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麼處理這件事？”付君樾看他一眼，語氣淡淡的，但是不難聽出其中有一分擔心。
    袁赭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按律處治。”
    付君樾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不是說過你可以從輕的嗎？”
    “律法不可不遵，關鍵在於你們做到何種程度，不同的程度意義不同，處治方法自然就不同。”袁赭的話聽起來很有說服力，但是付君樾莫名的覺得不是那麼可信。
    畢竟這人太狡猾了，誰知道他下一秒會不會又找到一種理由，把你坑得有冤無處訴。
    “那這算是什麼程度？”付君樾讓自己的表情盡量看起來真誠，其實心裏已經在罵娘了。
    袁赭看他一眼，很意味不明的一眼，看得付君樾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就是那種本來很想知道一件事的結局的，但是突然就不想知道了，因為知道這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兩人在這裏麵是如履平地，自然的視線聽力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所以他們都知道前麵的袁歌和季行已經到出口了。
    “看我心情吧。”袁赭很是敷衍的說完這一句，然後加快腳步走了。
    留下付君樾一個人楞在原地，感覺自己受到了一萬點的暴擊，“按律怎麼又變成看他心情了？”
    袁赭以最快的速度趕上去，但還是晚了一步，他隻看到了風停奕的一個背影，而袁歌和季行他連背影都沒看見，兩人已經上去了。
    他沉默了一瞬，然後縱身躍起。
    另一邊，袁歌在崖邊站定，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心有餘悸的向後看了一眼，然後馬上回過頭，不敢再看了。
    季行微笑著看他，語氣溫和的說：“其實並沒有那麼害怕，是吧？”
    袁歌看他一眼，昧著良心回答：“嗯。”
    “哈哈哈，”季行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麼這麼可愛，在顯國，你父皇沒教你習武嗎？”
    袁歌臉色微紅，打哈哈：“有……有啊，但我不是那塊料，何必做無用功。”
    季行笑笑，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會聽到這樣的話。
    見袁歌因為聊起這個話題，所以神色一直有些尷尬，他又換了一個話題：“你是不是喜歡你皇兄？”
    袁歌一下瞪向他，顯然很震驚，然後又馬上收回視線，盯著自己的鞋尖，聲音輕得仿佛隨便一點風就能吹散。
    “沒……”
    季行視線很是柔和，收住了自己總是不正經的神情，就像是一個親密的朋友，或者關心他的親人一樣，很認真的說：“你如果真的喜歡他，就告訴他吧，總得讓他知道，至於世人的眼光……”
    季行頓了頓，然後不在意道，“世人算個屁。”
    袁歌猛地看向他，看起來這麼品貌非凡的少年，竟然說出這麼粗俗的一句話？
    季行全然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話嚇到人了，或者說他感覺到了，隻是刻意忽視了，他隻是自顧自的開口，“喜歡就說出來，不必在意那麼多。”
    袁歌沒有答話，他以前其實是很討厭袁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人太不把他放在眼裏了，而且又樣樣都比自己強，每個人都喜歡拿著他們作比較，袁歌為此還觀察了袁赭好長一段時間，觀察得越久他便越覺得這人太過優秀，或許他窮盡一生都趕不上。
    這個人很優秀，但同時也很無情，怎麼說呢，或許天家的孩子都這樣，但是袁赭似乎不是因為這樣，他隻是對一切都很冷淡。
    “我不敢。”袁歌慫得外露，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三個字就加快腳步往前走了，害怕季行又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來。
    季行笑了笑，然後跟上他。
    “剛剛那東西叫什麼？”袁歌邊走邊問。除了因為他本就好奇之外，還因為他想緩解現在這種有點尷尬的局麵。
    季行也不瞞他，開口為他講述了一個故事。
    “千年以前，有一個隱秘的地方叫忘川，當然不是人們口中渡亡靈的忘川河，而是傳說中的忘川古境，忘川風景如畫，最主要是裏麵沒有爭鬥，沒有戰亂，隻有無數因天地機緣有了靈智的生靈。”
    “他們很少能有幻成實體的，大多隻有一個影子，或者隻能以他們的本體出現，或是一隻兔子，或是一棵草……反正應有盡有。有凡人會因為機緣進到忘川的，往往忘川之主都會把他們送出來，但是這麼一來忘川就暴露在世人眼前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是一條真理，而人的能力究竟有多強，可能連他們自己都想不到，一次，他們對忘川進行了大規模的進攻，希望能把忘川變成適合他們生活的樣子，伐木征地，因為分配問題，還在忘川進行了好幾次大規模的戰爭，這就是忘川毀了的原因。”
    “昔日寧靜美好，風景如畫的地方，因為他們的貪婪，烽煙四起，滿目瘡痍。”
    季行講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此時袁赭等人已經追上來了，風停奕走到他身邊，自然而然的牽住了他的手，袁歌發現他這一舉動，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事情，臉上白裏透紅，煞是好看。
    季行對著風停奕笑笑，看向袁歌，見他這臉色，瞬間爆笑，爽朗的笑聲在整個山野間傳播。
    袁歌更是尷尬了，默默的往後幾步，離得兩人遠點。
    他往後退，剛好袁赭在朝他走上來，很自然的拉住他，語氣嚴肅道：“在這裏麵別亂跑，一不小心就會踩到機關，跟著我走吧。”
    袁歌看了一眼被他拉著的手，呆愣愣的點點頭，分不清方向一般，就隻跟著他走。
    前麵的季行還在繼續剛才的故事，其實也沒說什麼了，就講了一句話。
    “所以忘川之主造了忘川九轉輪，把忘川封了，等著它自己恢複。”
    其實這件事與他們所知的並沒有什麼不同，隻是傳說中的邪魔入侵變成了人類進犯，幾人都莫名的覺得季行說的才是真話，往往傳說曆史都會有美化的現象，忘川的傳說既然是人類口口相傳的，他們自然就不可能自我貶低，所以有這樣的變化並不奇怪。
    “剛剛那個東西就是忘川九轉輪？”袁歌還處在震驚中，問出來的話也是小小聲的，不知道是怕驚動別人還是他自己。
    回答他的是袁赭，“是。”很簡潔的一個字。
    袁歌看他一眼，又問：“那是不是意味著有了這東西就可以打開忘川古境了？”
    袁赭：“理論上是這樣，但是具體操作如何還不清楚。”
    袁歌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你要找忘川九轉輪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呀？”
    “因為什麼？”袁赭一時沒明白，然後又很快反應過來，回道，“不是，聽他的描述，其實那裏麵並不適合人居住，搶過來不僅人人惦記，還要浪費人力物力去開發，這種事情得不償失，再者，已經被入侵過一次，如果忘川之主還在的話，應該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袁歌“哦”了一聲，覺得他皇兄真的是很理智，但是……“不是這個原因的話，那你為什麼要找？”
    袁赭不說話了，沉默的拉著他往前走。
    袁歌癟癟嘴，也不說話了，隻靜靜聽著山野中的鳥叫蟲鳴聲，這個時候已經是黃昏了，馬上天就黑了。
    大瑤山的風景不錯，太陽的餘暉撒在參差不齊的林層上，就像給綠木塗上了一層金邊，顯得晃眼又有一番美感。
    “這裏麵真好看，”袁歌感歎了一句，“如果顧宥頤在就好了，他肯定能馬上作出一首詩來。”
    袁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隻是原本就比平時慢的步子更慢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