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食人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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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逝先是瞟了蘭衣人一眼,繼而睜大了眼:“是你?!”
蘭衣人愣了愣,想了起來:“原來是三年前看花燈時那位聰明的小姑娘。想不到竟長這麼大了!”
安逝更是一臉不可思議:“你就是杜如晦?”
秦瓊樂嗬嗬地:“我這位兄弟如此有名?竟然讓安姑娘這般欣喜。”
安逝不好意思笑笑:“隻是感到有緣罷了。”
秦瓊見她一會兒犀利如執掌生死大權的決策者,一會兒又回複成嘻嘻小女兒態,不由暗道這小姑娘真是越看反而越看不透了。
杜如晦笑著:“一路行來,聽了不少‘安姑娘’的事跡,有人說她是瓦崗的幸運星,讓瓦崗軍隊所向披靡;又有人說她聰慧絕倫,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原來就是你啊。”
安逝眨了下眼:“好誇張~~這是哪個人傳出去的?怎麼會傳成這樣?”
秦瓊拍拍她肩膀:“咳,這也可以說是一種戰略……不過也沒差太多嘛,你單叔叔魏叔叔程伯伯徐大哥這些人提起你來,哪個不是豎著拇指稱讚?若你身為男兒,魏公恐怕就多了個小勁敵嘍!”
李密哈哈一笑:“這倒也不怕。丫頭若是個男兒身,我就認了她當兒子,以後把你們交給她管去,不是一舉兩得?”
眾人一塊兒笑出聲來。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哎唷哎唷”的慘叫聲。李密停住笑,揚聲問道:“怎麼回事?”
一個士兵走進來:“稟告元帥,邢記室被打了,正在門外求見!”
“啊,是誰這麼大膽子?快讓他進來!”
隨著一連串的叫聲,邢義被兩名軍士抬在擔架上扛了進來。他掙紮著上前行禮,被李密一把按住:“你這是怎麼啦?”
邢義大叫一聲:“元帥,我冤枉啊,您要為我做主啊!”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邢義擦擦眼角:“翟司徒約我跟他一塊去賭博,我忙著辦事,一會兒忘記了,他……他竟然派人把我逮了去,狠狠打了我八十杖!可憐我這把骨頭喲——”
“有這等事?”
“我怎敢騙您?您看我現在這樣——我這是拚了最後一口氣來討個公道啊!元帥,我冤哪!!”
李密站起身來,不發一言。
大廳裏氣氛尷尬又沉重。
“元帥——”邢義齜牙咧嘴又要開口,被安逝打住:“邢記室,這事兒你自身就不對,哪來這麼大委屈?”
邢義愣愣看向她:“安……安姑娘?”
“翟司徒既為司徒,是你長官,那麼,不論他約你幹什麼,你都不該忘記。如果是在打仗,邀你談軍機大事呢?你難道也一句‘忘了’就輕鬆打發?更何況,如果真是忘了,事後也該立即上門說明原委竭力補救,還要等他來‘逮’你,你說,你這八十杖是不是該打?”
“可是,可是——”
“如果你想說你是元帥府的記室,不該由司徒府來管,那就更加大錯特錯了。瓦崗軍從來都是一家,要是存著拉幫結派的想法,頭一個,我就要再賞你八十軍棍!”
