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是桂花蜜，金誠哥哥的茶是香甜的，為什這酒卻如此辛辣？”雲寫意還是標準的兒童口味，拿起顧瀟然倒給自己的酒，又輕輕抿了幾口，咽下去的時候，感覺從口腔到胃裏都是暖暖麻麻的感覺。
    “金誠走了？”顧瀟然明顯不想回答寫意的問題，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嗯。”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剛剛下肚的兩杯酒，明明已經放下了，但顧瀟然問的時候，卻好像所有的委屈都湧上了心頭，再也忍不住了。“他走了，不要我了。”雲寫意說過要懂事，要聽話，要等金誠回來，要做一個努力的好孩子。但他做不到，他害怕，他傷心，他不想懂事。“他不要我了，他是騙子。他說過在靈山書院等我，我拚命的努力，等我考上書院，他走了。他說過隻要我做一個好學生，就會在家等我，我也努力了嗎，我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弟子，結果他還是走了。”雲寫意在酒精的作用下，痛哭流涕。忍了這些天，其實這些眼淚，那天在金鱗湖邊，雲寫意就已經忍不住了，但為了金誠，他生生將這些委屈、難過都咽進心裏。他難過，但他更舍不得金誠看到他的傷心。
    顧瀟然看著雲寫意，默默地又給他倒了一杯桂花蜜釀。
    “我是不是不值得有朋友？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我？別人不喜歡我，所有人不和我做朋友都不要緊，我一直告訴自己我還有金誠哥哥。可是，為什麼連他也要走？為什麼？”雲寫意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桂花蜜釀，眼前的琉璃盞中盛的似乎不再是酒，而是所有不甘和苦悶的出口。酒入愁腸，淚出眼眶。
    “顧瀟然，我是不是很爛，是不是很令人討厭，是不是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沒有我，是不是雲姨和金誠都會活得更好？是不是我，我……”這麼多年，雲寫意對金誠一直有著一份小心翼翼地珍惜，他喜歡金誠哥哥，但他其實也一直害怕失去他。他知道金誠心中有更廣闊的天地，比金鱗湖，甚至比仙陵城更廣闊的天地，他一直怕，有一天，自己會變成金誠心中隻屬於湖畔小築的小小回憶。他更怕失去雲墨染，他知道，從小到大，自己都是雲墨染的負累。他知道因為他，他的雲姨放棄了許多許多，他懂得，他珍惜，也深深愧疚。是他的存在，辜負了雲寫意的韶華。
    雲寫意哭得傷心，眼前的琉璃盞，似乎是一把鑰匙，長久以來，雲寫意心底積壓的那些愧疚，笑容下的那些傷心，似乎都找到了出口。也許，在心底深處，雲寫意依舊是當年站在樹下，傷心難過，孤身一人的小孩子。
    看著雲寫意滿臉通紅，雙眼紅腫的樣子，顧瀟然歎了口氣，上前輕拍著雲寫意的背，“看來，雲墨染和金誠真是把你保護得太好……”
    雲寫意當然聽不清顧瀟然在說什麼，他此時隻是靠在顧瀟然的肩頭，淚眼朦朧，他周圍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整個人處在一種輕飄飄的狀態，仿佛心裏所有的難過，都隨著眼淚離開了自己。
    漸漸的，雲寫意的哭泣聲小了，身體也漸漸鬆弛了下來，沒多久就靠著顧瀟然睡了過去。
    低頭看了眼靠著自己肩頭哭成花貓臉的雲寫意，顧瀟然也有些無奈。雲墨染，真的是打的一手好盤算啊，明明是金誠的鍋，自己也不過好奇一時，這會卻感覺是要真真接手了呢。
    “喲，寫意這是怎麼了？怎麼我去收拾的一會功夫，成了這幅樣子？”顧姨從門外進來，手上拎著兩壇新酒。
    “心情不好，我給他喝了點酒，沒喝過，醉了吧。”顧瀟然用帕字給雲寫意擦掉了臉上的眼淚鼻涕殘骸。
    “哦，怪不得，以後多給他喝就好了。放上床睡會吧。”顧姨聽聞是醉了也就放心了。
    “嗯。”顧瀟然應了聲，抱起雲寫意就往裏屋去了。
    雲寫意的第一次醉酒，昏睡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雲寫意發現自己正躺在顧瀟然的床上。腦袋還是暈暈沉沉的，整個人還有點斷片的感覺。細細回想一下，昨天中午來丹楓小苑蹭飯，吃了牛肉湯，然後顧瀟然給自己喝了點酒，然後，好像又喝了一杯，自己好像哭了，後麵的事情雲寫意這會已經都記不清了。
    “寫意醒了呀？我剛燉好了清粥，一會洗漱好了來喝點吧。”沒等雲寫意過多思量昨天的事情，顧姨已經端了一個紫砂小鍋走進了屋。一陣米香傳入雲寫意鼻中，他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感覺整個人一下都被饑餓感喚醒了。
    看著雲寫意起身洗漱整理的樣子，顧姨不禁感歎到底是年輕人，恢複的就是快，不過一天光景，又生龍活虎了。
    “顧姨，顧瀟然呢？”顧姨坐在桌邊一臉慈愛地看著雲寫意喝粥，雲寫意被看得都有點尷尬。
    “哦，一早有事出去了。別管他，寫意喝了粥一會再睡一覺，晚上我再給你做點好吃的。”難得雲寫意在丹楓小苑住著，顧姨怎麼能輕易放走，昨晚就細細規劃了今天的日程呢。
    “會不會太打擾，我可以回去的。”雲寫意這會還是有點思念自己的小窩的，在這被顧姨總是兩眼放光的盯著，還是有點壓力的。
    “哎呀，不知道晚上瀟然回來不，要不要給他多蒸幾個螃蟹？算了，不管他，再做個上湯燙幹絲吧，再來點……”顧姨似乎是沒聽見雲寫意的話，轉身籌劃著晚上的餐單，一遍遍喃喃自語，一邊走出了房間。
    喝了粥，困意上湧，昨天的酒意似乎還未完全散去，雲寫意又回去睡回籠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