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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領略到南京六朝古都的美，沒有遊走在寬大梧桐樹蔭下的街道之上，也沒有去細聽女人軟噥耳語，我便飛回了暮血的身邊。
    “看來暮血說得沒錯，對你來說，任何城市都是一樣的。”顏青安靜地笑著，一副“我輸了”的表情。
    “暮血和你說的？你們打賭了？”
    顏青哈哈一笑：“沒有人能贏得了暮血。”這句話，他若有所指，眼中有我不能察覺的情緒，我從來不對顏青使用特異功能，不想侵略他，因為那樣會換來更多的騷擾，他是睚眥必報的人，我何必去挑起他對我發動更大的攻擊。
    “我對事物並不細心。”他們打賭的應該就是帶我去任何城市都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為我從來沒有對不同景物求睹若渴的企望。
    “那是它們沒入了你的眼。”顏青暗笑，繼而問道，“我也沒能入得了你的眼吧。”
    我默不作聲。
    然後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每次外出，都不會先回榭園，每次外出歸時，不需提前告訴，暮血都會在機場等候，接我。可這一次，顏青和我走過長長的走廊，走出機場大廳，卻不見那個人影。
    他總是都會在這接我……為什麼這一次，沒有來？
    我的心忐忑難安，步子都有些須淩亂了。混沌中跟著顏青上了停放在機場停車場的車，坐下後，他深意地瞥來，啟動，上檔，出發……我必須承認，太多地方，我沒有顏青的道行，能和他並稱隻怕是他的恥辱吧。
    從我記事以來，便未坐過顏青開的車，一直都是暮血帶著我，副駕駛室的位置永遠隻有我，才有資格搭乘。這次，還是副駕駛室，我也不用再仰著頭便能看到窗外的風景，景致依舊呼嘯而過，我卻忍不住的想強令他們定住……別往回走……別成過往。
    他把車開往榭園所在的地方，我也沒有出言阻止……
    “顏，駱，你們回來了。”才進入大堂，就看到站有一人，在等待著我們。原來迎接我們的不是暮血，而是暮血身邊一直照顧著他的羅砂。他與我一同居住在樂居，可我們說話向來很少。羅砂的骨子裏有刺客的天性，總是一襲黑衣，身材瘦小精悍，臉上也是堅硬的五官，如刀刻畫。
    “駱，暮血說了，最近的任務都不用你接，你就好生休息一會吧。”羅砂一直很忽略我的存在，遇見時，他人都會尊敬的或點頭示意或出聲問好，他卻視我為無物，若不是暮血傳話，想必也不會看我一眼吧。
    他冷冷地說完這話，轉而看著顏青，示意他跟進。留我一人。
    一股寒冷由頸間流下……暮血沒出現已讓我倍覺不安，可為什麼他還把顏青帶走，單單把我留下呢。空氣中彌漫著怪異的氣息。沒來由的我一陣狂躁，如風般離開大堂回到自己的小屋之中。
    不允許他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行動，頭一次任性地決定——我要前去窺視暮血不為我知的世界。
    想著想著，心緒浮躁起來，努力揮散心中的鬱結，尋找平靜點……說服自己安靜下來……閉上雙眼，停止了呼吸，調整著自己腦電波的頻率，讓靈魂一點點和肉身分離，待再次睜開眼時，我看到自己的身體安靜地躺在床上，而靈魂已然飄離開來。
    靈魂出竅，看似玄幻小說中的劇情，可我卻不巧正是擁有了這樣的體質。而這，也是我在反複運用自己的特異功能時不經意發現的……它是我的秘密武器，這一次，卻要用在我最為珍惜的暮血身上。
    不容自己多想，踏著清風，往暮血的住所奔馳而去。沒有人能看到我，也沒有東西能阻擋我的去向。暮血，我不允許，不允許你把我刻意的撇開，不管是什麼事情，都要有我的參與……
    不管是什麼事情。
    即便是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靈魂也會有眼淚嗎？為何我的眼角濕潤。
    “青兒，以後，就拜托你了。”暮血對著顏青虛弱地笑著，那張俊俏的臉上頓時沒了生氣。暮血組織除我以外的十五名成員都在，暮血的居所站滿了人，大家的臉上神情悲慟，卻都壓抑著那些情緒，不讓眼淚或失態的情緒表露。……這是我認識他來，第一次看到他躺在這個房間的床上。就算是認輸吧，我比不上他培養的任何一個小孩，我沒有壓製住臉上的表情，惶恐，驚訝，緊張之色充滿了整張臉龐，正色全失。
    是什麼，是什麼讓他在短短幾天內形銷骨立。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想大呼，可他們卻聽不到。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可以在這，我卻是被特別排除在外的那一位……
    暮血本還欲再說什麼，眼神卻飄向我靈魂所在的方向，他的臉頓時有了生氣，綻放出一朵朵明豔繁花。
    “小梵……”他囔囔。我一個快步衝到他身邊。
