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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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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淒淒歲暮風,翳翳經日雪,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潔。
    這是我來到這裏後的第一個冬天。
    從小生在南方,我從未領教過北方的寒冬。
    紛紛揚揚的雪花漫天飛舞,就像扇動著翅膀的白蝴蝶,輕輕的飄飛著,落在柳木的樹枝上,貼在我的臉上,身上。大地覆蓋著一片白鵝絨,所有的一切都被白色籠罩。我踩在雪上聽著腳下發出的咯吱聲,異常有趣。
    “貝貝,流著鼻涕還玩雪。”小黑穿著一裹圓的皮襖,端著藥碗。
    “你別過來!”看到他,我馬上抓起地上的積雪,團成團朝他猛扔。
    “聽話,把藥喝了。”
    “死都不喝!”一聞到這股藥味就像吞了隻蒼蠅般惡心。
    “不許再扔了。”他眉頭打結,難得的嚴肅。“病了怎麼能不吃藥。”
    “沒用,都吃三天了。”我可是擺事實講道理的人。
    “把藥換成糖水哪能有用。”
    我大驚,他路子這麼野,這也能知道?!被反打一拳,我立刻悶掉。
    他步步逼近。
    “生病了不吃藥的話,要七天才能好,到醫院看病吃藥的話,一周也就好了。”我一縮鼻涕拔腿就要跑。
    他眼疾手快,伸手擒住我胳膊。“歪理。”他把碗端到我嘴邊。“都這麼大人了,聽話。”
    我動彈不得。“那就一口。”
    “一碗,前兩天的帳還沒和你算呢。”他不給我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沒辦法,就著他手上的碗,我一口氣將滿滿一碗藥喝幹。
    “啊,糖!”藥剛入喉,我的五官立刻糾結在一起,不得不伸出舌頭接雪吃,來去衝淡滿嘴的苦杏仁味。
    小黑撥了塊酥糖塞進我嘴裏。“像小孩一樣。”他笑。
    “小妞兒。”我食指關節一刮他的下巴,調戲。
    “你。”他嘟嘴。“唔,看到你,想到一首打油詩。”他指指我一身鵝黃,道:“江山一籠統,井口一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罵我是黃狗?我氣結,剛想還以顏色卻又忍不住大笑起來。“那你呢?”我指著他的白皮襖,直跺腳。
    “我?”他低頭一看才醒悟過來。“我……”
    “白狗身上腫?”
    我們相視,隨即都哈哈笑開了。
    冬雪紛飛,玉蝶彌漫大地,北國的嚴冬其實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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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大人,一個月來貝貝的風寒一直未愈,我想帶她去江南一帶等過了這個冬天再回來。”飯桌上,小黑突然提議。
    阿瑪看著我道。“這丫頭身子骨一向硬朗,怎麼今年……”
    “青春期,抵抗力弱。”我埋頭有下沒下的扒著飯。
    “小黑,你別什麼都依她,整天穿著單衣往雪堆裏鑽能不著涼?再說聽過避暑的還沒見過避寒的。”羅奕堅持病根子是我自己怍來的。
    這回我真成了冤大頭。第一,整天被程某盯著裏五層外五層,我的保暖措施已經完善的不能再完善。第二,去江南的事他可半點消息都沒透露過。
    “你們倆去……”阿瑪也為難。
    “要不我一起去,照顧姐姐也方便些。”
    “你?”我擺手,就她那身體隨時都可能成為頭號病患。
    寧兒輕笑。“我沒那麼嬌嫩,這些路途能熬得住。”
    “那程大人打算什麼時候出發?”阿瑪算默認了。
    “就明天吧。”
    “明天?”
    才得到消息,明天就要出發,他節奏也太快了。
    “早點去你的風寒才能早點好。”
    第二天,馬車早早的已經在了府門口。
    上車一看,糧食,被褥,替換衣物竟是應有盡有。
    “去哪?”上車後我問。
    “蘇州。”
    “看來你早準備好了呢。”寧兒柔柔一笑,拉開車廂裏的抽屜,裏麵裝著各種應急的草藥。
    “我也知道她一個人出門你們不放心,所以一直沒說,但是這幾天她咳得太厲害。”說著小黑就截下我伸去開窗戶的手。“馬車沒用最好的,路途遙遠,為了路上以防萬一不能太露白。但設施還算齊全,你們日常需要的應該都能找到。”
    我正要去開另一邊的窗戶,卻又被他攔下。
    我徹底惱了,一拳揍去。
    被他輕鬆抓住。
    難道因為敢冒,攻擊力弱了?偏不信邪。
    踹他。
    卻被他兩腿夾住。
    沒了武器,我隻有瞪他。
    但沒用。
    他皮厚,隻會笑。
    “姐,你就聽話,別讓他再擔心了。”寧兒笑著在我肩上蓋了件狐毛披風,把我牢牢裹住。
    …………
    江南的冬天沒有北方那鵝毛般的大雪和凜冽的寒風,但空氣中的濕度很大。
    進入二月,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雨水漂浮在空中,淅淅瀝瀝,綿綿不絕。
    我們三人悠閑的坐在烏篷船上,蓬頂離頭隻有兩三寸,而且隨時可以把手露到外麵。
    趁小黑不注意,我往船頭一挪再挪,冰涼的風夾著如煙似霧的細雨吹在臉上舒服極了,雨落在湖麵上,像晶瑩的玉盤,濺起粒粒珍珠,我把手擱在船舷,撥水嬉戲,更覺身浮雲間,夢繞枕邊,有種羽化而登仙的陶陶然。
    岸上白牆黑瓦的古式小屋,本應該如夢如幻的景象卻突然夾雜了一道不和諧。
    “過來,寧兒小黑快過來!”我回頭揮手。“有人打女人!”
