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失歸  第二十三章 前塵篇之祭靈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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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散會退場,但是大部分人臉上已然沒有憂色。
    而北恒弟子回到廳室,眾人肅立,一片寂靜。門主恒舒坐於高台之上,眉頭緊鎖,從東舜大堂到回來,沒有一句言語。
    使君子立在堂下,想到自己剛剛的言語怕是又給北恒帶了些不好的影響,心裏有些許不過意,也靜默在那裏。
    半晌,香附子終於開口:“師弟,你回來之前我們已經商量過了,此事,你願與不願,都依你意。”
    “師父,大師兄。”使君子起身走向堂中,屈膝下跪,扣了三個頭:“北恒之恩,今生,怕是都無以為報了。”
    此言既出,寓意了然。不少弟子都麵色淒然,聖知子再次痛哭出聲,奔了出去。
    “君子。”恒舒終於出聲。使君子膝行上前,像兒時般靠住師父的膝蓋。
    香附子見了,搖了搖頭,悄悄帶了眾弟子離去。
    “師父無用。”恒舒撫上他的頭,兩道劍眉中間的川字鎖似乎就刻在了那裏,再解不開。
    使君子此刻反而心如止水,嘴角掛著淺淺的笑,道:“不,師父,你帶我回山,讓我有家可回;教我修道,讓我有技可依,恩同父母,怎能說無用。”說著,使君子眼角有淚珠滑落在地上,迸出一片水光。他確實不願就這麼死了,因為北恒,他是真的舍不得。
    …………
    待到晚間,使君子用完了膳,又習慣性地向南陌的居所走去。一路上遇見不少人,見到他都神色各異,指指點點。使君子從不在意這些,別人瞪他,他就瞪回去,還要再多呸一口。
    陌白及的居室,還是那般開了半扇門,不用進去就能讓人瞧見半個人影,聞見半道茶香。
    “白及兄,我來討茶喝。”使君子推開另外那半扇門進去。
    “坐。”陌白及見了他,將自己對麵的杯子斟滿。
    使君子不是個多會品茗的人,但是他能明顯得感覺得到,陌白及的茶煮得十分有功夫。他喝的這幾次,次次味道不同,且喝完了,心境也會改變。
    “我心裏不舒服。”使君子直接開口,他如今在陌白及麵前什麼都不想掩飾。
    陌白及聽言不語,隻起身走到窗前,將一個瓷瓶子倒了倒,取出兩塊方塊樣的冰晶,然後又去院子裏掐了兩片薄荷。墨色長影在月光下投注到門內,長長的印在使君子的白衣上。
    使君子就在旁邊撐著頭看著陌白及,注視這那冰晶翠葉從他白玉一般的手指間落入茶壺淡淡的水汽裏,不禁道:‘我就算了,你這等難得的人物也要去喂了那陸吾,真是可惜了。’
    陌白及蓋上壺,輕晃了晃,道:“命無輕重。”
    “是是是,救世主,如今我吃人的嘴軟,你說什麼都對。”使君子原本一杯清茶已經飲完,就要去提那茶壺再倒,但被陌白及按住了手。
    “再等一刻。”陌白及道。
    使君子聞言就停了手,兩人對立靜坐,陌白及偶爾盯他一眼,大部分時間就默默看著茶壺。使君子本就喜美且無所顧忌,目光一直就投在陌白及身上,隻是不太敢看那雙深深的眼睛。
    “嘿,說起來我還要跟你道句謝。”使君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道。
    “謝什麼?”陌白及見那水汽已經頂了一會壺蓋,就提起來給使君子加茶。
    “世間難得你這般絕色,自一遇,我那癡症倒是再沒犯過了。”使君子邊說邊笑,將陌白及的袖袍微微擋開,免得觸及小爐火。
    陌白及向來不理他這種癡狂的言語,隻當沒聽到。
    等陌白及斟完,使君子就再次舉起茶杯,流水沾唇,舌尖上明顯多了一絲清甜。“你加了冰糖?”他道。
    “嗯。”陌白及應道,“如今,可還覺煩躁?”
    使君子其實自進屋起,那份不安然就已經在慢慢消散,此時又喝幾口冰糖薄荷茶,白日的那份鬱結之氣就完全煙消雲散了。
    “白及兄,你以後若哪天開茶鋪子,可一定要叫上我,我哪怕替你打雜、算賬都好。”使君子本就有些喜甜,此時杯子都不舍得放下。
    陌白及抬眼靜靜看他。
    “我們肯定能賺大錢的。”使君子也回望,認真地說。
    但一瞬後,卻又自己笑起來,“算了,我們哪來的以後。”
    使君子喝完茶就離開了,陌白及目送使君子走後,將先前未完成的畫紙平鋪開,重新添了墨,再一筆一劃細細描摹,眼眸低垂,神態專注,甚至沒有注意到陌德音已經來到了他的屋子裏。
    “我的好徒兒還能用心作畫,看來祭靈之事並未成困。”陌德音開口道。
    陌白及手一頓,放下筆,走上前行禮:“師父。”身子不偏不倚擋在了書桌前。
    陌德音也並不往那桌前走,反而轉身出了門,停在院子裏。陌白及跟了出來,邊走邊道:“師父曾說過,事事皆有因果,有困必有解。”
    陌德音撚著長須,轉向陌白及道:“你能如此想,自然是好。為師本是想湊完流青會的熱鬧後,再領散仙之責,去那駐地上任,不料卻是要突然得知,師徒緣盡。”陌德音說著,微微歎了一口氣。
    “師父牽掛,徒兒銘記。”陌白及行了一記深禮,久久不願起身。
    陌德音手扶了一把,微微笑道:“好在凡事輪回往複,今生未絕,必有來日。徒兒可能明白?”
