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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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弟弟
那居然是顧景誠。
少年像是剛從哪個包間走出來,身邊還跟著一群年紀相仿的同伴,此刻正一臉驚喜地看著他。
這一聲“哥哥”實在是叫得突然,林騫無暇細想為什麼顧景誠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就見程勇狐疑地打量了顧景誠一眼,問:“你還有個弟弟?”看樣子程勇應該也不認識顧景誠。
林騫還未來得及接話,顧景誠身邊的同伴倒是先開了口,問他:“哎顧景誠,這就是你那個天天掛在嘴邊的大哥?”
他這同伴心直口快地叫出顧景誠的全名,林騫根本沒時間阻攔,心道了一聲“不好”,就見程勇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雖然沒見過顧景誠的臉,可顧慎之兩個孩子的名字在圈子裏確是實實在在的如雷貫耳。程勇是何等聰明人,心念電轉間便已猜到林騫的真實身份,想到自己居然被人牽著鼻子耍了這麼久,程勇的怒氣“騰”地一下從心口燒了上來。
刀光一閃,程勇手起刀落,站在一旁的Wendy連一句呼聲都還沒喊出口,身體便軟軟地倒了下去。從這女人脖頸出噴射出的一股鮮紅血液,直直地飛濺到程勇臉上,他也不躲,陰戾的目光配上滿臉血色,襯得他仿佛一個剛從地獄回來的修羅。
顧景誠自小被葉蘭保護得像個溫室裏嬌嫩的幼苗,哪裏見過這種陣仗,當下腿一軟就坐了下去,臉色慘白。
“你是顧家的人?你耍我?”程勇慢慢地舔掉嘴唇上的鮮血,從下向上抬眼緊盯著林騫,目光裏的陰毒若是凝成實質,定能把他的胸腔射個對穿。
程勇抬起還在滴血的尖刀,緩緩地對準了坐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顧景誠。
“你弟弟的命,我今天就收下了。”程勇聲音沙啞,也不知他和顧家有什麼深仇大恨,怒意將他的雙目染得一片血紅。
說時遲那時快,林騫從腰間拔出那把小型□□,拉開保險栓,毫不猶豫地朝程勇開了一槍。隻是他射擊的技術一直都沒有顧景羲精湛,又擔心誤傷顧景誠,這一槍隻打到了程勇的右手。程勇一聲痛呼硬生生哽在喉嚨裏,手裏的尖刀應聲掉落。
林騫趁他這一愣神的功夫,飛快地跑向顧景誠一把把他從地上拖了起來。顧景誠整個人抖得如同秋風中的樹葉,林騫隻好半拖半抱著他一邊打一邊朝電梯跑去。他扣了扣耳機,沉聲說道:“計劃失敗,清場。”
耳機裏傳來王孟一如既往冷靜的聲音:“收到。”
他話音剛落,走廊一側的通風窗應聲碎裂,一枚子彈射了進來,精準地從一名保鏢的喉嚨穿過。那人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暗紅的血液混合著血沫從他脖子上汨汨冒出,他在地上徒勞地瞪著雙腿,喉嚨裏發出拉風箱一般“哼哧哼哧”的聲音。
王孟一槍一個,幾乎彈無虛發。奈何程勇所帶保鏢眾多,而林騫還帶著顧景誠這個路都走不了的拖油瓶,從包廂通往電梯的短短幾十米路程依舊是走得格外艱難。林騫半拖半抱著顧景誠好不容易挪到電梯間,身上已經掛了不少彩,好在沒有受到致命傷。
他一進電梯門就立馬按住了關門鍵——樓下三個區已經被手下包圍,他知道隻要出了頂層就沒有性命之憂。怎奈電梯門關閉的速度絲毫沒有因為情況的緊急而加快半分,依舊是不緊不慢地緩緩向中間合攏。等待關門的間隙,林騫的餘光見到程勇不知何時從地上坐了起來,他右手中彈,麵部因為痛苦而深深地扭曲著,眼裏的恨意卻揮散不去。
林騫的目光和程勇的在空氣中相遇,隻見程勇笑了一下,竟用左手從倒在地上的一個保鏢手裏拿過□□,朝緩緩關閉的電梯門開了一槍。
林騫已經進入電梯門擋住的死角,可顧景誠卻依然癱倒在正中間。此刻再想把他往旁邊拖已經來不及了,林騫來不及細想,咬牙朝顧景誠撲過去,硬生生挨下了這一槍。隻聽見一聲子彈嵌入皮肉那令人牙酸的聲響,林騫的右肩一陣劇痛,鮮血立刻浸濕了風衣,於此同時電梯門終於全部合上。
電梯的指示數字緩緩下降,林騫短暫地鬆了口氣,鬆開顧景誠坐到地上,肩膀的劇痛讓他有些失神。那一片血色在淺灰色的風衣上分外顯眼,顧景誠抖了一下,眼神終於重新聚了焦。他直直地看著林騫被鮮血浸濕的右肩,像是突然間不會說話了一般,半晌才倒抽了一口涼氣,回過神來。
“哥……他們……那幫人是什麼人?他們怎麼還帶著槍?為什麼要追著你?他們……他們殺人了啊。”