邢義立馬被嚇蔫,也不待旁人來扶,死活趴下:“安姑娘教訓得是!我該打,我該打!”轉身又朝著李密磕頭:“元帥,剛才是我的錯,我一時糊塗——”
眾人被這戲劇般的變化搞得一愣一愣,李密又好氣又好笑,示意士兵們把他扶起來:“好了好了,回去養傷吧。”
邢義又向眾人拱了拱手,才由士兵攙著慢慢走了出去。
安逝冷然的站著,隻覺渾身開始陣陣發涼。
郊外,一行十數人弄了幾堆篝火,除去幾個守夜的之外,其他人都疲憊不堪、或坐或臥的睡下了。
“大人,您不休息?”一名哨衛走過來,輕聲問道。
麵目端正的中年男子擺擺手,一雙眼睛盯著紅紅的焰火,腦中想起了離開太原時,世民對他說的那段話。
“今日我們太原起兵,四周群狼環伺,其中最難對付的當屬突厥與瓦崗兩股勢力。我與父親商議,派劉文靜北使突厥,重金厚之以解後顧之憂;瓦崗李密,乃當世梟雄,文韜武略獨步一時,兼之其所率兵馬已逾三十萬眾,麾下文臣武將精英畢聚,待我師揮師西下時他若自背後追擊,無異於後院失火,我方將處於腹背受敵的危險境地。故而修書一封,情願推他為天下盟主,謙辭以驕其誌,或可消除來自東麵的危脅。還望唐兄鼓動如彈簧之舌,麻痹懈怠於他。”
想著瓦崗軍越來越大的聲勢及李密富有傳奇色彩的經曆,男人一路心中打鼓:像這樣一個叱吒風雲的當世英雄,僅憑唐公的一紙書信和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能說得服他嗎?不管怎麼樣,自己要竭盡所能。世民說得有理,適當利用他的驕矜心理,以此或能不辱使命。
“大人,大人,有人來啦!”一個哨衛匆匆奔了過來,呼聲把睡著的士兵們都驚醒了。
男人站起身:“是軍隊嗎?哪路的?”
“好像有上百來號人,沒打旗號,分不清是流匪還是軍隊。”
男人想了想,沉聲道:“所有人聚攏,看清情況再說!”
眾人得令,剛整了整精神,就看見遠遠過來幾匹馬,後麵跟著兩隊人。
為首的是個粗獷矮矮的胖子,他眯眼看了看:“前方何人?”
男人拱拱手:“我們是路過的。英雄隻管放心前行!”
胖子跟身後人低低說了幾句,爾後跳下馬來:“我們也是過路,既然如此,借個火如何?”
男人見他臉上堆滿橫肉,顯見不是好惹之輩,便道:“英雄請自便。”
胖子往後一招手,隨後呼拉拉上來百來口人,分成幾堆坐下,把他們擠得隻有靠邊的份。
“唉呀,酒都要喝沒了。兄弟們,還有肉沒?”胖子甩了甩手中酒袋,衝坐著的大漢們喊道。
“將軍,這邊不是我們的地盤,醃肉都快沒啦!”
“真他媽晦氣!瓦崗軍不好惹,咱們還是打回去過逍遙日子算了!”胖子仰頭灌下一大口酒。
“對對對,咱們回去!想想過去多威風,誰聽見‘可達寒’三個字不是撒腿就跑!”
男人心中一動,失聲道:“莫非你是朱粲?!”
胖子怪笑兩聲:“有意思,有見識!不錯,我正是朱粲。”
男人暗道不妙,這不但是支盜賊隊伍,更恐怖的是,這支隊伍還有食人肉的嗜好!傳言朱粲曾對部下道:“世上最好吃的東西,莫過於人肉。隻要中原還有人活著,我們何愁沒有東西吃?”他還公開下令,如果抓獲了婦人幼兒,都分給軍士們養著,做活動的幹糧,留待日後缺糧時慢慢吃掉。有糧食的時候,他們就隻吃嬰兒,把嬰兒蒸熟了,慢慢地用筷子挑著吃。
冷汗直流之際,但聽一名漢子道:“將軍,前幾日您派我去東都打探軍情。嘿,您猜怎麼著?那肉鋪上說是馬肉啊豬肉啊什麼的,我一眼就瞧出來了,什麼呀,賣的就是人肉!”
這邊一人奇道:“你怎麼知道的?”
漢子斜睨他一眼:“簡單。馬肉豬肉的油脂會凝結成念珠狀,但人肉的油脂卻會結成菱角狀。來,小子,要不要當場試試?”
