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煙霞夜(7)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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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村東頭魏家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將這靜夜擊得粉碎。
    一時間,婦人大呼小叫,小孩嚎啕大哭,家犬嘶聲狂吠,銅盆瓷皿磕碰裂碎聲,把村子裏所人的從清夢中揪了出來,支楞起耳朵捕捉這聲音的來源。
    傾刻,一切又歸於平靜。
    有的漢子嘴裏嘟嘟囔囔罵聲娘,甩著胳膊腿搭到身邊婆娘白花花的身子上又睡著了,而女人則是格外的清醒,那剌耳的慘叫讓她心驚膽顫,用力推了推身上的男人,小聲罵道“死鬼,聽這聲音咋這麼瘮人呢?”
    “喂不飽的賊婆娘,等老子……農忙過後……再收拾你,看有這動靜大不?……”漢子話沒說完又熟睡過去。
    有的老人睡不著披件衣服打開房門向發聲的方向張望,總覺得心神不寧。
    龍老生也不點燈燭,披散著頭發端坐在書案前,似老僧入定,又似在等待什麼。他聽到那聲慘叫,倏得睜開眼,向東望去,如墜冰窟,心中苦叫一聲“壞菜”!
    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魏家的事是如此的結局,心中叫苦不迭。他身形一晃,書案前已空無一人。
    而魏世積的書案上燈燭搖曳,忽明忽暗,燭油已漫過淺淺的燭盞,像牽線淚珠似的滴落。
    魏世積癱坐在椅子中,胸口插著一把斷引錐,鮮血順著錐尾嘀嘀嗒嗒往下滴,嘴巴半開,出氣比進氣多。
    魏世勳站在背後,雙手搭在魏世積的肩膀上,俯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哥,為什要逼我啊?這麼多年了,我也不容易啊。我隻想光耀咱們魏家,你和嫂子千萬不要怪我啊。哥,打小你就最疼愛我的,你不會怪我的對吧?”
    書房門口,魏世積的夫人一個微胖的婦人躺倒在血泊中,身前翻落著一個木盤和兩個小盞,羹粥糊了一地。她應該是來給兄弟倆送夜宵的,正好撞見這蕭牆之禍,或是聽到了不該聽了秘密,被人用飛刀直接洞穿了喉嚨,雙目圓睜死不冥目。
    魏世勳伸手果斷地拔出魏世積胸中的斷引錐,魏世積抽搐兩下,頭一歪,斷氣了。
    “嫂子,爹娘走得早,是你和我哥把我養大的。這份恩情我一直銘記於心,但是我哥太固執了,為了那莫老頭甘心情願埋沒這窮鄉僻壤間。莫老頭死了,也就算了,還要守著莫老頭撿來的小野種,真他媽有病!”
    魏世勳憤憤地自言自語,手也不閑著,從魏世積胸口扯出一枚一直當作項墜的銅錢來。
    這枚銅錢被魏世積溫養在胸口,油光鋥亮,正反兩麵刻著不同的鳥篆銘紋,看起來十分的古樸久遠,透著一種厚重蒼涼的氣息,一看就不是凡品。
    “哥,你早給我多好,非得逼我做這大逆不道之事。不過有了這乾開通寶,振興魏家指日可待,那時候魏家祠堂裏你高位在前,世代享受隆隆香火,你今日早夭也是值得。一個家族的崛起總要有人犧牲的不是?”
    魏世勳將乾開通寶塞進胸口貼身的衣袋裏,走到門口,蹲下來伸手瞌上婦人的雙眼。
    “嫂子,真的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就是十八年前那件事的始作俑者。不然,我這些年來所作的一切都白費了,我哥的死就毫無價值了。殺你真非我所願!他日必將立鯤兒為家主,那時你們一定會理解我的良苦用心的。”
    “哇——”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號,隻見一堆肉在門檻外不停顫動。正是被眼前的血腥場景嚇傻的了小胖子魏乘鯤。
    魏世勳也被嚇得一愣,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他能弑兄殺嫂,但萬萬不能斷了魏家的根兒,否則他所做的一切“天怒神憎”的事兒真的是毫無意義了。因為,他早已在戰鬥中失去子孫根兒,魏乘鯤是魏家唯一香火根兒了。
    “鯤兒別怕,我是叔兒!”魏世勳憐愛地拍拍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魏乘鯤。
    “你不我叔兒,你還我爹娘!——”魏乘鯤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抱起魏世勳的胳膊狠狠地咬下去。
    魏世勳再次痛苦地閉上眼睛,任由魏乘鯤撕咬著胳膊。
    魏乘鯤突然鬆口,用力推了魏世積一把,不曾憾動他分毫,卻把自已反推得四腳朝天,就勢手舞足蹬,閉著眼在地上滾來滾去,撒潑號哭起來。
    魏世勳心有不忍,曲指在他眉心一彈,一粒豆大的白光沒入其中。
    魏乘鯤瞬間安靜下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前一刻的記憶被魏世勳用搜魂指,剝得幹幹淨淨,這一覺醒來恐怕以有的事情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魏世勳彎腰,欲抱起魏乘鯤,感覺到空氣有一陣波動,立刻警覺起來,看了一眼好似熟睡的魏乘鯤,一個縱身向屋外閃去。
    龍修文看著死去魏世積,眼角落下兩行清淚。他終究還是來遲了。
    “世積啊,你說家事不需要我們插手,可是老哥兒幾個就不是你家人嗎?你可曾想對幼弟的溺愛會造成今日之惡果啊!唉,今夜之事若是善了,必為你討一說法;若是善了不得,那老哥兒幾個再來陪你!”