    “什麼?”
    我指指岸上,兩個一老一少的男人圍著一個倒地的姑娘,麵露凶色。
    “麻煩船家靠岸。”寧兒遞給搖船的三文錢,向我們道:“我們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船剛靠岸,等不及小黑的雨傘,我就衝進雨裏。
    “住手!欺負女人算什麼東西。”我跳上岸指著一老一少。
    “欺負?這位姑娘用詞未必過於牽強了。”衣冠楚楚的文靜青年冷掃了我眼。
    “啟遠。”旁邊滿臉肥彪的老頭一抬手。“姑娘不是本地人?”老頭一雙小綠豆眼骨碌碌的直逼我。
    “不是又如何。”
    “嗬嗬,難怪姑娘不知道本地的規矩。”他肥唇上幾縷苞米纓般的黃胡子可笑的抖動著。“自家帳關起門來自家算,外人無權過問,何況姑娘是個外鄉人!”
    “外鄉人?外鄉人怎麼!你看不起啊!”
    “姑娘。”身旁的女孩捋了捋被雨水打濕得發絲,神色淡然。“勞您費心,不過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你!”我胸悶,當即氣紅了臉。
    “貝貝。”小黑撐傘跑來。“病才好點,……怎麼回事兒?”他看看另外三人。
    “人家的家務事,我跟著瞎起哄,走了。”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於是拉起小黑和寧兒就要走。
    “姑娘。”剛起步,小黑突然驚呼,轉身托住昏厥的女孩。
    “臉色蒼白,看來病得不輕。”寧兒蹙眉。
    “不管我們的事兒,你們愛管閑事自己管去!”肥老頭厭惡的瞟了眼女孩,像躲瘟疫一般拉著青年轉身進屋,緊緊關上大門。
    “切,剛才還說是自家帳自家算呢!現在怎麼辦?”
    “把她帶回客棧吧,醒來再問問看能不能幫忙,一個姑娘家怪可憐的。”
    我哼。“我們想幫,人家還不定願意,她倔著呢。”
    ………………
    “你們……”床上的人兒一睜眼就開始皺眉。
    “姑娘可感覺好些?”寧兒坐在床沿不時為她擦著汗。“大夫說姑娘受了涼,喝完這幾帖藥就沒大礙了。”
    “各位的恩德銘記於心,小女子就此告辭。”她像是沒聽見寧兒的話,逞強的要坐起身,可惜裝女俠未遂,才掀起被子的一角就又倒回床上。
    “我說姑娘,你生的柔柔弱弱,柳眉細腰的像個蘇州女子,怎麼性子卻烈的像個四川辣妹子?”我忍不住。
    “你……”她又咳嗽起來。
    “姐!人家病著呢。姑娘末怪,姐姐無意氣姑娘。”
    小黑嗤笑,動了動嘴角似乎又想揶揄我,可最終話到嘴邊終究改了口。“走,帶你出去逛逛,這裏交給寧兒好些。”他低語,攬著我往外走。
    果然,待我們一圈瘋完回來,寧兒已經采樣完畢。
    女孩名叫璟雯,是漢人,家裏曆代都是蘇州的大米商。但近由於兩年行情不景氣,家裏的產業一路下滑,就在前天,她六十壽齡的爹幹脆撒手不管,兩腿一伸,仙遊去了,可憐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要獨撐大業。而剛才的肥老頭是璟雯的叔叔,也是個米商。在璟雯的爹生前,老頭問她家借了一百萬兩銀子還有十萬袋大米,原想都是自家人不用列字據這麼見外,可誰料到,當家的就這麼走了,那些大米和銀子也就死無對證了。璟雯幾次上門討債都吃閉門羹,昨天她的叔叔更猖狂,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來個趕盡殺絕,他勾結璟雯家裏的管家騙走她的地契和象征身份的玉佩,然後把她趕出了家門。
    “這種叔叔實在叫人氣憤。”寧兒忿忿道:“五天後將要舉辦三年一度的米商大會,屆時會在所有米商中選出龍頭,如今沒有玉佩,璟雯根本無法參加。”
    “但參加了又如何?現在她無家可,歸光要個頭銜有什麼用,再說一個十六歲的女娃誰能信服?”
    小黑點頭同意表示讚同。
    “我曾也這麼想,但璟雯說選舉無關資曆而看重祖上的地位。她們許家家業龐大,在蘇州向來有很好的口碑,許伯伯生前也頗受人敬重,最重要的是當選人能得到其他米商供出的四十萬袋大米。烽火連三月,現在的行情,十萬袋大米足以抵萬金,更不用說四十萬袋了。”
    “米鋪堅持不了多久了,這次我重整家業的唯一機會。”璟雯推門而出。
    “那也就是說必須拿回玉佩了?”小黑眸中水光瀲灩,柔得讓我感到一絲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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