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歌從重謹宮出來後，並沒有回自己的宮殿，而是一路走到了林淨的望昔宮，望昔宮跟從前並沒有多大的區別。袁歌不止一次聽小木子說過，袁赭這人有些冷情，哪怕淨妃是他親娘，也沒見他有多親近淨妃，最多也就是對母親的一種孝順。
    袁歌雖然也覺得應該就是這樣的，因為他看到的袁赭也是這般，但是當時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就開口為他辯了一句：“做大事的人，感情一般都比較含蓄。”
    當時的小木子像是不認識他了。確實，袁赭算是袁歌最討厭的人，也可以說是袁歌唯一討厭的人，還記得袁赭剛來的時候，袁歌也曾想過跟他和解，因為他也覺得就因為第一麵就否定一個人不太合適，但是顯然袁赭並沒有要和解的意思，他對袁歌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沒有一點親近的意思。
    袁歌小時候長得很可愛，性子又好，再加上身份尊貴，每個人見到他都會喜歡他，無論因為什麼，起碼言行上透露出的就是喜歡，但是袁赭不同，他對袁歌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他來了之後，很多人會拿袁歌跟他對比，相比起樣樣出色的袁赭，袁歌的存在感一降再降，所以，袁歌討厭他也是正常的。
    袁歌在門口站了一會，腳步抬了抬，最後還是轉身走了。
    “歌兒。”
    袁歌腳步頓住，想了想，還是轉過身，對著林淨叫了句，“姨娘。”
    林淨看著稚氣未脫的少年，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上前幾步拉過他往望昔宮走：“怎麼都到了姨娘這裏又不進去了？”
    袁歌臉上一紅，從袁赭出現後他幾乎不來望昔宮了，除非是確定袁赭外出辦事，長時間不歸的時候他才會到這裏來。這次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這裏來了。
    其實他知道林淨過得並不算好，父皇並不愛她。袁清洹對林淨更多的是一種尊重。宮裏有不少流言蜚語，很多甚至是懷疑袁赭身份的，甚至袁歌小的時候也懷疑過，聽見幾個小宮女討論這件事，還傻乎乎地跑去問袁清洹，也不懂得問的含蓄一點，直接開口就來了一句，“袁赭不是你兒子，對吧？”
    袁清洹直接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一巴掌就甩了過去，當時如果不是樓驍奇拉著，他指不定還會被打。
    此後，袁歌再也不敢提這件事了，但是這個懷疑還是深深根植在心裏了。因為袁清洹的反應很反常。
    以前袁清洹懲罰袁歌的時候，袁歌也會說：“我肯定不是你親兒子。”
    那個時候袁清洹也生氣，但更多的是無奈，最多也就問他一句：“不是朕的兒子，那你想當誰兒子，朕送你去找他？”
    袁歌自然是實話實說的，聲音奇大：“我想當義父的兒子。”
    每每這個時候袁清洹總會大笑著說：“你本來就是他兒子。”
    袁歌覺得袁清洹真的很寵信樓驍奇，因為袁清洹連兒子都願意跟樓驍奇分享。
    “我剛做好桃花糕，正準備差人給你送去，最近功課怎麼樣？你父皇有罵你嗎？”林淨拉著他往裏走，嘴裏不停的問著他。
    袁歌最怕別人問他功課，其實他做的不錯，但是有一個弁津第一才子做伴讀，又有一個樣樣出色的皇兄做對比，他的那些功課瞬間就不夠看了。
    林淨做的桃花糕很好吃，香甜又不膩，宮裏的禦廚都很難做出這樣的味道，所以袁歌吃著吃著就忘了來這裏可能會遇到袁赭。
    看見袁赭進來的時候他嘴裏還含著一塊桃花糕，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的，最後直接整個吞了，結果卡得不停咳嗽。
    林淨原本在袁赭進來的時候就站起來了，看他咳得臉紅脖子粗的，忙著又坐下去給他
    倒了杯茶，邊給他拍著背，邊讓袁赭坐下。
    袁赭看見林淨的時候，行了個禮，本來還想跟袁歌打個招呼，現在看來是沒必要了，於是自己施施然的坐在了袁歌和林淨的對麵。
    “你父皇找你去說什麼？”林淨問袁赭，他對袁歌是一點忌諱都沒有的，說什麼話也不會避著他。
