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石頭會開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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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雲靉靆,惠風和暢。
羽淩宗霧華峰寬闊的廣場上擺滿了鮮花靈果靈食甘釀,成雙成對的仙鶴翩翩起舞,嬌揚美豔的仙娥奏著嫋嫋仙樂,各方巨擘大能們飲酒論道好不酣暢。——對於一位還未開山立峰的金丹弟子來說,這一場合籍大典可謂是極為隆重了。
而此時,本該在外招待賓客的霧華峰主杞陽道人卻躲在大殿內守著他即將結契的小徒弟。
杞陽道人是個幹瘦矍鑠的小老頭,心緒不平之下就像個平常老人一樣嘮叨著回憶過去,“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清潯都要有道侶了。想當初,師父把你抱回來的時候,你才那麼點兒大啊。”他雙手比劃了一下大小,又笑了,“別看個子小小的,脾氣可倔了,看你師兄們練劍就非要跟著比劃,結果連劍都舉不起來,還把自己給氣哭了!”
對麵的青年羞窘的抿了下唇,懷念道:“然後師父就用靈柏為我刻了柄木劍,把師兄們羨慕壞了。”
杞陽道人故作無奈,“拿你沒辦法啊。”說著也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柄食指長短的小木劍,“我又把它重新煉製了一下,以後也能護你一二。”
穆清潯臉上閃過一抹動容,珍而重之的放入懷中,“謝謝師父。”
杞陽道人正待說話,卻突然響起了極肅穆悠長的鍾聲。
“當——”
“當——”
“當——”
洪亮的鍾聲不疾不徐的響了八十一遍,杞陽道人看了看小徒弟和不離他左右卻始終沉默的男人,輕歎口氣,率先起身,“走吧,是時候了。”
*
早在鍾聲響起時賓客們已自覺的停下交談,此時自然而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相攜而來的兩人身上。
其中一人身量修長,美如冠玉,一身玄衣更襯的冰肌瑩徹,此人正是杞陽道人的小徒弟——清行外彰,表裏雪霜的穆清潯。
另一人身形更為高大,氣質凶戾,眸光銳利如刀,放佛從屍山血海中走出的凶獸,絳紅色的衣袍在行走間仿若躍動的火焰。待他走近,眾修者皆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竟是被那凜然的殺氣逼迫的不能言語。此人正是魔門化神老祖墨長淵。
兩人氣質分明截然不同,可此時並肩而立卻又十分和諧。
作為長輩,杞陽道人上前一步引著兩人來到祭天鼎前點燃兩柱清香。在嫋嫋上升的青煙中,墨長淵、穆清潯分別逼出一滴心頭血。兩滴血珠懸於半空,又在旋轉中漸漸的融為一體,滴落於案台上的契書之中。下一瞬,契書倏然化為兩道金光射入兩人心口。
至此,上古神級道侶契約,契成。
從此以後他們就是以天為盟,以地為證,心血相融,共享氣運,神魂永結的道侶了。
兩人皆不自覺的撫了撫胸口,隻覺得那裏沉甸甸暖融融的,是從來沒有過的圓滿。
然而,下一秒。
變故突生!
“師父……”
穆清潯不敢置信的看著胸口,那柄陪伴他良久又重新煉製過的木劍變成寸許長正插在他胸口,源源不斷的帶走他的生機。穆清潯受此重創,成片的猩紅血液不斷的從嘴角湧出,隻片刻就麵白如紙,搖搖欲墜。
墨長淵亦未曾想杞陽會出手偷襲故而沒有防備,先機已失之下,隻來得及一掌逼退杞陽,同時也噴出一口鮮血——他和清潯互為道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同樣傷的不輕。
這場變故來的極快,待穆清潯回過神來便發現剛剛還其樂融融的賓客們全部手持法器圍了過來,護山大陣不知何時也已升起。穆清潯的心沉了沉,如此一來,他們想要離開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事到如今,穆清潯哪裏還不明白,這場道侶盟誓大典原來竟是一場鴻門宴!
主峰設宴、大能來賀,看起來是師傅對徒弟的重視和疼愛,實際上卻步步殺機!
仔細想來,針對他二人的布局怕是已圖謀良久了,一直引而不發不過是畏於墨長淵的實力,可恨他心心念念的道侶契約竟成了他們對付長淵的手段!
這些大能們最是惜命,不敢與威名赫赫又被逼入絕境的墨長淵拚命,一擊不成也不再出手。一時間,一群人竟和兩個重傷之人成了對峙之勢。
這情況,有人麵皮泛紅,也有人理直氣壯,“墨長淵、穆清潯鑄滅世魔器,人人得而誅之!在座諸位皆是天之驕子、乾元支柱,豈敢有毀?!你二人還不快快束手就擒,或許還能留下一條性命!”
穆清潯已痛的說不出話來,墨長淵一邊為他輸送靈氣一邊嗤笑:“滅世魔器?既然已經動手又何須找這般荒繆的理由?本尊若想滅世哪需什麼魔器?”
“執迷不悟!”一位暴躁的元嬰修者斥責道:“天機閣閣主的卜算還能有假?!多說無用,待到擒住他們殺身煉魂看他們還如何狡賴?”
