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個人走在街上，表麵看上去倒是一派祥和，徐返航是個慢熱的人，對於熟悉的人能滔滔不絕講幾個小時不帶休息，對於不太熟識的人話就少些。
    黃泯然覺得倆人脾氣差不多——不知道他是怎樣得出這麼一個不靠譜的結論，肯定聊的來，所以有意撮合倆人多交流幾句。但隻有他開始提起一些新聞時事或者網絡段子時，他們才給他個麵子開尊口賞幾句話。
    黃泯然沒看出來倆人的那一絲尷尬，自己像個領導一樣發表感言，講的倒是酣暢淋漓。
    這時來了一個電話，黃泯然接了後步伐變慢了些，徐返航和袁狄趕超在前麵幾米。
    徐返航走著路，頭向下低垂，視線無目的在自己的褲子、鞋、以及不平整的地磚上遊走了一遭，接著抬起頭，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跟小然哥很熟嗎？什麼時候認識的？”。
    “這個學期。因為一些不太好的事。”
    “什麼事？”
    “他沒跟你提過嗎？”袁狄一看徐返航這表情就知道了，這家夥不知情，估計是不想讓他擔心吧，果然悶葫蘆一個，什麼苦事都自己咽下去。
    他換了個話題，“你跟他什麼時候認識的？”
    徐返航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回道“很小的時候，聽我媽說是兩三歲。”，他也記不起來了，從記事起徐芳芳就常帶著他去黃阿姨家做客。
    “我很少見他帶同學回家裏。”，他的表情凝滯了一下，停了下來，轉身眼神望向後方那個側了大半身子纖瘦的背影，“我倒是希望他多交一些朋友，不要一個人總是悶著，他太孤獨了，我又不能時常陪他。”。
    袁狄順著徐返航的視線看過去，黃泯然剛好回過頭來，人杵在那裏，手機貼在耳邊講著電話，看這沾人煙氣的表情和手舞足蹈的動作，猜測應該是和他媽媽在通電話。
    “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他的。”袁狄承諾道，這一刻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如陽光般溫暖和煦，目光堅定地落在那個身影上。他預料不到以後會發生什麼，年少總覺得世界簡單，自己能堅守初心不變。
    其實袁狄當時心裏有個無關緊要的疑惑，他沒問徐返航——“你為什麼要喊他小然哥？”，按正常人的想法，他隻是大幾個月而已，就算是年長個兩三歲，出於自尊心以及無利可圖，也很少有人會去喊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叫“哥”。
    後來他想明白了，一方麵是因為黃泯然護犢，在他的認知裏，朋友是隨時可以丟棄的存在——假如給他增添麻煩，而換個更親近的稱呼，就相當於劃進了他的“內圈”；另一方麵，他需要讓自己成為一種在別人眼裏強大的存在，能夠被他人需要，可能還摻雜著一些虛榮心的成分也說不定。
    總而言之，他是一個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
    “讓你們久等了。”黃泯然見倆人有說有笑，內心覺得欣慰，就跟老父親看著倆兒子一樣，目露慈愛。
    在公交車上，由於禮讓來人，愛護小孩，三人均站著，抓著手環。袁狄覺得在黃泯然的教育下，自己已經開始習慣這種廉價出行方式了，一學期不到的時間，坐公交的次數已經超過了過往好幾年的總量。
    “你們剛才在聊什麼呢？那麼開心。”黃泯然問道，眼睛亮晶晶的，臉上溢滿笑意，看來這次出行他很開心。
    “沒什麼，沒說你壞話。”袁狄回道，“哦，你們說我什麼壞話了？”，“哈哈哈哈。”袁狄和徐返航同時笑了起來。
    送完徐返航回家，晚上回到黃泯然家後，倆人已經虛脫了。
    黃泯然躺在沙發上，摸著肚子，感慨道“撐死了。”，“誰讓你吃那麼多的。”。一天下來嘴就沒停過，恨不得每個攤子都光顧一遍，一個小吃貨。
    袁狄站在邊上，對著葛優躺在沙發上的人道“你先在沙發上歇歇。家裏有健胃消食片嗎？”，“有，在櫃子第二格，你拿一下，順便幫我倒杯水。”黃泯然手指向櫃子，毫不客氣使喚道。
    吃完藥，許久倆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安靜的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茶幾上放著一個遙控器、一瓶花、一盤水果、倆個玻璃杯，倒有種居家溫馨的氛圍。
    “冷嗎？”過了會，袁狄問道，“有點，毯子在我房間衣櫥裏，謝謝。”，“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啊。”袁狄裝模作樣地給了他一腳，正好踹在黃泯然小腿上，黃泯然捂著肚子笑嘻嘻地癱倒在沙發上“我本來就不是外人，這是我家，哈哈，哥你真傻。”。
    袁狄拿了條毯子出來，扔在了黃泯然身上。
    “你媽呢？”袁狄問道，回來到現在，都八點多了還不見黃阿姨。
    “她要十點後才下班。”說完後他跳了起來“對了，得給媽媽準備晚飯。”，黃泯然起身往冰箱走去，嘴裏念叨著“我看看冰箱裏還有什麼，給她下個麵，再炒兩個菜。”。
    袁狄也過來幫忙，忙完後倆人已經累的不行了，一前一後洗了澡，直接躺床上了。
    “要睡的話跟我說一聲，我把燈關掉。”袁狄朝黃泯然說道，LED燈開關在袁狄這邊，後者滿臉疲倦，眼底一圈淡淡的青黑。
    “哥，講個睡前故事唄。”黃泯然抬眼看向他，純淨的雙眸滿是期待。
    袁狄在心底默默告訴自己“孩子，得慣著。”，“從前有座廟，廟裏有個和尚……”，黃泯然努了努嘴，嫌棄道“我不要聽這個。”，“那你想聽什麼？”，“血腥、暴力、刺激一點的。”，“泯然小同誌，你竟然還有這癖好，有點危險啊。”，“這有什麼危險的，那麼多人想去搶銀行也沒幾個付諸行動啊。”，“口才不如你，小生甘拜下風。”，“哈哈哈。快點，講一個。”黃泯然催促道。
    袁狄靠在床頭，搜腸刮肚、絞盡腦汁也沒想到符合的故事，不過自己的經曆倒是挺傳奇的——他自個這麼認為，也見過暴力血腥的場麵。
    於是他組織了下語言，“你叫我現在想一時半會肯定想不出來，我隻能說下自己見過並且參與過的。”，他頓了下，眼睛失神了幾秒，接著娓娓道來“你哥是個壞學生，打過許多架，以前很拽，氣焰囂張，自以為俠肝義膽能闖天下，說不好聽點就是蠢，沒長腦子。記得有一次，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