    陌白及起身,微一點頭。
    窗後,輕風吹起畫紙一角,墨香伴著茶香,和進溶溶的月色裏,再散在此夜無眠的無數人影上。
    …………
    祭靈人選已出,祭靈大典時日也定下了,不少山門都陸續離開了東舜山,去繼續自己不受影響的修道日程。
    使君子和北恒弟子們一起,也準備下山,不想卻是被攔在了山門處。
    “門主有令,近日前輩您不可出此山門。”東舜的山門前聚了十多個深藍衣衫的弟子,顯然是早有準備。
    “我要回北恒看一眼。”使君子叉著手,一臉無畏地立於東舜山門前。他心道:‘怎麼臨死前還不準人回去再看一眼麼。’
    “舜門主之前下了命令了……”東舜弟子一臉緊張地舉劍重複著。
    這是把他當囚犯了。
    “我,一定要去。”使君子抿嘴笑著,但眼眸微斜,眼神駭得阻攔之人一退。
    聖知子在旁勸道:“師兄你別急,師父去找舜門主了,我們一定能回去的。”
    須臾,舜稷就又帶了二三十人趕來,說道:“掌門聽聞使兄欲回山門處理私事,特命我們一同相送。”
    “送我?哈哈,好啊。”使君子覺得好笑,他極其佩服能找出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的人。“那都來送我吧。徹雲門主,風夕門主,還沒去過北恒吧,來來來,都一起去吧~”
    等在山門後的雲微煙和夕易渡兩位小山門門主突然被提及,都猛地抬頭,一臉茫措,不知如何反應。
    “如此也好。”舜稷巴不得多些人一起去看著使君子。
    “哈哈,北恒果然大氣,我有幾位徒兒,仰慕北恒風光已久,也想同去。”說話間,陌德音和恒舒走了過來,陌德音笑嗬嗬地看著使君子,含著精光的眼睛裏有著些不明的意味。
    這出倒是使君子看不懂了。他心裏奇怪道:‘我剛剛那話諷刺之意甚為明顯,德音仙君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反而上趕著接這句話呢?’
    陌德音轉身對自己門下弟子接著說道:“白時,白及,我位列散仙,塵世的事不好插手太多,且仙旨接任在即,若要南陌日後一直屹立下去,你們行事需堅守南陌之本,修心、守心。
    “是,謹遵師父教誨。”陌白時,陌白及齊齊行禮。
    說完,陌德音又轉向了使君子:“近日,陌門主要隨我去雲遊一段時日,後日,我們便不送了。”
    恒舒站在陌德音身旁,看著使君子,眉頭依舊鎖著,默默不語。
    使君子忙拱手行一禮,“如此甚好。”若是他能選,他希望北恒一個都不要去,這種離別之苦,他不想加注在旁人身上。
    …………
    陌德音和恒舒一道走了,陌白時帶了部分弟子回了南陌。陌白及和陌九說被留了下來跟著使君子。
    於是乎,使君子一行回山,足足帶回了百十多人。使君子看著北恒山門前驀地多了一大片黑壓壓的人頭,覺得十分好笑。
    “師兄師弟,你們先去處理事務,客人們我來招待。”剛入北恒山門,使君子就將同門支走了。香附子、聖知子,倒也樂得不管。
    使君子帶著這些人立在山門前,左顧右盼,絲毫沒有帶路的意思。
    “敢問使兄,我們在何處休憩沐浴?”舜稷首先開口問道。正值夏日,奔波這一段,不少弟子都在冒著熱氣,形容些微狼狽。
    “什麼?”使君子東張西望,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我們住在哪裏?”舜稷又說了一遍。
    “這北恒山大地多,你們難不成找不到空地睡?”使君子道。
    “你!”東舜弟子頓時變色。
    “白及,九說,跟我走,我帶你們去住雅室。”使君子斜了剩下的人一眼,抬腿就要走。
    “為什麼一起來的,南陌的人就能有居室?”有人不服氣地問道。
    “那能一樣麼,南陌是我請來的朋友。你們不請自來我沒轟人已經很不錯了。”使君子道。
    他們對使君子這一番顛倒黑白的說法瞠目結舌。
    “南陌不才是不請自來麼,我們才是被你硬請來的啊。”被連累的徹雲和風夕門下的弟子們小聲嘟囔著。
    “好了好了,修道之人風餐露宿是平常事,大家自去尋個地方,不要打擾北恒門人了。”微煙並不是個愛惹事的性子,發完話,飛快得帶著弟子們走了。風夕渡見狀,也趕緊跟著走。
    東舜門人見大部分人不願追究,隻得作罷。但是麵上卻還是過不去,不少弟子一臉忿忿地坐在在北恒山門前,岔著腿道:“那就讓大家都來看看,北恒如何待客。”
    使君子無所謂道:“你們自便。”‘嘿,有人非要看門,那還有什麼可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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