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話。
    “呐師弟，這就是我一路上同你說過很多次了的人，今天起，他就是你師父了！
    而我！是你獨一無二的師姐——眉卯氷！”
    那個很好看的人類正滿臉喜悅地這麼說著。
    這是笑長空現階段對於眉卯氷的看法，然而眉卯氷並不知情。
    再睡一會裏的氛圍很是沉悶，金繭師姑實在忍受不了，就把我和師弟一塊抓來一起受難。
    狼妖族長變成狼妖的模樣，臥在師父床榻上，將師父裹了起來。
    但由於那狼妖族長是真真暖和，對於碧青州的傷情治療是有幫助的，所以金繭師姐不僅僅隻是沒有製止，還認真的同師兄蒼梧涯說了這麼做的好處。
    於是，碧青州一日未醒，那狼妖族長便守著他一日，而蒼梧涯——在一旁的角落，臉色陰沉地打坐。
    金繭一開始還會努力讓狼族族長和蒼梧涯熟絡起來，後來她放棄了。
    橫豎這狼族族長在蒼梧涯眼中跟寒山派掌門一樣，都是來搶師弟的，也就沒給過好臉色。
    於是，笑長空拜師儀式，過了兩周才辦。
    那是一個，暮靄沉沉楚天闊，寒室三男一台戲的日子。
    當碧青州一睜眼的時候，發現被一個翅身羅蹄的大豬蹄子像八爪魚一樣纏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召了那柄還沒起名的神武‘順守’。
    一道驚雷劈在了‘再睡一會’，正在閬風岑演武台授課的蒼梧涯一愣，旋即往‘再睡一會’奔去。
    碧青州一雙眸子陰沉著，碧色也沉了下來，一頭白發無風自動，無不昭示著自己的騰騰怒氣。
    那頭的狼族族長難得顯得手足無措，睡眼惺忪，全然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而碧青州不知為何怒意滔天，招招致命，若不是蒼梧涯來的及時，狼族族長就險險要被碧青州用‘順守’戳成篩子。
    “青州！快住手！這幾日他化身‘溫床’寸步不離地守著你，可擔當得上一個救命恩人的稱號了！”
    蒼梧涯如是喊著要近碧青州的身，想把他手控製住，可近了身才看清碧青州那雙泛紅的雙眼，一副跟狼族族長有弑親之仇的模樣。
    是在蒼梧涯出聲後，碧青州才停了手，直到蒼梧涯近身要奪他手中的劍時，碧青州一個哆嗦，猛的躲開了，露出了驚恐的神色，手中的順守都掉了。
    蒼梧涯的手還停在原地，看著碧青州的反應，他沉默了一會，將順守拾起。
    碧青州擋住了自己的雙眸，皺著眉頭，但那頭長發卻慢慢的穩穩地披在肩側。
    “……對不起，失儀了。”
    他哽咽了，可抬起頭，依舊是禮貌的一笑。
    可蒼梧涯卻放心不下，他看著覺得：
    ‘師弟強顏歡笑，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別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聽見有人將自己心聲念出來的蒼梧涯詫異回頭，隻見狼族長老如是認真地說著，上前抓住了碧青州的雙肩，舔了一下碧青州泛紅的眼角。
    蒼梧涯眼看著碧青州臉色由愁轉詫，麵上又羞最後惱火了，把藏在樹上的白鷺拖下來一塊按著狼族族長打。
    我正帶著笑長空爬樹，眼看再睡一會前人群聚集，便猜想大概是師父醒了！
    連忙拖著笑長空一塊去看師父，一到人群外，卻是寸步難行。
    不過師兄們一看到我，立馬詫異：“是卯兒師妹！師妹來，師兄給你騰個位置！”
    不等我不回答，又一個師姐便說：
    “卯氷卯氷，來師姐這，近一些！”
    “哎呀師姐你沒有誠意！”另外一個師兄如是說著，“卯兒師妹來，師兄帶你去前邊！”
    就這麼一來二去，我和笑長空就擁有了一等席位，近距離觀看假意勸架蒼梧涯，揍人不要錢的碧青州，以及呂洞賓扮演者狼族族長三人領銜主演的年度大戲——三個男人的修羅戰場。