    “你看得到我？你看得到我？”語不成聲，隻是急急地想握住他的手，“你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總歸我還是哭了，這是這十多年來的第二次哭泣。
    “你哭了。”他笑著伸手擦拭我的臉頰，寵愛之情滿溢，“別哭。”
    顏青看著暮血怪異的表現很是震驚：“暮血？”他輕聲詢問著。暮血透過我的靈魂深深地看著顏青：“記得我的話。”
    顏青眼中閃過一絲漠然，點了點頭。
    得到答案的暮血便安詳地笑著不再望他，隻是看著我，他的眸子裏閃爍著其亮的光芒。他不再張嘴，我卻聽得到他說話。
    “小梵，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好好活下去。”他停頓了一下，才自嘲說道，“對不起，我終究給不了你安靜的生活……”
    拚命地搖頭，不，暮血，你不能死，你是我的天啊：“不，隻要你在，就是安靜的生活。”這麼長的時間，難道你還不懂嗎？我做這一切都隻是為了能生活在你身邊啊。
    我吸了吸鼻涕，嗚咽問道：“你病了？怎麼病的。”
    “是的……病了很久了。”他淡笑說道。
    “你告訴我，你能把自己治好的，是不是。”我不願意相信，那個在我心中無比高大的人，居然會被小小的病魔給放倒。
    他慘笑道：“你還真把我當神仙了。”
    “這次放我的假其實是想把我支開對嗎？為什麼他們都能在你卻單獨把我撇下呢，暮血，如果你就這樣走了，我會恨你一輩子……”我哽咽不成言。
    “傻瓜。”他用盡全身力氣，衝我笑，“就是怕你在他們麵前丟臉才不叫你來的。”看著我哭花了的一張臉又強扯了個笑，“我的決定……是對的……”
    他諷刺我也好，嘲笑我也好，看不起我都行：“我就是不要你死，你承諾我，你不會死……”
    可卻沒得到任何回答……隻換來一句——
    “好好活下去，不管在哪……”
    暮血也會死嗎？
    我久久不能平息，他的手臂哆嗦著想來觸碰我的靈魂，卻在我眼前轟然滑落。他騙人，暮血隻是睡了，怎麼會就這樣死掉呢？可不管我怎麼搖他，都看不到他的眼再次睜開。
    他一定是騙人，一定也是和我一般運用了靈魂出竅。
    我瘋了似的奔跑著，四處尋找暮血的靈魂，卻一無所獲。
    暮血，死了。
    直到他的軀體被裝進那個被人們稱呼為棺材的木質盒子，然後推入火焰中焚燒，得一小盒灰白粉末後，顏青在我耳邊說：“暮血，死了。”時，我才相信，他真的，死了，化成了灰。
    我聽到生命的支柱，轟然倒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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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血死了。暗骨也廢了。
    “好好活下去，不管在哪……”這成了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暮血，對你而言，我究竟是什麼我不清楚，可在我看來，你卻是我的全部，或許在那年把我從男手中救出時，我小小的心裏就烙上了你的名字。
    隻是我還搞不懂，這樣的情，是否就是男女之情。
    自他離去後，已有三個月沒有接受過任何一筆單子。冬天如期而至，這一季，寒冷如斯。
    如今暮血組織還叫暮血，雖然領導人換成了顏青。
    他和暮血的風格迥然不同，行事潑辣大膽，要價高抬不下。他也不再來挑釁於我，甚至可以說，自暮血離世後，我見到他的時間也成了屈指可數。
    大家都在我的麵前淡去，或許是清楚孤高的我不願意把自己如此慘白的一麵展示於人前，又或許是覺得沒了暮血的庇護，我不過是閑散女子，成就不了什麼大事。
    每晚，我會和如柯細細的聊天，告訴她，一個對我來說無比重要的人——死了。告訴她，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想要做什麼，又或者是能做什麼。
    如柯罵我不上進，罵我丟了她的臉，她狠狠地說，如果我在她麵前出現，一定要一劍把我刺醒。我笑了，如果你真能刺到我，寧願被你一刺。
    “柯兒，你知道嗎？他是我的生命支柱，從六歲開始。”
    “柯兒，我從來是得過且過的苟且活著的人，是他給了我一份職業，讓我找到自己的作用。”
    “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會隨了他一同死去……”
    柯兒不再罵我，她在我的話語中聽出了絕望。
    “小梵，我所認識的你，沒有這麼脆弱。”她清脆的聲音裏飽含著擔憂。
    “他說過，我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暮血，我真的很不爭氣。自你離開，到現在，已經三個月了，可我卻還是這個老樣子，沒有一絲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