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體都那麼差了，還想做這種事！”晚鏡靠近了點，抬著頭看著泓澈，兩雙細長的眼睛俱不示弱地瞪著對方，簡直憤怒得能噴出火來，“快把泊雁放開！”
    “你媽是我老婆，我什麼時候想做這種事還要征求你意見？！”澈竟被晚鏡兩句話氣得直抖，堅決地把我壓在心口，“滾遠點！”這時也不顧形象地粗魯起來。
    晚鏡氣極，反冷笑一聲，“這可是你要我滾的！別到時候沒人抱你下來急著哭！”說完重重地哼了聲就跑了。
    我直感覺這對父子好笑。
    澈的好事被人打斷，呼吸急促，憋屈得難受，包裹在乳白色皮褲裏的修長雙腿狠狠地淩空上下蹬了幾下，似乎越想越惱火。我好不容易從他懷裏鑽出來，捧著他的臉細細查看了下，那人正咬著嘴唇，淡金色的眼眸甚至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竟快被氣哭了。
    我頓時傻眼了，哭笑不得，一直不可一世的泓澈竟能被人氣到想哭？手忙腳亂地竟不知該如何在這種詭異的場景下安慰他，總不能恬著臉皮說，澈，不氣，沒關係，我們繼續吧？
    “這是什麼兒子？這是什麼兒子？！”澈不住地問，眉頭皺得緊緊地，指著跑遠的晚鏡背影問，“他能算我兒子嗎？！他怎麼能這樣和他爸說話？！”說著也哼哼冷笑兩聲，“把他仍掉果然是正確的，由他禍害別人去！剛見麵時還以為他是什麼儒雅君子呢，本性就是個壞東西！”
    “其實晚鏡不是故意的。”我抹了抹他的眼睛，果然觸手就濕了，澈他還真急哭了。
    澈勒著拳頭，袖口邊一圈白金的紐扣時不時閃著光，一下一下晃過他細白中被氣出一抹紅的臉蛋，到是生趣昂然，精神許多。“可我怎麼辦？我——”他別過頭去咬著牙止住了。
    “你怎麼了？”我拉過他的手，奇怪地問。
    澈的手很燙，熱乎乎地焐在我的手心。一碰到他，他就順手就握緊不放了，千難萬難地轉過頭來，動作萬分僵硬，目光猶豫了半天才向自己身下瞥去，一觸即轉，光速般地，像是被自己的溫度灼傷了，頓時羞得滿麵通紅。
    我這才發現自己問了個多麼蠢的問題，瞧現在尷尬的……
    我輕咳一聲，壓低聲音說，“我先跳下去，你隨後，小心點，千萬別崴著腳。”
    側過身來，胡亂將背後的係帶紮起，手左也抖右也抖，幾次都不成功，也不管其他了，抬腳就想跳。身子幾乎要離開網麵了，泓澈卻忽地拉住了我，驀地止住了我的動作，扶著我的肩委屈地問道，“那我怎麼辦？”
    “跳下來啊！”我理所當然地回答。
    “你知道我是怎麼意思的！”
    我在心底暗罵自己白癡，臉上卻一派平靜，實則心裏慌得要死，都兩百年沒經曆這事了，“不知道。”
    “你不打算幫我嗎？！”泓澈十分震驚地看著我，一臉認真地說，“這個不能忍的！況且我現在身體也不好！”
    我終於將僵硬地嘴角轉成抽搐，悶聲低笑出來，“你總不能要求我再陪你試一次吧！晚鏡隨時會來。”
    “那個死小子，我會慢慢收拾他的！”澈咬牙切齒地說，眼珠不老實地轉了轉，“你現在必須幫我！”
    嘿，這家夥還突然強硬起來了，要是我不同意，你還能來強的不成？不過，“好，我幫你製造機會，至於你說的那個事嘛，我們下次吧！”
    我討好地看著澈，扭曲過身子，避開他四處亂晃的視線。
    “你們兩個果然是天生一對！我剛走就又盤算著做這事！我都不好意思出現了！”
    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忽然冒出，隨即輕飄飄聲音的主人也輕飄飄地冒了出來。
    澈見了他幾乎沒立刻跳下去，硬是被我壓製住了，他這才勉強改為質問，“你不是滾了嗎？！怎麼又滾回來？！”
    “你以為我想回來？”晚鏡竟然沒有爆發，隻是從樹上優雅地跳了下來，單腳著地，輕輕收腳，雙眼望天道，“要不是哥哥來找泊雁，我才不找你個色家夥。”
    原本戳著毛的泓澈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擼擼袖子，淡淡地問，“月墜殿下？”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輕輕笑了笑。
    “你叫他哥哥？”澈微笑著問晚鏡，隻是眼裏的嘲諷那麼明顯，“到是熟得快。”
    晚鏡高傲的麵孔在泓澈麵前永遠裝不起來，至多隻能勉強維持不憤怒，要他擺出平和的表情，也隻能趁著泓澈身體不好，說不動話。
    果然晚鏡還是修煉不到家，臉色又暗了下來，悶悶地說，“他也是泊雁的兒子。”