    碧青州平日沒有明顯憎惡喜好的東西，獨獨這次歇斯底裏得讓整個閬風岑都知道他討厭狼族族長。
    最讓大夥奇怪的是，明明都被碧青州追著又是揍又是拿神武戳，狼族族長非但沒有怨恨，還在再睡一會旁邊的住人四號院住了下來。
    於是，笑長空的拜師大典上，除了門派的師兄弟，掌門和幾位師叔師姑外，還有這位狼族族長。
    白日裏是繁複的禮節，需按照閬風岑祖上傳下的規矩來辦。不過到了晚上便是簡單的師徒之間的交流。
    碧青州白日裏困倦的疲乏的模樣讓他們都要懷疑師父一會是不是要睡過去了。
    夜裏，師父宛若打了雞血，拉著笑長空的手轉圈圈。
    還一時興起給住人三號院和四號院提了名字。
    當笑長空看見匾額上的“小寶貝兒”的時候，因為看不明白，隻覺得這字寫的可真好看啊。
    而狼妖族長的那間，則被碧青州提上了‘不是個人’四字，他在牌匾下沉默了許久，想想算了，碧青州寫的好像也沒錯。
    遲來的蒼梧涯眼看著碧青州不言語地鬧騰，也小喝了兩口酒。
    由於酒量小，兩人喝醉了便開始四處‘頂風作案’，果不其然，在我的臥房橫梁上留下他們偉大的畫作。
    他們提筆做罷，兀自欣賞一番，相視一眼，而後桀然一笑。
    眼裏就隻有對方。
    平日這個點笑長空早就已經睡著了，此刻強撐著陪我一直守著師父師叔，狼妖族長正舔著自己的爪子。
    笑長空眼中所見的畫麵越來越模糊，最終不堪周公親切的召喚，腦袋一歪趴在我背上睡著了。
    狼妖族長，舉起酒盞，邀我共飲一杯：
    “丫頭，來。”
    “我叫眉卯氷。”
    我舉杯，杯裏是因為要晾曬草藥而沒來的金繭師姑煮的藥湯。
    “沒毛病沒毛病，真有你師父起名的風格。”
    他笑著，眼看碧青州上梁揭瓦，與蒼梧涯裏應外合，配合默契，分分鍾準備把他借住的院子拆了，“我，庚彥。”
    笑長空挪了挪腦袋，又準準地瞄著我的後頸，一口咬下，疼得我一個機靈。
    “你丫——”
    我正想懟他，可他仍舊睡得香甜，我隻能咬牙切齒的放棄報複。
    “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才又見到。”
    庚彥眼睛微眯，對上笑長空那宛若宣告主權的視線，笑容便更深了些。
    “碧青州是個有意思的人。”
    庚彥如是一說，笑長空眨了眨眼，調整了腦袋的位置，正式入睡。
    耳朵緊貼著眉卯氷，他似能聽見一種像大地脈絡的嗡鳴一樣的聲音，那是他胸腔發出的聲音，伴著眉卯氷說話的時候鼓膜傳來的震動聲，讓他倍感親昵安心。
    “可不，師父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師父，茫茫天地間再尋不到第二個。”
    我很是自豪，不過也為庚彥感到一絲遺憾：
    “但……師父已有心儀之人，勸族長放棄為好。”
    “是蒼梧涯吧。”
    庚彥絲毫不把這勸告放在心上，一語言中。
    “可我看蒼梧涯好似並沒有跟他結為道侶的想法。”
    我：“……”
    這老妖的眼光真敏銳，就連斑禿長老也是跟我們相處半年才意識到師父對師叔的想法。
    不過這上輩子都沒被戳破的事，這輩子要戳破怕也是玄得很。
    也許……有外力的介入，會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
    我斂起嘴角的消息，裝作不解世事的模樣，看著不遠處被師叔拽著不讓跳水池的師父，道：
    “或許，師叔意識不到吧。就算你介入，也不過是跟寒山派掌門一樣的。”
    庚彥隻覺這小丫頭真是古靈精怪地，總讓人有想要做一些不可能的事情的衝動。
    他伸了個懶腰，心裏也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