    袁歌喝了一杯水，終於緩過來了，聽著他們的對話，直覺自己應該避開，於是便站起來開口道：“姨娘，我要回去了，要去一趟丞相府。”
    林淨對著他笑了笑，說：“等等吧，姨娘有話跟你說，說完你再走。”
    袁歌於是便又坐下來，看了眼袁赭，突然發現袁赭也在看著他，雖然依舊是淡淡的一眼，可能隻是習慣性的掃了一眼，但是袁歌還是默默的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掃了一遍，發現沒什麼問題，才又心安理得地坐著聽人母子倆談話。
    袁赭說的就是剛剛在重謹宮的事，與袁歌知道的也沒什麼不同，隻是袁赭說的很是簡潔，就一句話，“父皇讓兒臣和皇弟一同出使虞國。”
    林淨怔了怔，片刻後問道：“不能派其他人嗎？”
    很顯然，林淨對骨肉分離八年的事情還是耿耿於懷，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哪怕知道現在不會有當年的事發生了，可他還是會擔心，這是她的一塊心病。
    “母妃放心，兒臣會照顧好的自己的。”袁赭說完這句就不再說話了，隻是沉默著喝茶。
    袁歌看了看林淨，又看了看袁赭，試探著開口道：“姨娘，其實一個人出使就可以了，我去就行。”
    他說的小心翼翼，眼睛卻是亮晶晶的，滿臉都寫著“快答應，快說對”。
    林淨瞬間被他逗笑了，連袁赭都看了他一眼，臉上神色莫名。
    “你一個人更不能去，讓你去了，你父皇得隨時準備著跟虞國開戰。”林淨玩笑道。
    袁歌小臉瞬間垮了下來。
    林淨被袁歌這麼一攪和，倒是沒那麼擔心了，隻是提醒袁赭，“到了虞國，要多看著歌兒一點，他還小，容易義氣用事。”
    袁赭答應了一聲。
    袁歌覺得自己呆不下去了，果然有袁赭在的地方就不該有他。
    “姨娘，你要跟我說什麼？”袁歌神色很是慎重，他覺得姨娘要跟他說什麼很嚴肅的事情。
    結果林淨隻是看著他笑道：“姨娘隻是想讓你留下來跟姨娘和你皇兄用晚膳。”
    袁歌簡直欲哭無淚，哭喪著臉道：“姨娘，我要去丞相家找宥頤。”
    “姨娘知道，用完晚膳後，我讓赭兒送你去。”林淨說著就起身吩咐人準備晚膳。
    留下袁歌兄弟倆相對無言，袁赭還好，泰然自若的喝茶。
    袁歌就真的是坐立難安了，有這個皇兄在的地方他總覺得連呼吸都困難，顧宥頤那家夥還說，袁赭不算難相處。他的原話是這麼說的。
    “袁赭心性很像皇上，隻是他比皇上更難取悅，皇上有忠靖王這個缺口可以打開，但是他沒有。這樣的人，你隻要不妨礙他，他絕對不會找你麻煩，甚至連眼神都懶得施舍一個給你。”
    袁歌很讚同他的最後一句話，袁赭放在眼裏的人真沒有幾個。至於不妨礙他，那是肯定做不到的，無論如何自己都算是擋了他皇位的人。
    “你喜歡宥惜嗎？”袁歌突然開口問道。
    袁赭看了他一眼，突然就笑了一下，“連麵都沒見過，談何喜歡。”
    袁歌瞪大了眼睛，“不喜歡，那你當初為何要答應父皇跟她定親啊？”
    袁赭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語氣冷冷的說：“你以為誰都可以像你一樣對著他撒潑耍橫，他就會心軟妥協嗎？”
    “我沒有啊，”袁歌一臉的無辜，“再說你也可以啊，但是你又不撒潑耍橫，能怪我嗎？”
    袁赭掃他一眼，不說話了。
    “本來就是啊，”袁歌還覺得自己很有道理，見袁赭不說話，他也不說了。
    過了片刻，袁歌又忍不住了，不算強壯的少年身軀動來動去的，就跟學堂裏那些初初入學，定不下心坐著認真聽課的孩子一樣。
    “想說什麼就說吧，”袁赭道。
    袁歌立刻坐得筆直，很是慎重的說著不那麼靠譜的建議，“要不你去丞相家看看宥惜，看看你喜不喜歡她，不喜歡的話就去跟父皇說，把這親事解了吧。”
    袁赭終於正眼看著他了，一臉的審視：“顧宥惜讓你來說的，還是顧宥頤？”
    袁歌神色一變，急道：“怎麼可能？”
    “那是你自己想的？”袁赭臉上毫無表情。
    “也不……”袁歌下意識的否定，話到一半，又改口，“是我自己要說的，反正你也不喜歡宥惜。”
    袁赭收回視線，專心喝茶。
    袁歌偷偷的看了他一眼，莫名的鬆了口氣，這下也徹底不敢說話了，跟這人在一起說什麼錯什麼，還是什麼都不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