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歲對於我來說已經非常的遙遠，但那一年的選擇卻決定了我的一生。
    高三的時候，我喜歡畫畫，就選擇了文科班。
    文科在我們學校是不受寵的班級，是各班不愛動腦的落後生組成的一個班，每天上課大家都拖拖拉拉的到不齊，老師講課也是有氣無力。
    我的個頭高，所以就坐在最後一排，上課時隻要不是班任的課，班級就亂的象一鍋粥。
    我在後邊隻看見老師的嘴巴在動，聽不見老師在講什麽。
    每天的心情很壞，我忍耐著在這亂烘烘的班裏呆到10月份，便跟老師請假說要去外地學美術。
    學校允許我們藝術考生提前去外地學習，我帶著課本和行李回到家。
    我家在東北一個邊遠的小農村，家裏經濟不好，10月份正是可以撿地的時候。
    我每天就天剛亮和媽媽一起起床，帶上饅頭和煮好的鹹鴨蛋，再灌一瓶水就和左鄰右舍的嬸嬸、大姨‘小妹妹們一起熱熱鬧鬧的出發了。
    10月的北方已是萬物凋零，河水已結冰了。我跟著年齡比我小的幾個女孩走在後麵，一邊玩一邊趕路，一會就到農場大地裏。
    一望無邊的土地，莊稼都收割完了，隻剩下一寸來長的秸稈站在地裏，一眼望去，金黃的一片。
    剛剛爬出地平線的太陽大的象個大臉盆，紅紅的溫柔的照在地上，給無邊的豆地鍍上一層金子般的光，我立刻感覺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和媽媽快步走進豆地開始彎腰找掛有豆莢的豆杆。
    大家都很默契地分開，各自占領一塊地盤。
    這些農場的黃豆地都是聯合收割機割的地，地裏每一米就能有一枝象小手指一樣粗的豆杆，半米長的杆上掛滿豆莢，足有三四十個，那飽滿的顆粒鼓鼓的，我感覺那裏長的都是是黃金，是我的學費。
    中午我和媽媽已經走了很遠，每人都撿一大捆背在背上，媽媽說歇一會，我們坐在地上，開始吃午飯，媽媽把饅頭一直捂在懷裏所以吃的時候也不涼。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最討厭吃饅頭了，現在卻感覺饅頭好香呀，真是象人家講的，現在的孩子那麽愛挑吃的，都是餓的輕。
    吃完饅頭，喝了半瓶水，媽媽讓我看會書，她說幹活也要學習，其實她是想讓我多歇會。
    她說自己去周圍轉轉再撿點，我看著母親心疼的眼神，就聽話地坐在那看帶來的課本，母親微笑著走了，看著她走遠的微駝的背影，眼角有淚忍不住湧出。
    在我們鄉下女孩受教育還是不被重視的，能念完九年義務教育，就很不錯了。而母親卻讓我去二百裏以外的縣城讀高中，假期還送我去哈爾濱的藝術學校學習。
    我對畫畫特別喜歡，十五歲就拎著著個油漆桶給人家畫畫家具，塗塗衣櫃，母親見我還有點天賦就決定要把我供出來，我也一直的努力。
    那年大哥結婚，家裏欠了不少外債，爸爸不同意我假期去哈爾濱學習，可是高三這一年的藝術學習相當重要，母親為了讓我能繼續求學，就去撿地給我攢學費。
    我要和她一起撿地，開始她不肯，說什麽耽誤學習，不讓我去，我是堅決不肯讓她一個人去撿地的，因為母親是有嚴重的腰腿病，她卻說鍛煉一下會對腰腿有好處的，我卻不信的，每天撿地回來，我隻是感覺自己的腰和腿都是疼的，我想母親腰腿一定更疼。
    每天我們天不亮就出發，晚上背著能蓋住頭的豆莢往回走，母親常自己先走一段，讓我歇著等她回來接，我堅持著不歇，但還是越落越遠。
    母親遠遠的放下自己的豆莢捆，趕緊回來接我，看著母親流著汗的臉，我堅持要自己背，母親說如果我不聽話，明天就不讓我來撿地了。
    母親背著我的豆捆還把我落的遠遠的，我覺的自己真是白長個大傻個，鄰居的小妹妹們都偷笑我。
    這時真的感覺讀書人是‘肩不能擔擔，手不能提籃’百無一用。
    一個月過去了，11月的飛雪覆蓋了大地，我的撿地生活也結束了。
    我和媽媽撿的豆莢都已經垛的有兩間房子那麽高了，我想這些該夠我的學費了。
    我要走了，母親把家裏所有的鵝毛拿出來，用手一根一根的把粗杆上的毛勒下來，用那些絨毛給我做了一個大褥子。又把家裏最厚的被拿出來，讓我帶上。
    我坐上鄰居家去縣城賣糧的車走了，遠遠的望著站在村口送我的母親，她那一身常年勞作穿著的灰布衣服把她濃縮成一個灰影，越來越小，可是我還是不能收回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