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失足成千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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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
“阿瑪,我不舒服。”
“少裝。”
“阿瑪,我暈車。”
“出去玩怎麼不見你暈。”
“阿瑪,四阿哥應該不在府。”
“那就等。”
“阿瑪,天氣不錯,我想下去走走,您先忙吧。”
“………”
“阿瑪……”
“………”
“阿瑪,期限未到,我理應在家麵壁思過。”我搜腸刮肚。
“期限是我定的,可以改,再說你有思過嗎?隻會捅簍子,你給我用動歪腦筋的時間去思量等會兒該怎麼做。”
顯然,我已無力回天。
您真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我暗暗哼唱,好歹父女一場,居然做的這麼絕。
…………
“看你進去了我才走。”馬車停下,他笑裏藏刀地在我腦門上點了點,以示警告。
“孩兒明白。”我黑著臉跳下車。
敲開門……
接應的是個孩童,年齡與我相仿,眉清目秀,五官端淨。
好好的孩子為什麼要到這種地方來討生活,會不會是被麵癱搶來做孌童的?惡人當道,連個小孩都不放過,何況我這個罪人,罷了罷了,我又引來一番心涼。
“請問公子是?”烏黑的眼珠像算盤珠兒似的滴滴溜溜地望著我,白皙的肌膚略透著紅潤,仿佛施了粉一般。
“小生姓羅,前些日子你爺(還是叫你相公?)在我府上受了寒,在下愧疚,特地前來拜訪請罪。”
“原來是淩府的貝子,四爺,十三爺和二貝子上早朝去了,您裏麵請。”男孩莞爾一笑,恭敬的領我入府。
“公子裏麵坐。”他沏了盞茶,道:“公子慢用,小的這就去請福晉。”說完他躬身退下。
屋子的布置與它主人的囂張跋扈完全格格不入,高腳茶幾上擺置著各種蘭作為盆栽,壁畫大都以山水庭院為題材,最大的一幅是吳鎮的雙鬆圖,雙樹擎天而立,樹後一條蜿蜒的溪流漸漸地向後推延,幾戶房舍座落在岸邊,空間深邃,墨氣沈厚,有一種平淡天真的韻致。
“貝子。”不久,一聲曼語飄入耳際。
抬頭,隻見一位溫文爾雅的女子緩步走來。“見過福晉。”
女子柔柔一笑。“貝子坐,爺進宮了,過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二貝子也在,若貝子不介意,留下用膳吧。”女子秀麗清雅,謙恭和善,舉止落落大方,和麵癱簡直天上人間。
由於阿瑪嚴厲的時間限定,我別無選擇。“恭敬不如從命。”
…………
兩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麵癱還是沒有露麵,我隻得耐住性子繼續喝茶。
喝茶也是種手段,這是小黑今早剛傳授的妙計,他說品茶會讓一個人看起來高深,即使對方想先發製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如此一來,既可以維持儀表,更重要的是能爭取時間找出對策。
但是很快,我的耐心被消磨的所剩無幾,喝茶的速度逐漸加快,帥哥沏茶的頻率也逐步提高,我諳忖還好是日鑄雪芽,雖然經過多次衝泡,香味依然存在,否則我就要等著喝白開水了。
“倘若貝子不嫌棄,請隨我小走,院裏景致也算恬靜,可以消磨些時光。”當我的茶杯第二十七次被灌滿時,福晉終於起身。
“有勞。”我不好意思,燒著臉緊隨其後。
走至門前,忽覺衣袖隱約帶過一物,我沒留意,但剛一腳剛抬過門檻,突然聽到身後“喤鐺”一聲脆響,我嚇得心頭一熱,轉過身,隻見一堆紅嘻嘻的瓷片屍橫遍野的躺在我麵前。
本是毒日頭下的雪人,凶多吉少,何況還打破麵癱的東西……我眼發直,立刻蹲下察看情況,結果希望落空,地上已然是一攤死屍,想要粘起來更本不可能。
福晉回身,掩嘴輕笑。“貝子莫急,過會兒讓人收拾便可,萬萬別傷到自己。”
過會兒?過會兒要是麵癱回來了怎麼辦?我直搖頭:“不行不行,要是被他發現就糟了。”一想到他那張撲克臉,我勃頸都發硬。
她眼裏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即笑道:“貝子放心,你是客,爺不會怪罪,我過會兒就叫人清理。”
“能不能現在就清理?”
“怎麼,以為趁我不在就能蒙混過關?”緊要關頭,門口傳來一個讓我撞牆的聲音。
這世道沒希望了……我僵硬地轉過頭去。
他像尊佛似的搭著門框立在門外,一身明紫色綢緞更顯他的清臒,盡管麵容比起前些天清瘦了些,但冰冷犀利的目光卻一如從前。
走到盡頭了……腿都有些站不穩了。
“我口渴。”我靈機一動急忙跑回原位,不再理會夫婦倆的詫異,扭頭假裝開始品茶。但茶是喝著,我手也抖,心也跟著顫,腦子更是一片漿糊,不知從何入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後腦突然被人戳了一下,我放下杯子警惕地回頭,卻見麵癱一臉戲虐的在我對麵坐下。
“誰教的?”他嘴角一扯。
見鬼,他該不會是在笑吧。
我不語,重新拿起茶杯,心虛的朝周圍看了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心沉到底,美人福晉已沒了人影,屋裏就剩下我和準殺人犯,我暗叫救命,心一緊,手一抖,然後半杯水全喝到了身上,我趕緊丟下杯子,拍去散落在衣服上的水珠。
“等救兵?”我手忙腳亂,他卻一服事不關己,滿臉悠閑,撐著頭繼續問他的問題。
“您不是病了嗎?我特地來探望您的。”我分身乏術,急忙扯開話題。
“奉命來的?”
