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ne
    李晟敏，我們在一起吧？在一起吧……
    晟敏訝異得抬起頭看向奎賢，看到他壓低了的視線不似過去的陰暗卻是無比的認真，他微笑著，窗外的陽光隔著蒙著霧氣的窗玻璃射進來，在他臉
    上打下層層光暈，立刻收回視線，晟敏略微緊張的收緊了雙手。
    “我們在一起吧？”奎賢又問了一遍，雙手不自覺的抓緊了窗台的邊角。
    “奎賢啊……你在說什麼呢？”晟敏的聲音輕得很無力，他低頭失神得看著自己絞在一起的雙手，不想聽懂奎賢的話語。
    “我說，我愛上你了！”奎賢突然從斜倚的窗台上站直，脊背在陽光下挺直了，用堅定的聲音說到，大義淩然的樣子像是在說，李晟敏，我就是愛
    上你了，你能拿我怎麼辦？？！我不說喜歡，我直接愛上。
    晟敏的頭垂的更低，長長的劉海滑落下來遮住了側臉，他的手更加無措得緊絞著，彎著的脊背蜷縮起來，像是在忍受著什麼，良久，都沒有開口。
    奎賢清晰得聽到自己緊張的心跳，一下，兩下，握緊的拳頭想要放鬆卻握得更緊，被刺破過的手掌傳來陣陣疼痛。奎賢沒有發現，原來自己竟窒息
    得等待著晟敏的答案，窒息得……緊張著。
    晟敏虛弱得垂下肩頭，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用顫抖的帶著歉疚的聲音說，“奎賢呐……我……不喜歡男人啊……”
    隻是輕輕的一句話，卻在奎賢腦中轟然爆炸了，就這樣……被拒絕了……奎賢低頭，嘴角扯出一絲痛楚的微笑，男人……是啊，彼此都是男人，因
    為從他救他的那一刻起便將他看成了陽光般的存在，隻是想看到他，隻是想靠近他，想要知道他是不是拯救自己的天使，想要被擁抱被溫暖，想要不
    知滿足得去汲取他給的關懷，甚至去慶幸自己的病症，原來……自己竟這麼瘋狂得渴望他，渴望到早已模糊了性別，早已忘卻了……他們兩個……都
    是男人！
    “這樣啊……”世界早已安靜，但奎賢還是聽到自己難掩痛楚的聲音，淡淡的，卻憂傷的說，“我也不喜歡呢……”
    身體突然癱軟無力，奎賢捂著心口滿滿的疼痛緩緩向病房外走去，在拉開門的那一瞬，他回頭，給了晟敏一個憂傷到讓人心揪的笑容，然後說，“
    為什麼……我們都是男人呢？”
    門被輕輕帶上了，晟敏失神得看著被關上了的門，輕輕歎了一口氣，竟發現自己緊絞著的雙手下，被褥已經被抓出深深的皺痕。他知道，這扇門，再
    不會打開，然後奎賢從那裏進來了。釋然得，他輕輕靠倒在墊子上，轉頭看窗外，卻隱約還是能看到奎賢站立著的身影，他說，“因為，我愛上你了
    ……”眼睛一片潮濕，卻沒有掉下淚來。
    晟敏的身體很快痊愈了，出院的時候來了很多人，熱熱鬧鬧得接了他去了餐會，鬧哄哄的喜慶一片，可是其中，沒有奎賢的身影。在一片吵鬧聲中
    晟敏接起響聲急促的電話，手機的顯示屏上出現的是奎賢的號碼，可是裏麵卻沒有奎賢的聲音，隻有吵鬧的音樂聲和人們的歡呼尖叫，晟敏認出那是
    碎酒吧裏的音樂和狂叫，他沒有說話，悄無聲息得走到廁所，周圍一下安靜了，隻有滴水聲伴著他粗重的喘息，四周的寧靜更凸顯出了手機裏的吵鬧
    ，他仔細得聽著，然後他聽到了令他心碎的啜泣聲，低低的，帶著醉意的小聲呢喃，難以辨析，“奎賢？”晟敏喚了一聲，可是對方沒有回答，然後
