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了。”
    把流川送到他家門口，他淡淡地道謝一句，推門下車。
    “喂，都不請我進去喝杯咖啡麼……”
    “……”他扭頭過來，沒有表情地看我。
    “真無情啊……”我故意大聲歎氣繼續道：“不請我喝咖啡，也該有個感激之吻什麼的吧……”
    我一句玩笑，他居然當真，湊過來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我楞了一楞，在他轉身離開之前又一把抓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吻上去。不知是被我這個突然的動作嚇到還是什麼，他居然乖乖地沒有抵抗，任憑我在他口中索取。
    在讓人窒息的長吻結束之後，我依依不舍放開他，看他進了門之後才開車離開。
    回到家，衝個澡，剛好吃飯。
    三井也在。那家夥，現在開始工作，朝九晚五地，也辛苦了吧。晚飯的時候吃完一碗還要添，綾子連忙笑著接過碗來，替他接飯去。
    綾子看上去那樣自然，仿佛之前表白的事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我想起她平淡地說著：“畢竟我愛他，是我一個人的事罷了”，心中感歎，這丫頭，果真是越來越堅強了呢。
    飯後我立即回房，從公文包裏取出大疊的材料和提案，繼續努力開工。
    “怎麼，雜誌社這麼忙？”
    三井走進屋子來，喝著咖啡，把另一杯遞給我。
    “唔……還行，這個月比較頭疼些。”我接過他手裏的咖啡，喝了一口回答道。
    “喂我說你啊，覺得累就休息，別這麼拚命，看你這憔悴樣，嘖嘖……”
    他故意嘲諷起我來。但我總覺得我與他之間似乎少了些什麼，又或是多了些什麼，總之，談話起來不像兒時那麼輕鬆，也不如那時那麼自然。或許答案再明顯不過，因為綾子，還有我和他之間，三個人相處的時間太久，對彼此都太了解，突然戳破了這層關係，讓三個人都不舒服。
    想來綾子這樣不計回報地付出，這樣的愛，對三井來說會不會成為一種負擔呢？
    “……三井，綾子她這樣是任性了些，如果……”
    “不，”他打斷我，也好象是看透了我的心思，繼續道：“就像那天我對綾子說的，我還需要時間，我希望能有充足的時間，讓我忘記從前的那些，來接受一些新的東西。”
    我知道他所謂從前的那些，是指那些埋藏了多年的，對於我的情感。
    他兀自說：“我不知道這樣是否正確，但綾子真的是個好女孩，我想好好珍惜。況且，我沒有那麼多精力和愛，去花費在一個不可能的人身上……”
    說到這裏，他抬眼看了看我，隨即又低了下去。
    我突然覺得悲傷，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受挫，這樣氣餒的三井。倔強的他，從小到大都不願在我麵前表露出柔軟的一麵，如今卻這樣低著頭。自從那天，他看到流川在我脖子上留下的印記；自從那天，他在海邊真正見到流川，他就知道，自己多年的情感，已得不到任何回饋。
    那夜，我們說到很晚。最後他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時間不早了，第二天都還要上班呢。他便會意地回房去睡了。
    其實，在三井走後，我獨自躺在床上又想了很多，然後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夢境裏，是兒時三個人歡快地奔跑的模樣。夏天的太陽，很高很高；孩童的笑聲，很響很清脆。
    這幾天，都趕早到雜誌社開工做事。
    走到大樓下，發現流川這個愛睡愛遲到的家夥也難得地早到。
    “哇，這麼早，對你來說還真是難得啊……”
    冷冷看我一眼，不做聲。
    我自顧自繼續：“喂，幹脆以後每天早上我去你那裏載你過來吧。”
    “不要。”這下到是拒絕地幹脆。
    到了樓上，發現藤真來得居然比我們倆還要早。
    “啊藤真，早安啊。沒想到你比我們還早啊……”我笑著說。
    “嗬，最近事多地來不及做，早點來，我可不想晚上留下加班啊。”說著，也回敬我一個微笑。
    誒呀，真是不得了，想想同樣是26歲的牧，怎麼就像個中年人似的，我們GS的美編藤真果真是美少年呐。暗自這麼想著，便傻笑起來。
    “……白癡。”
    流川好象是會讀心術一般，翻我一個白眼罵到。
    “誒呀看你那吃小飛醋的樣兒……”我不禁嘲笑他起來，又被他瞪回來。
    藤真看著我們倆，無奈地笑了。
    好吧，好吧，我說錯話了，做事要低調。
    八點半，大家陸陸續續地都已到齊。新的一天的奮鬥又就此開始。
