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日和膽怯地上下瞅了瞅，不知大家的白了又紅紅了又青的臉色具體代表什麼意思，“我這樣子，很怪麼？”
    大家支支吾吾地緩過神來，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怎麼了怎麼了？”晴聽到這邊的響動跌跌撞撞地跑進來，看到日和也是一驚，“日……日和少爺？”
    這孩子一緊張就容易喊少爺。
    日和一見晴這模樣也慌了神，生怕自己真的出了問題，趕緊原地轉了一圈，長長的假發和裙擺飄起來：“晴，有哪裏不對麼？”
    “別轉。”部長看得老臉直發紅，上去把日和拉住，“沒有不對。”
    日和暈暈乎乎地停下。一頓，然後就直勾勾地看著部長俊美的臉，青色的長衫，修長白皙的手指。直看得部長手足無措，心裏一陣發虛。
    上下打量完部長，女生忽然滿意地點頭，舔舔嘴唇：
    “啊，我知道你們為什麼這麼看我了。”很有自信地笑笑，“是因為我太美豔了，對吧。”
    話一說完，手還恰到好處地攀上了下巴，眉毛一挑，又是玩世不恭的笑。
    大家的臉都白了白，女王首當其衝，痛心地拿扇子遮住眼睛：
    “本大爺拜托你……不要、不要這麼破壞你良好的形象……”
    “啊！”晴忽然一聲尖叫。
    日和一慌，直直地就往小熊懷裏栽過去——
    “怎麼辦？日和少……日和！你不應該穿女裝！”晴推推眼鏡，有點忙亂，“去書院，婢女也應該扮男裝！就像英台小姐一樣——”
    女王梗住：“請叫本大爺跡部——”
    “可是當時給我的就是這一套……不管怎樣。”日和咬牙，看向同時拉著她兩隻手的小熊和部長，“部長、不二前輩，你們都該放開我吧。”
    “現在換裝來不及了。”女王施施然走過來，“唰”打開扇子，搖晃了兩下，銳利的眼睛一眯，在日和身前蹲下，“喂，哪裏有剪刀？”
    “？”晴一怔，然後反應過來，“這……這裏。”
    “要剪掉裙擺？”部長皺眉。
    “大概是。”小熊應著。
    女王輕輕地撩起日和冬青色的裙子，抬頭看了她一眼。手感很好的布料，又輕又紋理分明，在男孩子有力的手裏，隨時要從指尖翩躚而下。
    女生眨著眼睛低頭，麵容間依稀還有著男孩子的爽朗和隨性。垂下的發絲模模糊糊遮住了她的眼睛，隻能看到卷曲濃密的睫毛。
    長歎一口氣，女王搖頭接過剪子，手扯直那衣服，然後下定決心般飛快地哢擦哢擦剪過去。
    隻有日和依舊一臉無所謂。
    部長看著那些美麗的布料落地時，心裏忽然有些鈍鈍的痛，像是舍不得。
    “好了。”少頃，女王扔下剪子拍手，依然沒有直起身，而是很細心地把日和的褲腳挽好。
    日和勾起嘴角，感激地一笑。頭一次看到女王的頭頂，心裏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樂——長長的頭發披散過來，流露出的女孩神色，即使剪了裙擺也無濟於事。
    小熊一愣神間，心裏疑竇叢生。
    “頭發。”部長丟下手裏的書，手指輕輕撫摸上日和的假發，“這樣還是很不對。”
    然後，就輕巧地勾起那些又黑又濃密的發絲，挽起來。部長溫暖的指尖，幾次劃過女生的頭皮，酥酥麻麻的，就像淋浴時不熱不涼的水。
    “嗯。”部長眯起眼睛，似乎是滿意地點頭，“這樣就配多了。”
    日和在部長的溫柔下一恍神，回頭瞥一眼鏡子裏的自己：
    ——裙子還馬馬虎虎，已經變得跟小熊的樣式相當接近；就是頂著一頭雞窩一樣亂發，顯得滄桑又潦倒。
    靜謐了很久。
    ……
    “部長……”
    “嗯？”
    “算、算了……”無可奈何的聲音，“您那是打網球的手，果然不適合給人盤頭發。我自己來吧。”
    雖然她的技術也好不到哪裏去，但女孩子對長頭發天生的敏感，總不至於盤的比部長還差。
    咬著牙，日和匆匆把大把的頭發整理成垂在耳朵旁邊的兩個小髻，回過頭抹把汗，幹幹地笑：
    “還怪麼？”
    大家仔細地看了看，眼前的日和，已經從剛剛的絕色少女，變成了男女莫辨的青澀少年。
    怎麼做到的？好神奇。
    隻有小熊，不著痕跡地湊到日和耳朵邊：“日和，你不是女生，一定是上帝搞錯了呢。”
