他右手一揮,依舊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個大字,與三年前工整的正楷不同,此時印在紙上的這八個字,筆精墨妙,燦若遊雲,一派大家之風。
陸宣看呆了。手背上忽地一涼,白昕已經收了手,笑道:“你之前的字已經練得可以了,繼續習楷書也未嚐不可,怎麼突然想轉習行體了?”
他今日也不知怎的,竟然鬼使神差地將白昕這篇賦文給翻了出來,又鬼使神差地覆了紙來臨摹,半晌才擠出兩個字來:“好看。”
白昕輕聲一笑,從眾多字畫中找出一副來攤給他看,道:“這是溫王的筆墨。”
正是當年言豫求來,欲送給越凝的那一副。
陸宣盯著那字看了許久,問他:“怎麼突然給這個我看?從前怎麼不拿?”
白昕道:“從前是覺得沒有必要,既然你現在想習行體了,你爹這副字倒可以給你做個參照。”
陸宣有些心不在焉,順口道:“我臨你的字就夠了。”
白昕聞之一愣,嘴角又噙著笑,慢慢地將那副字收了起來,找了不少自己的文章筆錄來給他,“慢慢練。”
見他似乎沒有精神,白昕便道:“你唱支曲我聽吧。”
“哦。”陸宣點點頭,剛剛取了笛子出來,忽然驚醒:“唱曲?”
“嗯。”白昕眯著眼笑道:“你昨晚唱的那段霸王別姬就很好,再從頭唱給我聽一次吧。”
陸宣站起身來,道:“還不如去江寧城中找個茶樓讓人給你唱去。”
白昕拉著他的胳膊,堅持道:“聽他們唱多沒意思,你比他們唱得好多了。”
陸宣道:“都這麼多年了,好些詞都不記得了。”
白昕立刻道:“我有我有。”說著就從那書閣的最下層找了一本布滿灰塵的舊書來給他。
陸宣翻了幾頁,問他:“你怎麼會有這個?”
白昕道:“這個好像是我娘的,她從前就喜歡看戲聽曲,買了好些這樣的戲文本子。”
陸宣無奈,將那戲本子翻到第一頁,對著上麵的詞唱起了虞姬的部分:“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贏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幹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刹那,寬心飲酒寶帳坐……願以君王腰間寶劍,自刎於君前……”
他唱完後,咳嗽了幾下嗓子,尷尬一笑:“好多年不練,生疏太多了。”
白昕卻道:“你唱得就很好,比那梨園閣的頭牌還勝三分。”
“你又取笑我不是?”陸宣將戲本收好,小心擦盡上麵的灰塵,放回原處。
白昕以手撐頜,目光跟隨著他的身影移動,突然道:“阿宣,你回去吧。”
“什麼?”陸宣不解其意。
“我說,你回溫王府去吧。”白昕道。
“為何?”陸宣到他身前坐下,問道:“又想趕我走?不承認我是晚楓居弟子?”
白昕直麵迎上他的目光,點頭道:“是,我在趕你走。”
陸宣問道:“你總得讓我知道為什麼。”
“因為……”白昕拖長了音,與他四目對視片刻,道:“山雨欲來。”
“那寒修師兄他們呢?你為何不趕他們走?”陸宣心中不知何處而來一陣無名之火,衝他微微提高聲音:“白昕,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他自己都沒有想過,第一次直呼白昕的大名,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白昕垂下眼眸,沉默半晌,道:“我隻願是自己多想了。”說著起身來,也拉了他一把,淡淡道:“對不起,方才是我不對,早些休息吧。”
兩人第一次同臥一榻卻無任何言語,縱然如此,白昕依舊像往常一樣摟著他為他取暖,陸宣初時心中極為不快,卻在聞聽他的心跳後漸漸平靜了下來,一夜無夢,直至天明。
醒的時候,陸宣隻覺得身下濕漉漉的一片,用手一摸,竟然還是暖的,瞬間突入腦海的隻有“尿床”二字,若是讓人知道他這麼大了還尿床,一定會被笑掉大牙的,這麼一想,立刻驚得半分瞌睡都沒了。跳起身一看,自己的褻褲還是幹的,一時便將目光轉向了還在熟睡的白昕身上。
他躡手躡腳地掀開了白昕身上的另外半邊被子,仔細一看,白昕的褻褲果然是濕的,頓時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白昕翻了個身睜開眼來,見他捂著嘴一個人樂著,便問道:“你怎麼了?大清早的笑個什麼?”
陸宣衝他搖了搖頭,繼續笑道:“師兄啊師兄,你都多大了,還尿床啊?”
白昕這才察覺身下有異,伸手一摸,整張臉都微微泛紅起來,陸宣便笑得更大聲了。
“不許笑!”白昕瞪了他一眼。
“好好,我不笑。”陸宣一麵說著,一麵又忍不住笑了出聲。
“你!”白昕撲上去捂住他的嘴,道:“不許笑,不許讓別人知道,記住沒有!”
陸宣拚命點頭,待他一鬆手,又笑道:“師兄,你昨日沒玩火吧?”
白昕氣極反笑,猛地將他壓在身下,道:“你以為這是尿床?”
陸宣似想到什麼,瞬間就笑不出來了,問道:“你……你不會……”見白昕鐵著臉不動,又道:“莫非……是夢到了那位貴人姑娘,所以……”
白昕狠狠地在他身上掐了一下,道:“你還說!”
“我不說,我不說。”陸宣被他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道:“你先起來,我保證不告訴別人,真的。”
這麼一鬧,兩人昨日的僵冷瞬間便瓦解了,陸宣也不想再提昨日那不快之事,隻追著問他:“你什麼時候讓我看看你那位貴人姑娘啊?”
“你還說!”一提起這事,白昕的耳根都紅了大半截,惡狠狠地威脅他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把你先辦了!”
陸宣還真的不信,臉上很是輕鬆道:“尚有你那位心心念念的貴人姑娘在,你不就是想把這副童子身給她麼?怎麼,舍得先便宜我啊?”
白昕邪邪一笑:“未嚐不可啊,我先拿你練足了手,再去服侍我的貴人,豈不是更有經驗?”
陸宣整個一哆嗦,道:“你又唬我。”
白昕麵容漸漸平緩,問他:“如果真是這樣呢?”
陸宣問:“哪樣?”
“我真的把你給……”不等白昕的話說完,陸宣就一把推開他,背過身去:“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這樣的輕薄之言,他本來早就習慣了的,可不知為何,方才聽了這話,他心中一陣別扭,說不出是何感覺。
身後響起白昕的笑聲來:“都這麼久了,還是這麼怕羞不經逗,你放心,我等著我的貴人答應嫁給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伴隨著這話而出的竟然是一股失落,陸宣也不知自己今日究竟是怎麼了,居然會產生這樣複雜又莫名的想法。他轉過身來,對白昕道:“既如此,你就得好好對人家,莫要捉弄,莫要欺負。”
白昕淡淡笑著:“這是自然,我放在心尖上的人,當然會掏心掏肺地對待。”
兩人默默對視,一人沉穩,一人含笑。
數年後陸宣再憶此時此景,除卻追思,唯餘滿目淚光。
作者閑話:
正式開啟第二卷啦啦啦啦啦
大背景必須要交代清楚了,不然後麵發展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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