    這樣朝九晚五的辛苦，我問過自己，有沒有一點點後悔呢？相比從前，自然會想念那樣沒有壓力的生活，但是卻很貪戀，因為有流川，還有那麼多人，與我在一起，這種共同拚搏的感覺真的很好。
    “進來。”聽到門外的敲門聲，他拉開門走進來——是宮城。他的表情很奇怪。
    “宮城啊，什麼事？坐。”
    他拉出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來，神情仍然凝重。
    “……怎麼了？”
    “老板……上次oneonone采訪對象的事……”
    我沒等他說下去，便開口：“宮城，我明白。你和彥一事先做了很多準備，這件事純粹是個巧合而已，沒人預料得到的。不過我們還沒到窮途末路不是嗎？”
    “老板？你真的覺得……這隻是個巧合而已嗎？”
    雖然他的語氣並不激動，但我知道他想說的。
    “那你認為呢？”我反問他。
    “你是不想過早下推論吧。其實不單你，我，每個雜誌社的人都有這樣那樣的猜測，大家心知肚明，這不僅僅是個巧合。”他看了我一眼，繼續道：“老板……”
    他停頓下來，讓我預感接下來的，該是個極為不好的消息。
    “你繼續說。”
    “老板……昨天晚上，我在Bar裏看到了牧……還有流川。”
    “不可能。”我努力保持著冷靜：“昨天下班之後，是我送流川回家的。你又是什麼時候在Bar裏看到他。嗬嗬，估計你看錯了吧？”
    “不，我看地很清楚。那時候時間不早了，大約是十一點了，我和以前的老朋友約在那裏見麵，我看到他們兩人的時候，他們坐在一起談話。老板，你懂的，這已經不是不著邊際的猜測了。”
    聽宮城這樣冷靜的敘說，我的頭腦飛快地開始轉動。是我送他回家的，那又怎樣？他確實可以在晚上再和別人約著出去見麵談事。作為GS的製作總監，理所當然地可以在最早的時候拿到第一手資料，要把手上的材料賣給Highlight，對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為什麼我不希望發生的事，終究成了事實。而那個人，竟然還是流川！
    不，不，不，這一切都需要從長計議。不能因為他和牧在Bar裏見了一次麵，就斷定之前的事是他做的啊，何況，也有可能是Bar裏人太多太雜，宮城看走眼了呢？
    “宮城，你說的，我明白了。這事，還得從長計議……這事，你沒和別人說起過吧？”
    “沒有。今天一早，我就先來和你說。”
    “很好。這件事，你先不要張揚，我會留意在心上……你先出去做事吧。”
    “是。”踏出門前，宮城又轉頭過來，嚴肅地道：“如果這件事，真的如我所見，我絕對不會放過他。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做出背叛雜誌社的事。”
    我向他微微點點頭，目送他出去。
    心裏一片混亂。這一天，都過地混混噩噩。一直到下班的時候，流川扣門進來：“喂，是我自己回去，還是怎樣……”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做。”我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我……陪你一會？”
    聽到流川這麼說，心頭一喜，但還是沉下嗓音來：“不必了，你先走吧。”
    “……單車還在你車上啊……”
    陪他下車庫取車，看著他騎著單車遠去的背影，在暮色中越來越遠。沒過多久，也就上車準備回家，一路上，暮色很沉，和心一樣沉，仿佛是想到宣泄一場而又找不到出口的憋屈著。
    電話響，是綾子，問我在哪，是不是快要到家了，聽到我已經停好車了的時候，叮囑我去樓下便利店帶幾罐啤酒和碳酸飲料回家。我應了一聲“好”，掛上電話。
    拎著一袋飲料走到巷口的時候，卻被突然圍住，暮色裏看不清對方的臉，隻見得幾人身形高大，手裏還操著家夥。
    想轉身走，卻被一人攔住：“喂，是仙道彰是吧！”
    “和他廢什麼話嘛……”另一人悠悠地開口，卻是一棍打上我的小腹，並且把我拉到巷尾的角落。
    痛——突然間的襲擊，大腦裏隻有這個反應。手上的袋子匡鐺落地，啤酒瓶碎了一地。
    赤手空拳勉強和他們過手動了幾招，但從小就學不會打架的我，還是隻有被打的份。棍子落在身上，甚至頭上，隻覺得口腔裏滿嘴腥味，五髒六腑仿佛都在受著折磨。
    “喂！住手！！”
    努力睜眼看巷口急忙奔跑過來的身影——三井啊，是三井吧？
    那家夥看似能打，其實有多少能耐，我再清楚不過。最後隻見一人，拿起地上碎了的啤酒瓶向三井腦門上砸去，鮮血瞬間流下來，流過眼眸，最後覆蓋了半張臉。
    加上之前被他人幾個拳打腳踢的，三井險些站不穩。
    “差不多了，撤吧！”
    幾人似乎也怕把事情鬧大，看見我和三井已經渾身是血，便慌張地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