    泓澈笑笑，“但不是和我生的。”
    我朝他看了看，泓澈表情不變，樣子就像在說猩猩和猴子不是一個媽媽般的個真理。瞥了我一眼，更加得意，也忘了自己還有生理問題沒解決，不過我看他樣子似乎也沒那麼急了。
    “你不讓月墜過來嗎？”我問晚鏡道。
    晚鏡一翻白眼，“那也得等你把衣服穿好呀！”
    我隻得悻悻地低下頭去係帶子，澈笑得燦爛起來，對著一臉不滿的晚鏡就說，“下次我給你一個叫弟弟的機會。”
    晚鏡猛一瞪泓澈，丟了句不要臉就甩頭就跑了。
    “我幫你！”澈一見晚鏡跑了就將我轉過來，慢騰騰地幫我係著帶子。
    我總覺得他不懷好意，要不怎麼動作這麼慢？跟紮花似的，手還不老實地在我背上溜來溜去，完全不考慮自身安危。
    一聲輕咳響了起來，我趕緊拍開泓澈的手，將即將係到頂的帶子隨便扣上，轉過身來盡量神色正常地看著幾日不見的月墜，澈卻連頭都不抬，又粘上手來，低著頭笑眯眯地在我背後上下摸索。
    月墜今天穿了一身暗紅色尼龍衣服，衣襟和袖口都是一排墨黑色排扣，腰間墜著一條白金的細鏈，臉色相比於前幾日好了許多，手交握在身前，右手拇指上戴了一個銀製的戒指，細細的，上麵陰刻著一些花紋，隔得遠了，看不真切，整個人看起來華貴而優雅。
    澈狀似隨意地一瞥，眼光卻忽然黯了黯，眉頭緊皺了起來，一直在我背後遊移的手也安分下來。
    月墜對著我輕柔地笑，我知道他算是解開了心結。
    “霧遙，哦，不，泊雁。”月墜走到我們身下來，仰望著坐在被係得離地近一米高網繩上的我們，微微一笑，“晚鏡找我說你們要走？”
    “晚鏡？”
    月墜點點頭，海藍的瞳人淡淡地，清晰地映出我朝他微微傾身的影子，堇色的長發特別顯眼，軟軟地卷著蓬鬆而下，“他說你們兩個太惡心，他看不下去了，剛剛溜了，那小子似乎在附近碰到一個美女。”說著月墜捂嘴笑了起來。
    泓澈麵無表情地轉過頭去不說話。
    “晚鏡他就喜歡誇張，他自己那個……”我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轉移話題道，“你願意將我和澈送回人間嗎？我打算和澈去人間住。”
    澈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看我，瞪大了眼睛，“你要月墜送我們？！”
    “澈，晚鏡應該留在約意，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是下一任大祭司，別以為我不知道，想一直蒙著我。”
    澈有點尷尬，躲過我的眼光，將視線投向遠處。
    我揚揚下巴，指著月墜拇指上的戒指道，“淩思遠決定讓你接他的位置了？”
    月墜笑著點點頭，但又斂了去，猶豫地瞥了眼泓澈，低下頭問道，“你……不去看看老爸嗎？”
    我一楞，淡然地說，“不去了，就讓他當我死了吧，不然他又該傷心了，終是我欠了他。”
    月墜咬著唇沒說話。
    澈也沒說話，隻是也沒表示反對。
    我和泓澈最對不起的人其實就是淩思遠了，作為這天下的帝王能容忍我們到這個地步，我們早該千恩萬謝，偏偏還總是傷了他。
    “以後晚鏡就留下來輔佐你，不是我偏袒他，他是你弟弟，人卻聰明博學，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別總是像剛見麵那會兒互相針對。”我嘮叨下去，伸手撫摩著這個在我昏迷時思念了我兩百年的好兒子，“還有啊，月墜你該多對人笑笑，別隻看著熟人才能勉強拉個嘴角，隻有親和力夠了才能領導好一個民族。”
    “難怪大家都喜歡媽媽。”他抿起唇溫暖地笑，一身暗紅讓他這個笑更是柔和了不少，去了初見時的淩厲與逼人，“因為你總是喜歡笑，而且笑起來又是那麼漂亮。”
    泓澈卻忽然歎了口氣，但也隻是歎了口氣便沒了下文。
    我和月墜俱是一臉驚訝。
    “你還是要去那個叫茉莉的老太太家嗎？”
    “你還記得她？”
    “她很有意思，雖然似乎不太喜歡我。”月墜苦笑了聲。
    “若能和她相處段時日，茉莉一定會喜歡上你的！”
    “隻怕沒這個機會了。”澈淡然道，“月墜殿下以後沒有機會去人間了。”
    “因為他接了淩思遠的位置嗎？”
    澈輕輕一抬眸，瞧了眼站在他下方的月墜，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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