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午的時間都用來接待來訪的後妃，一路看下來，我都開始有點羨慕起陸天奕來了，後宮裏有品位的後妃並不多，算起來也就十幾人，可是每一個都是秀色可餐，各有特色。
    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紅灩笑了起來，“你說她們都是來幹什麼的？”
    “來參觀一下，我這個外鄉來的奇異物件！”我也笑了起來。
    站起身來，走到院子裏，屋裏太過憋悶，沒想到，院子裏也一樣讓人透不氣來，滿園子的下人，來來回回，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費彬和另一個叫逢喜的小太監，我淡淡的一笑，似乎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費彬，你跟我進來。”
    費彬應聲跟著我進了裏屋。
    我看了看費彬，麵站著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白皙的皮膚，姣好的麵容，是什麼樣的情況使他不得不進宮做太監，我輕輕的搖頭，柔聲問：“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的話，奴才今天十五歲，馬上就要十六歲了。”費彬低垂著頭回答我。
    “幾歲進的宮？在宮裏都做過些什麼事？”
    費彬沒有猶豫，朗朗的說：“奴才六歲進宮，一直在禦膳房打雜，八歲時，去給總管做跟班，九歲時，被調到了剛進宮的耿美人處當差，沒多久，耿美人受寵，升為貴人，二年之後又被升為昭容，奴才也一直跟著她，後來十三歲的時候被調到靜妃的永旭宮聽差，直到一年前靜妃被禁足，奴才才被調到貴妃處，現在又被調到娘娘這裏來。”
    好複雜的經曆，他年紀不大，卻也算得上是宮裏的老人了，我有意為難的問，“你服侍過這麼多的主子，覺得那個主子最難相處？”
    “奴才對哪個主子都是一樣的服侍，讓主子滿意就是奴才該做的事。”他回答得乖巧得體，不愧是在宮裏混了這麼久的老人了。
    “嗬嗬，好，那我再問你，家裏還有什麼人嗎？”
    “奴才的親人都在一場洪水之中死了，家裏沒什麼人。”
    “也是個苦命的人。”我微笑著說：“我這裏院子不大，人可不少，人多了就難管，也不能全靠紅灩一個人，而且她對這宮裏的規矩也不熟，從今以後，我這琳琅宮裏裏外外的事，你就多照看著點，你就做這裏的持事吧！”
    持事太監是帶著六品官銜的，雖然不是多高的地位，可比他以前強得多了。
    費彬馬上跪了下來，“謝娘娘恩典！”
    是不是恩典，還要看你如何表現，我親手將他扶了起來，“自家宮裏，不必這麼多的規矩，不必動不動就跪，你們也麻煩，我也麻煩。”
    被我扶著的手一抖，向回退了一下後，停在了我的手心裏，他的手上已滿是老繭。
    我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塊從宣竺帶來的上等玉佩，從他身上解下他的腰牌，將上麵的紅綢解下，將玉佩親手係上，從又係回他的腰間，“這樣氣派多了，這才象我琳琅宮的持事。”
    “娘娘，奴才受不起啊。”他的聲音裏有了慌恐，又脆在了地上。
    “不是說了不用跪的嗎？”我再一次將他扶了起來，“以後用心的當差就好了。”
    他的手心有些濕潤，緊張嗎？我淡淡的笑。他很聰明，一進了我的門，就受了這麼大的恩典，難免不被外人猜測，是不是真的聰明，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好啦，你去吧，把逢喜叫進來。”
    “是！”他退了出去，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門邊。
    用這樣的手段對付一個身不由己在浪濤裏翻轉的少年，是不是有點太過，我微閉上眼，可是我能有別的選擇嗎？不想成為砧板上的肉，就要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參見娘娘！”逢喜的聲音打斷了我。
    他的年紀和費彬差不多，卻遠沒有費彬的沉靜，顯得毛燥了許多，“你是什麼時候進的宮？都做過些什麼？”
    “回娘娘的話，奴才十四歲進宮，才不到一年，一直在浣衣局聽差。”
    好簡單的經曆，和費彬的繁雜經曆成了鮮明的對照，看來萬沛在安排人的時候，沒少費心思啊，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你知道我這宮裏的人都是從哪裏送來的嗎？”
    “多半都是從太後宮、皇後宮、貴妃宮裏來的，隻有少數幾個象我這樣的。”逢喜倒是沒有過多的花花心思，知道什麼就回答什麼。
    “你說你十四歲才進宮？”在我的印象裏，太監一般都是很小就進宮的，十四歲才進宮是很少有的情況。
    “奴才和父母一起來上京尋親，可還沒等到上京，半路就被人給劫了，母親當場就被殺死了，父親也受了重傷，也沒錢請大夫，好不容易到了上京，按地址去找親戚，卻發現親戚一家已經搬家了，沒住沒吃的，我就上街去找，當時正趕上宮裏招太監，當時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隻聽說報名會給二十兩銀子，二十兩銀子夠我們吃上一年的了，於是想也沒想就報了名，也就糊裏糊塗的淨了身，進了宮。”
    我真是不知道應該笑還是應該罵，怎麼可以糊塗成這樣，“那你的父親現在怎樣了？”
    “不知道，我將那二十兩銀子交給他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聽來讓人心酸，果然是每個人都有不想回憶的過往。
    “今後就跟在我身邊吧。”我倒是滿喜歡他憨直的個性。
    “謝，娘娘！”他倒也是滿心歡喜。
    “你下去吧，隨便叫一人進來。”
    逢喜退了出去，我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把那些個宮女和太監都叫到近前問話，看著順眼的我就賞賞，不順眼的就讓他下去，總算是所有的人都在我的眼前過了一遍。
    “小姐，你又想幹嘛？”最後一個宮女退出去之後，紅灩問。
    “我就是認識認識他們，現在他們都是我宮裏的人了，也不能放著不用吧。”我隻是想把難題丟給那些自認為聰明的聰明人，“我賴得猜他們誰是誰的眼線，所以有的賞了有的沒賞，有的賞得多，有的賞的少，讓那些女人們想去吧，後宮裏的女人天生多疑，很容易把簡單的事情想得無比繁雜，越是簡單的事，她們越會覺得有陰謀，嗬嗬，我隻是給她們一個動腦筋的機會而已。”
    “你啊，現在還有心情玩。”紅灩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我。
    “如果她們不給我機會，我也沒得玩啊。”我嗬嗬的笑著，對身邊的紅灩和幾個丫頭說，“你們幾個都小心點，一時半刻那些後妃們還摸不清我的底細，她們越想了解我，你們就越危險，沒事的時候，別到處走。”
    “知道了。”紅灩代表她們說。
    天色漸暗，一天又快要過去了，可是我的今天真的過去了嗎？恐怕我真正要麵對的還是接下的事情吧？
    果然，宮門口一陣喧嘩，該來的來是來了。
    萬沛從外麵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小太監，也是一臉的嚴肅，萬沛麵無表情的站在屋門口，平板的宣布：“宣，琳琅宮純妃，啟昭殿伴駕。”
    “臣妾接旨！”我鞠身領旨。
    “純妃娘娘，萬歲爺在啟昭殿裏等著娘娘一起用晚膳。”
    幾個丫頭為我更衣，萬沛立在門口等候，一襲紅色的宮裝穿在了我的身上，看著銅鏡裏的身影，我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後宮裏的女人每一刻都期盼著伴駕，我卻寧願這件事永遠也不要落到我的頭上來。
    可是我終究是逃不掉的，最後我看了一眼鏡子裏麵，美麗得不象是真實存在的自己，將紅灩遞過來的一小包花紅放在衣服的夾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