    日和速度極快地一回頭，那些半長不短的碎發抽打在小熊臉上。然後女生又慢慢地轉回去，聲音有些澀：
    “啊……啊，也許吧……也許我出生的時候上帝正在打遊戲……”
    小熊一哂，那月牙眼，一瞬間就變得更彎了。
    上場的前一瞬間，晴在千叮嚀萬囑咐：
    “如果忘記台詞了，千萬不要慌張！按照大概記得的，自然些說出來就可以了……”
    大家了然於心地握拳。
    部長點點頭，第一個出場。
    誰料得，剛邁出一步，還來不及念詞，就被台下的尖叫聲驚得一個趔趄。跡部一怔，趕緊把小熊推了出去。小熊衝出去後連忙在扶了一把部長的腰，卻未想到，這一來，尖叫聲越發地大了。
    晴在後麵滿臉興奮地滴溜溜轉，回頭看向正在沉思的日和：
    “日和，沒想到他們換上戲服的感覺還真好！”少女推推眼鏡，臉紅地捂著嘴直笑。
    日和古怪地看了晴一眼，然後淡淡地道：“晴，不如去準備一下一會兒十八相送的道具，月季盆栽。”
    話音才落，日和一把把女王掀了出去。打著扇子耍帥的那位腳下一歪，跌跌撞撞地出去，剛剛好撞到了部長的身上。
    日和適時地大喊一聲：“小——公子！你可還好？”然後也衝了過去，和小熊部長女王四個人亂七八糟地抱成一團。
    傳奇的一刻自此開始，這就是英台山伯四九銀心的相遇。
    台下喊啞了嗓子的女生，已經不是尖叫，而是倒抽冷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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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綿羊上竄下跳，“啊！那是跡部。”
    文太沒有感覺，迷茫地在台上搜尋：“他們……演的那是什麼啊？還有——”忽然泡泡糖吹得很大，“誒？那個穿——那個小個子的人，好眼熟啊。慈郎，你知道他叫什麼麼？”
    “嗯？”綿羊迷迷糊糊地撓撓頭，“啊……好像是青學的經理誒，這次就是他叫我們來這裏的。剛剛我一直在睡覺，都沒有仔細看過他長什麼樣子——誒？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也覺得他很眼熟啊……”
    是啊是啊你們都有不期而遇這麼個劇情存在過啊。
    真田皇帝冷冷地哼了一聲，壓壓帽子，目光先是在那上躥下跳的矮個子小廝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直直地投向了站在後麵那棵綠油油的樹。
    青學的那個一年級。
    目光又轉回來，還是忍不住在那個女孩子一樣的小廝身上多停了兩眼。良久，皇帝似乎很愉悅地眯起眼：
    “太鬆懈了。”
    真田話才一出口——
    “咳咳咳……”
    “文太？你怎麼了？”
    “那、那個……”紅頭發的男生痛苦地抓住了身旁卷發男生的肩，“泡泡糖，吞下去了……”
    此刻，台上第一幕剛要結束。
    那個青衣的俊秀公子，手裏的書卷被握的死緊，連同身邊那個清秀的小廝一起，目光投在被攙扶回房的英台身上。
    好美的身段，好瀟灑的扇子。
    ——可他幹嘛貼他的婢女貼得那麼緊？
    青衣的公子一陣悵然，桃花眼一垂，在悠悠地歎氣。清秀的小廝上來勸，月下一陣憐惜的神色：
    “公子……”
    台下大片的女生拿著紙巾擦淚擦鼻涕——
    好俊美好憂鬱的公子！你的小廝暗中傾心於你，你的英台賢弟也愛慕著你，都是好少年啊！你到底選擇哪一個——讓人不得不從心到肺地糾結！
    殊不知，這出戲整個的重心，全被這幾個主角一絲不剩地放到了某個扮男裝的小婢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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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幕，十八相送。
    阿隆的旁白，滿是憐惜地響起：