煉魂?有人麵露不忍,可轉念一想天機閣閣主的預言又狠下心腸。
近幾十年來,修真界突然就像是漏了大洞的篩子,靈礦枯竭,靈氣也莫名其妙的流失,進階越來越難。天機閣閣主耗損百年壽元才得出緣由,原來是穆清潯和墨長淵二人私下鑄了一柄魔器,企圖竊取這片大陸的靈氣和氣運來助他們飛升成神。
天機閣閣主大驚,當即聯係了幾位熟悉的大能將此事告知,恰巧杞陽道人知曉二人情誼,便借由替二人舉辦道侶盟誓大典設下計謀。果然,他們沒費多大力氣便困住了穆清潯和墨長淵。
墨長淵看著這些人義正辭嚴,一副隨時要為天下蒼生獻身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譏誚。
天機閣閣主的卜算他們真的信了嗎?
沒有。
但那又如何呢?
對了很好,那麼強大的法器總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否則還不如毀掉,若是錯了也無妨,左右不過是多殺兩個人罷了。
這些自詡正道的人啊,比他們魔修心髒多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穆清潯虛弱的靠在墨長淵身上製止了他療傷的動作,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隨著靈力一起逐漸流失,再如何也隻是徒勞罷了。
該說不愧是師尊嗎,從來都是殺伐果決,出手不留餘地。
穆清潯的目光艱難掃過在場眾人——除了杞陽道人請來的大能,來參加他們合籍大典的都是他最親密的人。
有他敬重愛戴的師父。
有表麵嚴肅卻總偷偷給他塞零食的宗門長老。
有敦厚親善的師兄弟。
有一起闖過秘境,把酒言歡的摯友。
過去種種宛如一場昏沉長夢,穆清潯竟一時分不出真假。否則,那麼親密的親友為什麼連問都不問就認定了他的罪行呢?
然而沒人給穆清潯問出口的機會,也不知是誰先出的手,虎視眈眈的修士們宛如蝗蟲一般撲麵而來。下一瞬,各種招式法寶紛至遝來,墨長淵護著穆清潯抵擋的十分狼狽。眾人畏懼墨長淵也知穆清潯是他的弱點,故而並不與其正麵拚殺,紛紛使出暗昧手段偷襲穆清潯,穆清潯本就受傷極重,竟然就這樣漸漸沒了氣息……
“清潯?”
墨長淵輕喚,可……再沒人應他了。
血色的紋路由墨長淵漆黑的眼眸深處蜿蜒開來,他俯身在穆清潯沾著血汙的臉上親了親,“等我。”複又抬頭,血紅的眸子迸射出嗜血的寒光,眾人被他這麼一看,竟不可抑製的心神具顫。
侵浸到骨子裏的森然殺意讓人膽寒。電光石火間,杞陽道人突然明白了墨長淵的意圖,不由大駭,“快閃開!他要自爆!”
眾人頓時亂做一團:
“快走!”
“瘋子瘋子!”
“不好!陣法還在!”
“杞陽道人何在!快去關了它!”
“墨道友有話好說,切勿衝動!”
“墨老祖饒命!”
哭叫、謾罵、哀求,交織在一起宛如一曲送葬的哀樂。
“轟!”
一聲巨響過後,天地變色,山壁破碎,滿地狼藉。
自此,世上再無霧華峰。
*
昏昏沉沉間,穆清潯好像做了許多夢,他夢見師父把他從山匪刀下救出,夢見師兄一點點幫他拆解劍招,夢見他打賭贏了好友當劍買來的酒葫蘆,他夢見長淵對他說要找個桃源,過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他還夢見長淵一身血汙對他說:等我……
長淵……
穆清潯艱難的睜開雙眼,入目的是一片純白,他掙紮的坐起身來才猛然發現身邊竟然躺了個人,看那身形與眉眼赫然是……
長淵!
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穆清潯猛地撲過去——入手一片冰冷。他身子一僵,急促喘息好幾次才從喉嚨裏發出痛苦的悲鳴,心髒仿佛被鉗住,疼的他眼前陣陣發白,淪肌浹髓的悲傷讓他止不住的發抖,幾乎要暈厥過去。
“我可以救他。”空曠的空間突然響起一道平靜無波的聲音。
“誰?!”
隻見一個指節大小的小黑球憑空出現,搖搖晃晃的落到了穆清潯手上,穆清潯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似乎是一顆……
“種子?”
“我是菩提係統。”小黑球沒有正麵回答穆清潯的疑問,直接說道:“我們做個交易,你進入我指定的世界完成任務,我幫你複活墨長淵。”
能任意穿梭各方世界的東西穆清潯前所未聞,或許它真的可以複活長淵!他狠掐了掐掌心,掩下激動,問道:“長淵神魂不再,氣息全無,你當真能讓他複活?”
小黑球並沒有被穆清潯的質疑觸怒,聲音依舊平平淡淡,“上古神級道侶契約。”
穆清潯暗罵自己魔障,又不禁一陣狂喜,他怎麼就忘記這神級道侶契約了!
神級道侶契約與那些交換了心頭血也隻能模糊感應到道侶位置的普通道侶契約不同,它能分攤傷勢、共享壽元,是真真正正的二身一體!如今他氣血旺盛,長淵就定不會生機全無!
“你死後墨長淵也跟著自爆了。”
穆清潯心中一痛,就聽小黑球繼續說道:“是我保住了他的身體,但他神魂破損太過嚴重,我隻能將其送去其他世界修養,留在係統空間裏的隻是一具軀殼,與屍體無異,你自然感覺不到生氣。待你完成任務,便可借由道侶契約之間的羈絆把他的魂魄帶回。待靈魂重聚,墨長淵自然也就複活了。你可還有疑問?”
“沒有了。”最後一點疑慮也被打消,穆清潯哪裏還有猶豫,隻要能複活長淵,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那好,現在開始第一個任務吧。”
話音未落,穆清潯便覺一陣眩暈,身體軟軟倒在墨長淵身上,靈魂化作一道白光進入到了第一個任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