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以為意道：“上元節穿它，誰又知是我。製裙的宮人也不過按外間流行的款式做了。”
    “那自然是從宮中傳出去的，姐姐那件可是皇上獨一無二禦賜的。”保元湊了過來笑道：“若要知道效仿之事的真偽，一試便知。”
    我亦好奇地凝了他急於知道下文，他笑吟吟地取出今日製成的“雪香扇”朝城樓下拋去，那白扇正落在當街。未幾卻見一青衫男子走過，俯身拾了，四處張望片刻，見無人搭理，又朝城樓上看了看，保元笑著揮了揮手，遙見那男子將白扇速速藏入袖中，便大步離去。保元因笑道：“那路人定知是宮牆內落下的，不日，雪香扇將風行於市，蕊兒便拭目以待吧。”
    其時，那雪香扇果真不到半月便羅城內傳播開來，雖是秋時亦有人附庸風雅而仿之，亦算是後話。
    初十，宮中上下俱已開始準備十五的祭月賞月事宜。近仲秋之時正是芙蓉盛開的季節，據常出宮辦事的內侍們傳說，去歲在錦江兩岸所植下的芙蓉木，今歲已經繁花似錦，浣花溪兩岸已是百姓遊玩賞花之地。保元亦來了興致，傳下口諭，備齊龍舟，十二日遊幸浣花溪。
    是日，秋高氣爽，晴空無雲。此次出遊保元不僅攜眾臣，後宮有封號的亦可同遊，可謂盛大隆重。青兒早早便催我梳妝，石黛淡掃蛾眉，朱砂點染柔唇，額上亦貼飾金黃花鈿，又梳起蓬鬆的高雲髻，波環如雲，以鹿角金步搖飾於發髻，著水紅月華蜀錦曳霧綃宮裾。
    “水精簾裏頗黎枕，暖香惹夢鴛鴦錦。
    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
    藕絲秋色淺，人勝參差剪。
    雙鬢隔香紅，玉釵頭上風。”
    保元笑意隱隱輕聲淺吟著溫飛卿的《菩薩蠻》撥開珠簾進來。“哥哥～！”我眼眉含笑旋身起來迎他，金步搖之上的金玉桃葉片碰撞著，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一步三搖，步步生姿。蕊兒終於肯戴這些繁碎的金玉珠翠花杈了。”他替我整了發杈道。“好重，原來美麗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朝他扁扁嘴嬌嗔道。“哈哈哈哈。雲想衣裳花想容，這宮裏哪個女子不是珠翠環繞，小腦袋裏整天古靈精怪的。”他爽朗的笑著攜我到鏡前整裝，眼前的女子螓首，蟬鬟，蝤頸，粉頰星目，瑰姿豔逸，柔情綽態，顧盼生姿，媚於言語，瞧得連自己亦有瞬間的恍惚。
    成都府河與南河二江抱城，以“蜀錦濯水”而稱錦江，晚唐高駢築羅城，府河水由西向東繞城北折向南流，與南河在合江亭下彙合，形成“錦江環城中，蜀水繞春城”的格局，皇城宮城皆由錦江環抱，錦江支流浣花溪緩緩穿越過羅城流淌著。
    當日謝行本等近侍十數人騎高馬拱衛龍輿四周，保元與太後禦龍輿，攜我同乘，既是正式宮儀出行，我自然不可逾越，隻帶了鳳儀玄喆上了厭翟車，靜宜將鳳儀送上厭翟，含笑道：“妹妹這是要效班婕妤賢德知禮？”我微微一驚，班婕妤循禮倒輸給了妖嬈的飛燕姐妹，知禮乎？恃寵乎？後宮的女人不過左右不是罷了。忖罷多少到底有些悲涼，隻抬眼看她道：“不過不願招惹口舌罷了。”保元探出頭來，滿眼笑意朝我揮了揮手，那一笑也化去方才的躊躇，我於是朝靜宜眨眼笑道：“姐姐便與我同乘吧，皇上崔了。”靜宜一愣片刻方會過意來嗔道：“小妮子變著法子消遣姐姐。”錦帕掩口嗤嗤笑著匆匆去乘翟車。而昭儀之下的嬪禦隻乘安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