    手機裏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叫囂，“臭小子你到底是想怎樣？喝成這樣真拿我當你保姆是不是！！”晟敏認出那是希澈的聲音。這時又有另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好了，澈，別晃他了，先把他帶回去吧，”然後轉而用更溫柔的聲音說，“別哭了，這麼大人了，把手機給我，你都打了一晚上了。”“嘟嘟嘟……”手機被掛斷了，裏麵傳來了一陣忙音，晟敏呆呆得將手機從耳邊拿下，耳朵因為貼得太緊而通紅著，他翻看了一下未接來電，竟……有20多條記錄。無聲得，他疲累得用手支撐著鏡台，鏡子中的自己，竟模糊了雙眼，歉疚感湧上心頭，更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有些無措，不知道該怎樣去應對這突如其來的愛，那種深沉得不惜去傷害自己和對方的愛讓他害怕而恐懼。一時之間，隻想要逃避。
    冬日的暖陽照射進教室，終於可以出院，終於可以上學，晟敏穿上了赫在為他準備的厚厚的衣物，暖暖得任陽光照射在他白淨的臉龐上，他淺淺的
    笑，聽著圍繞著他的女孩子們歡快的聲音。
    “奎賢這兩天好奇怪，每天都來上學呢~~~”女班長瞥了一眼正看向她們這邊的奎賢，輕聲說道。
    “是呢是呢！好奇怪！”女孩子們附和到。
    “能每天看到帥哥不是很不錯嗎？”一個女生幸福得說著。
    “是啊是啊！！可是那人冷冷的！還是我們晟敏，笑起來真是溫暖啊！”另一個女生輕柔得去撫摸晟敏柔軟的頭發，像個疼愛弟弟的姐姐一般，晟
    敏乖順得笑著，眼底閃過一絲觸動。
    “李晟敏，出來一下。”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晟敏驚訝得抬頭，看到奎賢扒開圍繞著他的女生，站到他麵前。未等他做出反應奎賢便伸手抓
    住他的左手將他拉起。
    “幹……幹什麼！”晟敏驚慌得被奎賢拉出人群，在同學們奇怪的眼神中穿越鬧哄哄的班級，穿過細碎得鋪散著陽光的長廊，來到午後安靜的操場
    ，晟敏任憑奎賢拉著，沒有去掙紮，沒有去反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呆呆得看著奎賢的大手緊拽著他的，他的手掌很厚實，幹燥而柔軟，能
    感受到上麵細細的紋路，摩梭著自己敏感細嫩的手背。曾幾何時，我是那麼渴望有這麼一雙手可以將我帶離無盡的黑暗……
    安靜的操場，草地已經枯黃，在暖暖的陽光的照射下一片金黃，奎賢拉著晟敏坐下，然後自己舒懶得伸了伸腰，躺倒在草坪上，右手仍舊緊緊抓著晟
    敏的沒有放開，晟敏有些不適得想要掙脫，卻被奎賢拽的更緊。無奈得，晟敏也跟著躺了下來，麵對著藍天，身下是柔軟的草坪，陽光照射在全身，
    舒散而愜意。
    “晟敏，你知不知道，你坐在陽光下微笑的樣子，一點溫度都沒有。”奎賢突然開口說到。
    晟敏驚訝得回頭，看到奎賢眯著眼睛看著藍藍的天空，陽光細碎得灑在他晶亮的眼眸中，讓人有流淚的錯覺。心裏，某個地方被觸痛，深深的。他
    從沒來有這麼被迫去直麵自己的冰涼，是的，別人看來可愛的笑容中，隻有他自己知道裏麵有多少幸福的成分，很多時候，都隻是用暖暖的笑容來掩
    飾內心的冰冷，也許，我們是一樣的人，所以你才將我看得如此透徹。
    開口想說什麼，聲音卡在喉嚨裏卻沒能發出，轉頭卻看到奎賢側著頭漸漸入睡的容顏，微張的嘴唇呼出均勻的呼吸，眉頭微微鎖著，睡的一臉的認
    真，晟敏突然想要伸手撫上那張安靜的睡顏，手抬起卻停留在空中沒有落下，這個看來安靜得睡得像個孩子的人，倔強的表情多像是喜歡抱著他手臂
    撒嬌的麗旭啊！可是他不是，這是那麼清晰的事實。晟敏無力的手垂了下來，輕輕為他拉上衣領的拉鏈，轉頭閉上了眼睛。藍天下，金黃的草坪上，