    “你來了。”花憐憐開口道。
    “是的,花先生,我來了。”花憐憐背的黑夜中走出一個人影來,正是魏世勳。
    “開始吧。”花憐憐道。
    “嗯。”魏世勳將乾開通寶彈到莫家院子的上空。
    “叮——”一聲,那枚銅子像被扔進一口鍋鐵裏,滴溜溜轉了幾圈又懸浮於半空中,向小院灑下一片紫光。同時,一片白光自下浮起,一個懸浮於空的玉冠與之呼應,兩片光芒相互交融。
    花憐憐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嬌軀一扭化作一縷黑煙便鑽進了那銅子的方孔中。傾刻,她便出現在莫家小院裏。
    魏世勳眼見花憐憐進入院內,嘴角露出一輕蔑地笑,悄然隱入黑暗中。
    “乾開通寶果然名不虛傳,真的能找到一切魂器、法陣的空門。”
    花憐憐從滿院的藥箕裏,揀出一根新鮮的草藥,放在鼻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滿臉陶醉。
    “這人間的氣味真的香得很真實呢。鳴翠你在哪兒呢?”
    花憐憐漫步向莫以恒的臥房移去,似乎篤定鳴翠劍就在那裏。她從那裏嗅到一絲不尋常的魂引的味道。
    龍修文輕撣一把老淚,駢劍指在空中虛劃出一個符咒,沾一滴魏世積的血,彈入其中,符文金光突顯,隨即隱沒,無影無蹤,好似龍修文什麼也沒做過一般。
    “世積,你即殞命,玉桓劫當無你之位了。隻是,玉桓劫威力又上少了幾分啊。”
    龍修文又是身形一閃,從魏世積書房消失,隻留下一聲清嘯。
    龍喻之聲,傳遍煙霞。
    韓繼衝、潘虎、舒哥城、明相已將天地絕靈陣悄然布成,是收網的時候了。
    桃夭夭攏了攏頭發,也悄然起床,伸手間多了一把桃花扇,在桃悠悠臉龐上輕輕一搖,螢光點點而落。
    桃悠悠咂咂臉上露出一個甜甜地笑,似是睡得更香了。
    桃夭夭也不開門,麵色陰沉,端坐在酒桌旁,輕搖著手中的桃花扇。
    龍修文立在莫家門外,一頭花白的長發隨風飄飄,一副謫仙人的模樣,看到花憐憐已進入院中,低聲恨恨地道:“文泰白,你個道貌岸然的老匹夫,說什麼守護人間秩序,連這三界五域的規矩都不講,手都伸到這驚妖橋來了,竟把玉桓劫的破綻賣給異類。可惡可恨,這筆帳遲早找你算。”
    “公子,有人罵老爺子呢。”
    村口的老槐樹枝椏上騎著兩個少年人,一個翩翩佳公子,一個小書童。
    “風尋,再出聲就給我滾蛋。他愛罵就讓他罵去,難不成老爺子在土底下還聽得到。”
    公子模樣子的少年輕輕拍了一下書童的頭,書童極配合地雙手捂頭一副痛徹心扉的樣子,還不忘眥嘴,左右晃蕩一下,作欲墜之姿,那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公子,你說陸司正讓我們來幹嘛的?”書童忍不住又悄摸聲地問道。
    “斬妖除魔打壞人,你說我們南台司還能幹嘛?”公子沒好趣兒地說道,然後也不理書童,抬眼向村裏望去。
    “麻麻滴,竟有人搶到老子的前頭了!”烏歧搓他那尖尖的鳥喙罵道,渾身陡然暴發出一股死亡的氣息。這是一隻多年前悄悄潛入人間的是一隻專門收集情報的妖,現在被啟用忍不住興奮起來。
    “烏統領,低調。那邊還有一撥人。”一個小妖道。
    “麻麻滴,老子怕他們幾頭大瓣蒜?走,跟老子進去搶東西去!”
    烏歧囂張地張開翅膀向黑暗中的莫府撲去,身後的幾隻小妖或飛或跳緊隨其後。
    “甲,妖族的人去了,我們要不要去?”在莫家不遠的一個柴火堆裏,倦縮著幾個乞丐,其中一個輕輕地道。
    “去個鳥!”另一個人輕輕喝道。
    “嘿嘿,甲你有鳥麼?”先前那個乞丐小聲嘀咕著。
    “嗬嗬。”另幾個乞丐一起低聲的哄笑了。
    “你他娘的找死是不?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的鳥蛋掏了當球踩?”那個叫甲的乞丐惡狠狠地道。
    笑聲嘎然而止。
    沉默了一小會,最先說話的那個乞丐又小聲道:“大帥不是說若發現有人對莫家不利咱就出手相助嗎?”
    “你她娘的知道個屁?咱大帥在莫家不討喜,隻有小乙哥兒去才最合適,咱們就在這兒守著,隨時準備進去增援小乙哥兒。”那個叫甲的乞丐道。
    “那莫家啥來頭?還不喜咱家大帥?”
    “不知道就別瞎打聽,也不怕大帥拔了你的舌頭?”
    那個多話的乞丐吐了吐舌頭,“哦”了一聲,忙把嘴緊閉起來,像是真怕舌頭不保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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