“………”怎麼什麼話題都和他說不下去呢。
好不容易挨過5分鍾,我卻感覺好像已經耗時5年一般……
“小貝,姐。”
聽聞兩聲天籟,我心一陣蕩漾,隻見十三和羅奕滿麵春風。
“四哥太偏心了,小貝來都不通知我們。”十三大大咧咧跨過門檻。
“她一來就做了件好事。”麵癱微攏拳頭抵在唇邊,深鎖著眉,重新變回天山雪蓮。
“姐,你!”羅奕眼尖,一眼就掃到地上的一堆屍骨,指道:“你……把……”
我跳起身,忙不迭地道。“我發誓,無意的。”
十三朗笑出聲,大拍我。“可惜是可惜了點,但既是小貝,四哥應該不會追究吧。”
眼看肩肘就要脫臼,我也顧不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麵癱的一舉一動,等候發落,誰叫這裏是他的地盤。
他接過茶杯,掀蓋輕撥開冒出的熱氣,小抿了一口,懶懶瞥了我一眼道。“賠了錢,自然就不會再追究。”
“賠?要多少?”我吞了吞口水,明白現在就是大缸裏摸魚,跑也跑不了,隻能等著他獅子大開口。
“一萬兩白銀。”他揚唇,語氣悠悠。
“什麼!”我可以聽見下巴落在地上的喀嚓聲。“一萬兩!搞沒搞錯!一個親王一年的俸銀也不過一萬兩!”死麵癱下刀比劊子手還狠。
“姐,那是漢代彩繪負壺陶鳩,可謂漢代陶塑之珍品,曆史價值和藝術價值均極高,百萬裏都挑不出一件,要真算起來翻十倍都嫌少。”羅奕一臉理所當然。
我哀歎,這到底是誰的弟弟,雞腳爪子,往外扒。
“話是這麼說,但是四哥……就不能饒小貝一回?”十三不忍看我被內反外攻,幫忙求情。
“她不是一直倡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嗎,怎麼,到了自己那兒可以打水漂了?”
“這………”話是我講的,我還能怨什麼,碰到這種男人是我命中犯煞。“那好,我現在回去取錢。”
“回去取的是你阿瑪的銀兩,我要你賠,要的自然是你的銀兩。”
我欲哭無淚。“四阿哥,朝廷每年給我的俸祿隻夠生存還不夠溫飽,我哪裏給你去弄一萬兩,要真如此,我給你賣身為奴得了。”我沒好氣地剮了他一眼。
片刻的沉默……
“賣身?”他忽而薄唇微啟,指關節抵著下顎,上下打量。
“不是!”他不會想來真的吧,我一抖謔,出口製止,卻為時已晚。
“李衛,拿張賣身契給貝子。”狡黠的黑眸有著獵人將獵物逼到角落的篤定。
“是。”
“等等。”我剛伸手要拉回男孩,抬頭卻迎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我一愣,卻沒想到半秒的猶豫,男孩已經出門,我再也沒了機會。
兩秒後,他的眼中忽閃過一絲快意,嘴角邊居然還擒著的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美的邪惡。
這下我哭都哭不出來了。“貝勒爺……”我發現我一開口,顫音就渾然天成。
“姐,說話啊,難不成你真要賣身?”羅奕催促。
當然不是,但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擺明了他就是要整我,現在又教我如何開口,我內心沉吟不決,欲言又止,心裏一再徘徊瞻顧。
“晚了。”最終他比我先開口。
男孩進門,小心翼翼呈上賣身契。
麵癱接過,捏著一角在我眼前晃了晃,揚眉道:“簽字畫押隨你。”
已到懸崖,一切都為時已晚,我隻能哀歎命運的殘忍,老天的不公,我無奈走上前去,顫抖的寫下了令我後悔一生的兩個字:羅貝。
他很滿意我的幹脆利落,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興味的笑容。“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府的家丁,一切待遇和其他家丁相同,在任期間必須遵守我府中的一切規矩,若有違反,一律家規處置,直到你還清所有債務。”
“就這樣賣了?”十三似乎難以接受,羅奕同樣一臉錯愕。
“白紙黑字,在沒還清銀兩前就是我的人,以後每天必須跟著我,我出門你跟著,進門也得跟著,要寸步不離,倘若偷懶,照況扣減月俸。”
“還要扣工資!”這日子根本慘絕人寰。“那我不能回去了?”
“回去?”他悠哉的端起茶杯,不受控製的嘴角卻揚著竊笑的弧度。“既然是我的人自然得住在我府,為奴期間無家可歸。”
“為奴?!”這挨千刀的,老娘講義氣留下賠錢,竟然說的這麼難聽。
“從明日起,我為主,你為奴,再無其他身份。”
“……”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抱著殘存的希望轉向十三……很快我再次相信我將要再回頭時百年身了。
十三僵硬地扯回頭,直愣愣地盯著牆壁,機械的喝著茶,蹩腳的演技連我都看不下去。
從明天起,我沒家,沒錢,沒地位……我要淪為奴才了,一想起他上揚的嘴角,眯成一條線的眼睛和一臉愜意的表情,我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這個悶騷的冰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