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卻輕輕笑了，還是那麼優雅高貴。他拉過我的手，將它放在心口，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的眼睛，說道，“從來，你都是屬於許多人。以前屬於淩思遠，屬於淩月墜，後來甚至還屬於蕭鼓闌，屬於晚鏡，但不曾有一天是真正屬於我的，雖然我一直等，一直等。”他纖長的睫毛垂下，伴著陽光，甚至還可以看見一絲絲金亮，隻是嘴角的笑容卻漸漸轉苦。
    我屏著呼吸等他下句，澈抬起了眼，輕眨了下，微微笑了，白若透明的臉上出現了暖暖的溫柔，“但我卻是一直屬於你的，不論什麼時候，不論你是否隻屬於我。”
    手下的衣服觸上去是驚心的涼，但時間久了，我竟感覺到一絲暖意，然後是一聲一聲地心跳，規律，沉穩。
    我愛的人鮮活地站在我麵前，雍容華貴，氣質高雅，舉世無雙。曾經我們以為已經錯過了彼此，不論是生離，還是死別。心痛萬分的感覺不是誰都可以給的，但終究是挺了過來。世上沒有不變的愛情，隻有不變的心，隻要我們愛對方的心沒變，愛情又怎會消失？躺了兩百年沒變，醒了幾年就變了嗎？怎麼可能。
    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竟然現在才懂。懷疑終究會造成分離，難道我還沒嚐夠它的苦嗎？！
    或許在別人眼了，澈高傲，倔強，甚至刁蠻，目無法紀，無法接近，但在我眼中，再怎麼狠心的澈也是澈，我的愛人。
    “對不起，澈。”我靠在他肩頭，不知道除了道歉，我還能說什麼。
    澈很高，很瘦，卻不會給人孱弱的感覺，他的胸膛夠寬廣，足夠容納兩顆心。
    “如果要說對不起，那麼我一輩子也還不了欠你的債。”他抬起我的下巴，衝著我笑。“當初你趕了我那麼多次，我都沒真的離開，現在你終於下定決心和我在一起了，就不要再想有的沒的，我們日子不多。”
    我心裏清楚，但真的從澈嘴了聽到，還是覺得憋悶得慌。
    我們終究要受出生寶石的影響，無法長相廝守嗎？其實我們要的真的不多，隻是日子。
    “你始終不肯告訴我到底有什麼方法能修好你的寶石，我不相信真的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澈金色的眼眸淡了許多，“沒有辦法了。”
    “澈！這關係到你的生命！不要兒戲！”
    “如果能救我，難道我還會選擇不救嗎？我泓澈從來就沒那麼大方過，你知道的。”他還是那副笑容，握著我的手，力氣一分沒鬆。
    我知道道理是這樣，但怎麼能夠相信？
    我可以一輩子做凡人，然後生老病死，但是澈不行。我無法想象看著他滿頭的金發逐漸消退了顏色，然後逐漸花白，滿臉滄桑，衰老到死去，或者因了肩頭的那塊寶石，甚至無法等到衰老的那一天，那會比我自己如此更加痛苦。他應該是神采飛揚的，高傲地睥睨萬物，優雅地做他的大祭司，永遠不和人類的生老病死任何一個字沾上邊。
    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澈笑著揉我的頭發，“你在意我變老嗎？”
    “廢話，當然在意。”
    “可我不在意。”他淡然地說，“我不在意能不能一直活下去，如果讓我用最重要的東西換取永生，我寧願即刻就死。”
    他的表情很堅定，眉頭皺得緊緊的，認真得可怕。
    我失笑道，“我隻是想讓你重新擁有出生寶石，並不是讓你用什麼去交換。對於我而言，如果能有什麼能換取你的永生，哪怕是我的生命，我也會毫不猶豫地交出來。”
    “泊雁？”他不確定地看著我，“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不要糊塗。”
    “我沒糊塗，我說的都是事實。”我義無返顧地瞪回去，“如果我的命能換你的，那麼我絕對沒二話，就怕你母親不肯。”
    “這不是我母親肯不肯的問題，就算她肯，我也不會肯的！”他將我掰了過來，直直地看進我的眼中，“不要想打這個主意！”
    “澈，你幹嘛這麼緊張？”我疑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隱瞞了我什麼？”
    他的臉色絲毫不變，肯定地說，“我沒有隱瞞你什麼，也不想隱瞞你什麼。隻是你的想法太危險，我不想你做錯事。”
    心裏雖然有些糊塗，但總覺得澈在騙我，“那好吧，我們暫且不提這事，但是如果你找到了能修複寶石的方法，千萬要告訴我，我想幫你。”
    澈卻咯咯笑了，一點沒有剛才的嚴肅模樣，“你好好地活著就是幫我了。”
    不滿地一撇嘴，我暗暗道，“我沒那麼想死。”
    澈的臉色忽然暗了下來，握我的手也一緊，我嚇得猛抬起頭，澈卻已經恢複了正常，對著我輕輕笑，“我也舍不得你死。無論如何，你都該好好活著。”
    澈很怪。我已經敢肯定了，他一定瞞著我什麼！
    “聽你的，都聽你的！”我朝他歡快地笑笑，決定先不問出來，如果有問題，它總會顯現的。
