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山書院的求學時光，本來應該隻是馮熊人生的一場少年夢。但是因為有了秦陽的陪伴，馮熊但願長醉不複醒。即使是在人生的最後，閉上眼的那一刻，他也不曾後悔遇上秦陽，愛上秦陽。
    喜歡一個人，自然會知道那個人心裏有沒有自己，但要多喜歡一個人，才能日日騙自己那人也有歡喜愛戀。馮熊不知道自己多喜歡秦陽，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沒有秦陽。
    苗寨裏有規矩，飼蠱使毒技藝不可外傳，否則逐出苗寨。曾經，馮熊也不理解，寨子就是大家的全部，怎麼會有人舍棄血脈親情、諸多牽絆，也在所不惜。就像那個培育出“跗骨相思”的前輩一樣，決絕舍棄，也不過落下個埋骨異鄉，魂飛魄散的下場。
    但，當他向秦陽坦白自己的來曆，秦陽開口求教的那一刻，他懂了。不是狠心的能放下，也不是決絕的要離去，隻不過是，有的人開了口，然後自己連拒絕都做不到而已。喜歡他，恨不能連心都捧在他麵前，命都是他的，一些指教，如何拒絕？
    秦陽天資聰慧，又狠得下心，學什麼都很快，當年跟著孫之嶺習藝如此，今天學蠱還是如此。但是馮熊卻從來不肯教他飼蠱和驅蠱。開始的時候，秦陽也纏著馮熊爭取過，但馮熊不忍心。飼蠱傷身，而且很多材料頗費心血，他舍不得。他答應秦陽，隻要是秦陽要的蠱，他都幫過秦陽，從今往後，他就是秦陽取之不盡的蠱鼎。人皮蠱鼓，馮熊也沒有教過秦陽，因為使鼓者，身必種蠱，他也舍不得。苗寨孩子習蠱孩子們的苦，他舍不得秦陽經曆。馮熊知道，種下了蠱，秦陽便再難抽身了，他心愛的人，該有選擇，不該跟自己一樣一生有此牽絆。
    秦陽也告訴了馮熊自己的曾經。那些在仙陵街頭流浪的日子，那些和孫夫子在一起的日子，還有那些自己雙手沾滿血腥的日子。馮熊知道了他曾經的苦，他的掙紮，他的迷茫，他的無助，還有他對那個人的愛。
    秦陽默默地向馮熊訴說自己的人生，那也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經曆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呈現在另一個人身邊。他不愛馮熊，甚至談不上喜歡馮熊，但是，他卻相信馮熊。他知道，這世界說，如果隻有一個人不會出賣自己，那也是馮熊。但對於自己的曾經過往，他依舊小心翼翼，每一句訴說他都在觀察著麵前的馮熊，注視著馮熊的每一個表情、動作。
    秦陽的雙手不經意的抓著自己的外衫前襟，裝作很不在意。但他怎麼會不在意呢，他早就習慣了有這麼一個人在自己的身邊，那些孤單的時光，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馮熊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緊張，看著秦陽深怕自己離開的表情，馮熊很開心。即使秦陽不愛自己，但他放不下自己，他怕孤單了，這樣馮熊就滿足了。
    可能是因為童年的經曆，秦陽其實不太喜歡別人的碰觸，更不必談那些時候。但是，秦陽卻很依賴那些他自己並不喜歡的事情，他總是極盡妖嬈，抵死纏綿。開始的時候，馮熊也沉迷其中，畢竟他隻是一個少年，他拒絕不了秦陽，秦陽也會刻意表現很快樂。但漸漸的，馮熊會漸漸克製自己，因為他發現秦陽其實並不喜歡這些。他發現秦陽隻不過是不知道如何挽留，秦陽隻不過因為堅信隻有這樣，別人才會喜歡。
    馮熊記得，自己第一次給秦陽裹好被褥，隻是默默陪著他入睡的時候，秦陽哭了，哭的很傷心。“不要怕，有我。”馮熊輕拍著馮熊，像安慰孩子一樣，陪伴著他。
    秦陽常問馮熊“你是不是愛我？”馮熊總是會回答“愛啊。”“可是我不愛你，我愛別人怎麼辦？”“不要緊，我愛你就好。”馮熊怎麼會不知道他不愛，但是自己舍不得，也放不下。“那你不要離開我。”秦陽每當這個時候都需要馮熊的保證，然後就會像一個孩子一樣，抱著馮熊，嚶嚶哭泣。
    殺人奪命的終究不是蠱毒，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