    “十八相送，對於這對此刻還不知已然心有好感的戀人來說，太浪漫，也太短暫。他們執手相看，他們互相試探……”
    走在前麵的部長和女王同時抖了一抖。
    背景是大片低矮又茂盛的月季。雖然是盆栽，但當花瓣從少年的小腿劃過時，每個人心裏都充斥著美好的祝願——
    且祝，早成連理。
    隻聽得女王沉穩地道：
    “良兄啊，你看，這荷葉成塘，這配對的鴛鴦。”然後糾結了很久，女王一咬牙，拿扇子擋住臉，聲音又尖又細：“梁兄呀！”
    部長腳下明顯一歪，嘴角微不可見地抽搐。
    小熊和日和在後麵拉著手走，險些笑出聲來。
    女王聲音都顫抖了，又忍痛道：“梁兄！英台若是女紅妝，你可否……可否願意配鴛鴦？”
    日和終於忍不住了，作出一幅離別傷感的樣子，慢慢地把頭埋上小熊的肩膀。然後開始瘋狂地顫抖。
    部長眼睛一斜，心裏火氣噌噌地往上竄。忽然心裏一動，模糊間自己默默地問自己：若是這幕場景讓日和來演英台，那又會怎樣？
    可惜，英台是真女兒，那個少年卻是——
    搖搖頭，部長不敢再想。端午節好不容易堅定的心意，他不願動搖。
    ——隻要你喜歡了……
    於是部長的聲音就飽含了隱隱的痛，低沉又真實：
    “可惜。
    “可惜……英台你……不是真紅妝。”
    下麵的尖叫夾雜著抽氣聲立刻就起來了！
    女生們紛紛帶著一臉悲痛欲絕的表情擦著眼淚和鼻血，賣力抽泣——
    女王在這樣的場景中，汗如雨下，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被身後的月季花絆倒。
    拿扇子能遮住多少臉就遮住多少臉，咬咬牙接著輕聲道：
    “梁兄，且看，前方有座獨木橋。”
    “嗯？”部長作張望狀，眉一挑。
    “在那裏。”女王忍氣吞聲，拿扇子一點，“來，梁兄請。”
    “賢弟請。”部長很有風度地彎腰，微微讓開，做出攙扶狀。
    女王心裏大窘，忽然後悔的不得了，但戲還要做足了，於是一臉嬌羞地“唰”地用扇子擋住鼻梁，“梁兄，請。”
    “賢弟請。”
    “梁兄你！”女王柳眉倒豎。急了，暗地裏忍不住小聲道，“手塚君，橋要你先上。”
    部長如同神遊天外，淡淡地回頭，看了一眼拉著日和的小熊，繼續不卑不亢地：“賢弟，請。”
    “你請！”
    “賢弟。請。”
    “我……”
    日和在後麵看著心裏直反怵。這倆人每次都是這樣，一握手就耗著，上個橋也請來請去。一挑眉，女生朝小熊輕輕地笑：
    “不二前輩？”
    “嗯？”小熊回頭，半長的頭發在風裏劃出好看的弧度，“我們先走麼？”
    日和點頭，然後拉著小熊的手，越過英台和山伯就上了橋。
    部長和女王臉一寒，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出手，在橋扶手的遮掩下，同時按上了小熊和日和拉著的手。
    日和回頭看女王。
    女王一陣氣結，是心裏發堵嘴裏發苦，良久還是恨恨地邁上橋。
    部長一愣，然後屏住呼吸，恰到好處地接：“賢弟慢些，愚兄……扶你過橋去。”
    “我……”女王的嘴唇一陣亂抖，忍辱負重，“你我就好比……好比那牛郎織女度鵲橋……”
    部長搖搖頭，抬起冷靜的丹鳳眼，目光卻盯著旁邊的日和。聲音宛若歎息：
    “你呀……”
    女王察覺到這點，忽然一下子挑起眉，動作利索地往前躥了兩步，扇子嘩啦一甩，擋住了自家小婢女，拔高聲音道：
    “梁兄！”
    ——冰帝的眾人，搖搖晃晃地站在台下，一陣大雷劈過，那是外焦裏嫩風中淩亂啊。
    所謂人不淫亂枉少年，璀璨的一生，正該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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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不揭秘就不揭秘。。。
    (死豬不怕開水燙狀。。。--|)
    日和你一定要撐住，給你媽緩衝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