    兩個執手相握著熟睡的男孩，也許在多年以後，在他們漸漸模糊的記憶中，這樣一個安靜的午後，將成為多麼難得而再不可挽回的幸福啊……
    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自己竟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傍晚的氣溫驟降，寒氣讓晟敏打了個冷戰，睜開眼睛卻看到頭頂上，奎賢被放大了的臉龐。驚訝
    得瞪大了眼睛，晟敏恐懼的想去推拒，害怕奎賢像第一次見到他那樣對他做出輕浮的舉動。可是奎賢沒有做什麼，隻是睡眼朦朧得看著他，輕輕的，
    帶點撒嬌得說，“好冷，抱抱我吧？”
    輕輕的一句話，落到了心裏某個柔軟的地方，散落……融化……
    晟敏輕輕抬起兩側的雙手，扶住奎賢的肩頭，想要收攏，卻像是想起了什麼，立刻轉而來到他的胸膛，用力一推，自己馬上起身坐起，奎賢被晟敏
    一推，摔倒在了草坪上，也支撐著坐了起來。夕陽下，兩個沉默的男孩，顯出落寞的背影。
    “嗬嗬，”奎賢突然苦笑了一下“我竟然……把自己弄的這麼可憐……”
    晟敏緊張又歉疚得抱住自己的雙腿，將頭埋在兩膝間，“奎賢呐……我們……不該這樣啊……”
    “什麼叫不該？！！”奎賢突然爆發出一聲吼叫，“李晟敏！為什麼你總要教我什麼是該什麼是不該！！！該抓住你的手爬起來不該掙脫！！該聽
    你的話去做手術不該浪費生命！！該對你心存感激不該對你做出那樣的事！！！該感激你的原諒不該再心存妄想！！！該遠遠得躲起來不見你不該…
    …愛你！！”奎賢大聲得狂吼，仿佛要將心裏的憋屈一下子遣散出來，晟敏震驚得看到他眼底藏著深深的疼痛。
    “既然這樣不能愛我為什麼又要讓我愛你！！既然不能給我一個擁抱為什麼又願意讓我牽著你走！！為什麼總給我希望又殘忍得抹殺掉！！李晟敏
    ，這就是你的報複嗎！！？！”一滴淚，無聲的滑落進嘴角，苦苦澀澀。
    晟敏什麼也說不出口，話語卡在胸口，悶悶的，最終還是歉疚得……將頭埋的更深。
    “你告訴我啊！！你要我怎麼樣！！離開？？！！假裝什麼也沒發生的過轉身離開！？”奎賢一把拉起晟敏，緊緊抓住他的肩頭，他的眼睛撲紅，
    瞪大了拚命得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身體像是被抽離了靈魂般癱軟下來，晟敏無聲的任憑奎賢搖晃著他的肩膀，緊咬著嘴唇抗拒著眼淚的流出，那句對不起始終咽在了喉嚨口沒有說出
    來。
    ……終於累了，倦怠了，無力得放開晟敏，奎賢眼底的傷痛顯而易見。緩緩轉身，奎賢再沒回頭的沿著夕陽，往回走去。金色的陽光鋪灑在他孤獨的
    脊背上，獨留一個寂寞憂傷的身影。
    晟敏無力得坐倒在操場上，想著奎賢的話語心底陣陣疼痛，對不起，我就連一個擁抱也不能給你……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即使讓自己千瘡百孔也不
    想去傷害別人，可是那些晶亮的淚滴和眼底深深的疼痛卻是那麼顯而易見得刺痛著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自己……竟那麼殘忍的傷了一個人的心，傷了
    ……一個那麼孤寂的靈魂。那麼趙奎賢，你是因為你的寂寞而愛我嗎？還是因為我的寂寞而愛我呢？那麼趙奎賢，我該怎麼做去彌補那些創傷呢，試
    著讓你不寂寞呢？還是讓自己不寂寞呢？那麼趙奎賢，我該讓你離開呢？還是自己離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