    我是個肆意活著的人，受不了這種生死命題的拘束，我選擇換個話題，“澈，你還想去哪裏玩？如果你不想待在柏林了，我們可以選擇去中國。”
    澈對著我曖昧地笑了笑，套住我耳朵說，“我想去……”
    後麵幾個字說得極輕，我分辨了許久才勉強理解過來，但回頭一想又是麵紅耳赤，狠狠地給了他一拳，“注意影響！”
    澈無所謂地笑，環望四周道，“沒人在看我們，有什麼影響要注意的？何況，這不是人的根本需求嘛！”說罷衝我眨眨眼，笑得不清不楚。
    他這張臉還真是多功能的，什麼表情都能做，一分鍾內能很好的適應不同話題。如果換了別人，說他那句話怕早委瑣死了，偏偏是他，清秀雅致的臉上反到多了份生機活潑，更接近於一個普通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
    我輕咳了一聲，抓起他的手，一本正經地說，“好吧！本姑娘同意你的請求！辦事，咱們回家去！”說完就拉起他向前走。
    這回換他楞住了，呆呆定在了原地，沒了主意。
    “你不是著急的嘛！”我故意回頭衝他笑得滿臉曖昧，“怎麼現在又不走了？不急了？”
    “我……”他咬著牙說不出話，臉上到是紅了一片。
    我就知道他就標準地是敢說不敢做類型，明明想看我出醜，沒想到卻被我擺了一道。
    “泊雁……你不要這麼熱情……”高高的個子，說著傻傻的話，胖胖的羽絨衣包裹得好好的，白皙精致的臉，頭上戴著一頂半舊半新的毛茸茸帽子，整個樣子看起來可愛的不得了。
    我實在想笑，卻還要裝作一副認真的模樣哄騙他，“好啦！回家去！”
    “可是天還沒黑呢……”他轉過臉去裝作看風景，漂亮的金色眼睛左望右望。
    就在我以為快成功騙得他臉紅到脖子時，殺出一個不速之客。
    甜心戴著貝雷帽，手肘腿彎處分別戴著護肘護膝，腳上的旱冰鞋滑得提溜快，大叫著轉眼滑到了澈麵前，一把撲進澈的懷抱，咯咯笑著叫道，“澈哥哥！”
    聲音還是那麼甜，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泓澈，栗色短發被包在了黃色貝雷帽中，抱著澈的腰問道，“澈哥哥你今天也出來玩啊？你穿得好滑稽哦！這麼久沒看到甜心，你想甜心嗎？”
    一股腦地問出那麼多問題，澈回答得了嗎？我在心裏腹誹道，但也不好意思地一個小姑娘爭風吃醋，索性站在一旁看。
    澈像是看到了救星，笑得特別開心，摟住甜心的小腰說，“澈哥哥今天和泊雁姐姐出來玩的，這身打扮也是你泊雁姐姐配的，澈哥哥隻負責穿就行了，滑稽就要問你泊雁姐姐了。”他瞄了瞄我，見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頓時又紅了臉，繼續說道，“甜心這麼討人喜歡，澈哥哥怎麼會不想你呢？”
    甜心簡直比吃了蜜還開心，笑得那叫個燦爛，從澈的腰間歪過腦袋來，衝我擺手，燦爛地叫道，“美人魚姐姐！”
    我頓時有了坍塌地欲望，隻地幹笑著點頭應下。
    甜心戀戀不舍地拉住澈的手，向我滑了過來，又拉住我的，小腦袋不停地在我們之間轉來轉去，“你們是去約會的，對不對？”
    我輕笑一聲，拍拍她的腦袋，“甜心，幾天不見怎麼變得這麼油滑？小嘴甜成這樣？”
    甜心哈哈一笑，立刻露出了一張缺了門牙的嘴，樣子別提多傻氣，腳上的旱冰鞋左右晃來晃去，滴答滴答地踩著，“因為我最近看了很多書啊！”
    我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對著她漏風的門牙輕輕吹了一口氣，果然看到那丫頭不好意思了，低下頭盡量抿著嘴說，“看的爛珍珠的童話故事。”
    這話說得含糊不清，但我還是勉強聽懂了。
    “爛珍珠？”澈疑惑地看著我。
    我也皺起了眉，“什麼爛珍珠？”我問甜心。
    甜心立刻穿著旱冰鞋蹦了起來，重重地打著地麵，惱怒地看著我說，“美人魚姐姐，不是你告訴我安徒生住在你家隔壁，是個爛珍珠的嗎？你怎麼可以忘了？！”
    澈立刻看戲般地對著我笑。
    我頓時尷尬萬分，當時不是隨便說說的嘛，哪曉得這丫頭都記在心上？
    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姐姐記性不好，忘了，哈哈，忘了。”
    甜心哼了一聲，又抱住澈的手說，“澈哥哥，美人魚姐姐不把我放在心上，虧我那麼喜歡她！”
    我汗顏死了，隻得拉拉澈的手，對甜心說道，“甜心，你繼續玩吧！姐姐和哥哥要回家辦事了！”
    澈即刻滿臉通紅，掙紮著不肯放手，搞得我像是什麼不良女人一般。
    “再和甜心玩一會兒吧！天黑了再回家……”澈懇求道，白皙的臉上透著明顯的紅暈。
    我的天，你在想什麼啊？我沒好氣地對他吼道，“我餓，想回家做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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