大約是真的慌了,幾句話被顧景誠說得顛三倒四。林騫麵對他連珠炮似的一連串問題有些頭疼,他失血過多,現在是真的不太想說話。可看著顧景誠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十幾歲的少年還沒長開,眼裏含著一汪淚水活像隻楚楚可憐的小動物,林騫不禁心軟了一點,抬起尚且完好的左手臂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沒事,等到了地下停車場有你王叔來接我們。”
沒成想他這一摸腦袋像是打開了顧景誠身上水庫的開關,少年瞬間開閘放水,一把撲進他的懷裏哭了起來。
“哥……我好怕啊哥,你流好多血,你疼不疼?我不要你幫我擋槍!我好怕你死掉……”
顧景誠十幾歲的人了,愛哭的習慣這些年倒是一點也沒變,他比林騫小太多,林騫照例拿這孩子沒什麼轍,隻得放下手臂任由他抱著自己哭個夠。
萬幸電梯很快就降到了地下一層,電梯門打開,一輛黑色越野車出現在門外,車窗搖下,裏麵是王孟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冷臉。
“上車。”這人不管什麼時候都一副公事公辦的冷漠口吻,仿佛老板的負傷沒有給他帶來一絲心理上的觸動。
林騫艱難地起身拉開車門,先把顧景誠塞進去,自己再坐到外側關好車門。王孟油門一踩猛打方向盤,越野車掉了個頭直奔出口而去。
礙於顧景誠在場,有些事不好明說,林騫的視線在後視鏡裏與王孟短暫相接,王孟朝他略一點頭。林騫終於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知道在他們乘電梯的當口,提前安排的手下已經把局麵壓了下來,按照一開始的計劃,應當還留下了程勇一個活口。
他們當初製定計劃的時候,就說好了若是一切順利,林騫就偽裝成新晉富商打入交易鏈內部;若是不幸失敗,就由埋伏在樓下的手下強行上至頂層清場,但是要留下這場交易的主導者,或許能從這個人身上得到一些關於幕後主使的情報。林騫相信,程勇的背後一定還有更大的策劃者,而這個人將交易鏈延伸至C城的目的,似乎不僅僅是為了擴大交易圈。林騫總有種直覺——這個幕後主使並不簡單,他費盡心機在C城開疆拓土的背後,似乎還隱藏著什麼更大的目的。
而把程勇送到四號獄之後,怎麼從他嘴裏撬出情報就是徐理的事了。
林騫在車上理順了思路,這才覺得一陣疲憊感襲來。這時王孟瞟了顧景誠一眼,詢問道:
“先回主宅還是……”
從英國回來之後,林騫就和顧景羲都搬出了顧家主宅,林騫在C城另有一個自己房子,除了顧景羲和幾個心腹之外,地址對其他人都是保密的。王孟這是在詢問是否需要先把顧景誠送回家,隻是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景誠大聲打斷了。
“不!去我哥那。我哥都這樣了,我要陪著他!”
林騫微微闔上眼睛,失血讓他感到一陣眩暈。自己這一身血確實不好就這麼帶著顧景誠回顧家,張寒欽也早就在他家門口等著。況且顧景誠的性子林騫是知道的,若是有什麼不遂他的意,一定能吵得把車頂都掀翻。林騫苦笑了一下,暫且讓了步。
“先回我那吧,明天一早再把他送回去。”林騫想了想,轉而又仔細地叮囑顧景誠,“你去我家的事,回去之後不要跟任何人說,也不要告訴別人我家的地址。”
顧景誠正沉浸在可以第一次去林騫家的喜悅之中,自從林騫從英國回來,他幾乎不怎麼回顧家主宅,顧景誠想要見他也是難於登天。這次好不容易讓他逮著這麼一次機會,林騫這幾句話說得,讓顧景誠覺得自己好像被分享了隻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小秘密,頓時心裏一陣心花怒放,義不容辭地挺了挺胸:
“哥你放心,我保證誰也不告訴。”
林騫稍微放下一點心,朝顧景誠微微笑了笑。離自己家還有段距離,王孟開車又一貫很穩,他一直提著的一口氣鬆下來,頓時感到一陣倦意襲來。林騫知道這會兒已經沒有什麼危險,於是把身體向外側了側,斜靠上車窗,微微闔上了眼,漸漸進入昏沉的睡眠。
王孟作為一個敬業的黑道司機,恪盡職守地遵從了目不斜視的職業信條,在用餘光發現林騫已經睡熟之後,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又快又穩地把車開回家上。
他自然也沒有發現,後座上的顧景誠悄無聲息地朝林騫靠了過去,悄悄地握住了林騫的手。這個十幾歲的男孩側頭看著林騫毫無防備的睡顏,目光裏竟有一種令人心驚的入魔般的癡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