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 錦水有鴦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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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林若瀟走出帳篷,大軍正帶開拔。“可會騎馬?”我側頭問他。
他遲疑了一下,道:“不會。”
“那我帶你騎馬。德其,回父汗說九兒很喜歡這個禮物,這便先回去準備晚宴了。”
我吹了聲口哨,逐月應聲跑來,在幾步遠的地方躊躇不前,打量著林若瀟。我奇怪地瞥了眼逐月,它平日裏並不怕生啊。
不再理會逐月的猶疑,我翻身上馬,把手伸給林若瀟。他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用力,輕巧地上來。身後他溫熱的呼氣近在咫尺,弄得我耳畔略略發癢。
很多年後,部族裏的老人們仍在回憶著我們當日策馬而馳的情景。
周身全黑的駿馬上,女子紅衣鮮豔奪目,男子白袍清冷勝雪,映稱在碧草藍天間,仿若浩瀚宇宙隻剩下了這一雙人,一生一代一雙人。
夜宴。
為慶賀大汗得勝而歸,主張內燈火通明,帳外篝火簇簇。三位汗妃亦出席在列,阿納日汗妃是蘇木哈部落的公主,呼其圖王子的姑姑,地位在三妃中是最高的,父汗便是靠著蘇木哈部落的支持逐步壯大起來的。阿納日汗妃生下了三公主和五王子,三公主總是與我過不去的,時時刻刻想著如何讓我和母親失寵,而五王子卻是一個跋扈的主兒,動輒對身邊的打罵重罰,也並不得人心,然而他打仗時的驍勇又是大家公認的。相比之下,其其格汗妃所出的二王子便是個城府深許多的人,每次打仗歸來,他總是刻意讓五王子的風頭蓋過自己;而在處理日常事務上又不肯多言語,是以不及哥哥,如此藏拙之人,將來必定要有一番作為的。他的母妃其其格亦是我們部落葉赫家族的女兒,自幼和父汗一起長大,情誼頗深。隻是,母親的出現攪亂了這一池春水。原本宴會上,兩位汗妃分坐大汗左右倒也無不相礙,現在的情況卻是,父汗左側坐的仍是阿納日汗妃,右側換成了母親,木雲兮,其其格汗妃便隻能坐到阿納日身旁,故而每次宴會總是臉色不豫。
母親今晚穿了身月白色的長裙,發髻鬆鬆挽起,垂首時還會有些許發絲散落下來,纖指綰發的一霎那,惹人心動。而另外兩位汗妃總是衣著豔麗,透著張揚之美,單看的確是美,但是有母親在那裏坐著,便是雲泥之別了。也難怪父汗隻是禮節性地問候她們一句便將身子側向了母親。
父汗特許我不用和那群公主坐在一起,於是我可以坐在母親下方,看著下麵臣子們的各異姿態。
“雲兮,這次帶的錦緞有喜歡的麼?”
“這回確實比先前好許多了,隻是……”
“隻是什麼?”父汗急切地問道。
“隻是一次帶回來這麼多,怎麼才能用掉呢?”母親輕笑起來,像是最溫暖的月光。然而,月光再溫暖也終究是月光,母親的心中有道傷痕,是父汗用心再深再久也無法愈合的。
“央央在想什麼?”母親轉過身來問我。
“我在想等下的歌舞啊,不知道有什麼新花樣?”我趕忙回過神來。
“聽說三公主準備了一支舞蹈……”母親身後的侍女插嘴道。
“噢?”母親好看的蛾眉輕輕蹙起,“央央大概也要去表演了,你自小不肯學這些,現在三公主準備了總不好推脫了。”
“母親……”
“央央不如來段劍舞?”母親凝神想了會問道。
“我可以吹簫。”站在我身後的林若瀟忽然開口。
三公主舞步婀娜而來,原本笑語晏晏的酒席忽地靜了下來,她身上的舞衣極簡單,細細夠勒出女子曼妙的身材。舞者沒有伴樂,僅靠著腳踝處的鈴鐺搖曳著節奏。舞很美,美不在技巧,在自然。看著她,盡管隻是遠遠看著,你依然會情不自禁隨著她的旋律輕晃身體,這一刻,她不是她,不是高高在上的三公主,她隻是一個舞者,一個熱愛跳舞的女子,一個舞出美麗瞬間的女子。
舞畢人去,餘音嫋嫋。
“好!”父汗最先回過神來,“讓三公主在這次帶回來的珠寶玉器中挑幾件喜歡的,阿納日女兒教的不錯!”父汗滿意地打賞。
阿納日汗妃傲氣十足地看著眾人,臉上帶著得意的笑,然後轉過頭,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母親。“不知九公主要表演什麼呢?大汗向來寵她,我還真是期待九公主給我們帶來的驚喜呢!”
我款款起身,衝父汗一笑:“那九兒便獻醜了。”
周邊的騷動一下子停住,明麵上看是兩位公主爭寵,暗裏卻是兩位汗妃的較勁,又或者是兩種勢力的對抗。
我走到主帳外的空地中央,對著林若瀟使了一個眼色,一曲簫聲幽幽而起。
頓時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並未拔出劍。習武這些年,身體的柔韌自然也不用多說,我跟隨著簫聲中的情緒輕輕舞蹈,回憶著那次母親跳舞時的景象。那夜母親喝了些酒,一時興起便抱著我說,“央央,娘跳舞給你看!”至今,我仍記得她的每一個動作,如此美妙。
簫聲漸高,節奏愈發急促,我抽出長劍,身體的柔與劍的剛融合在一起,天衣無縫。我的劍風掃起地上的落葉,像暗夜中的精靈,為我伴舞。一個後仰,簫聲戛然而止,而我的身體保持著這個優美的弧度,直到落葉一片一片落回地麵。
“原來烏仁哈沁公主也擅長跳舞……”我聽到大臣之間的細語。
母親依然衝我微笑著,笑容中多了幾分我說不清的情感。
父汗靜靜坐著,看不出喜怒,繼而長歎一聲:“我的小九兒要什麼樣的男子才能配得上!”
我綻開一個笑容:“九兒誰都不嫁,就一直陪著父汗母妃。”
“父汗倒是想一直留著你,隻怕倒是小九兒有了心上人便要怪父汗不肯放人咯!”父汗爽朗的笑聲響起,而大臣們亦跟著笑,雖然,他們未必真的在笑。
“謝謝。”我對著在一旁吹簫得林若瀟說。
他沒回答我,隻衝我微不可見地點頭,迅速轉身離去。
目送他遠去的背影,我有些不解——是我跳的不夠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