那人馬上搖頭:“不用了不用了。兄台見笑。”
大漢們哄笑成一團,一人道:“有什麼好怕的,我們頭兒可是中原頭號吃人的行家!他一喝醉,可就見人就香,還要新鮮的!”
男人一方已經全部臉色呈蒼白狀。
朱粲道:“你們胡說什麼呢。”
大漢們頓時不敢做聲。
朱粲眯起綠豆眼:“這位兄台長得斯文,不知做何營生?”
男人心驚肉跳:“不過……隨便做些生意買賣罷了。”
“好,好生意啊。”朱粲一拍大腿,又是一口酒入肚。男人眼皮直跳,老天爺,可千萬別讓眼前這位大爺喝多了呀,一個不好,自己這點人不就成了塞牙縫的?
眼見朱粲不再哼聲,他旁邊一位副將道:“你既是個生意人,可吃過熊掌?”
“吃過幾次。”
副將歎一聲:“聽聞熊掌是席上珍品,我們卻還未曾吃過,不知比人掌如何?人的手掌可是一身精華所在,又香又嫩,比什麼都有嚼頭……”
朱粲把酒袋一甩:“兄弟們,幹喝酒沒勁!咱們弄點新鮮肉來吃!”
手下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還沒等男人這邊作出反抗,麻利的就把他們十數人都綁了起來,然後開始支鍋煮水。
男人哪見過這頂陣仗?大呼道:“朱將軍!我們乃太原唐國公李淵手下,在下唐儉,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何苦兩家結怨!”
朱粲有些醉了,踉蹌過來:“李淵?哦,新近造反的那個。呃……,呃,”打了個酒嗝:“現在爭天下的多了,他又算老幾?”說罷,大笑一聲去了。
唐儉急得滿頭大汗,眼見一鍋水已經煮好,自己一名隨從被剝得精光,嚎叫中被瀝了血,捆成一團,丟進鍋裏……
剩下的人無不呼天搶地的慘叫,襯著朱粲那邊哈哈的笑聲,顯得格外淒厲。
唐儉暗自靠樹磨著身後的繩索。幸運的是士兵們沉浸在有肉可吃的興奮中沒怎麼注意他,不幸的是樹幹不夠粗糙,磨了半天也磨不爛。
眼睜睜看著已扔了四五個人進去,再過兩個就是自己了。他心中越發焦急,突然“咯”的一聲,繩索斷了。
他驚訝的反頭,影影綽綽中看見一張小女孩的臉:“噓——快跟我走。”
他暗暗點頭,不動聲色的轉過身來,剛要離開,不期然被旁邊的隨從看到:“大人——救我——”
這一喊不得了,霎時所有注意力都轉移過來了。唐儉顧不得許多,跟著女孩邁開步子就跑。
“追啊,別讓他逃了!”
“媽的!抓住那兔崽子!”
跑了一段路,已經有腳力好的追了上來。唐儉暗自後悔連累了那位小姑娘,心中正盤算著自己能對付幾個呢,出乎意料的,隻見小姑娘抽出一把軟劍,竟是一劍中的,那士兵雙腳一軟,跌倒在地,抱著腳叫。
接連刺了幾個之後,還是被人包圍了。唐儉朗聲道:“我與諸位無怨無仇,現部下被你們吃了也不再計較,還望放一條生路!”
士兵們咧嘴直笑:“哪有到嘴的肥肉不吃,煮熟的鴨子讓它跑掉的道理?”一窩蜂湧了上來。
唐儉攔在女生身前,努力擋下幾個:“姑娘,你還是先走吧!”
身後一聲苦笑:“現在我便是想走也走不了啊!”
完了,完了,今夜命喪於此。他伸手又劈倒幾個,隻覺越來越力不從心——
一個白影從天而降。
他是狠的,槍鋒利如斯,無月無星無風無花無露無柳,殺氣無刃,卻割喉斷腕飛花濺血,隻消凝眸。
轉瞬間四周倒了一片,僅剩三人。
唐儉擦了擦眼,仿佛做夢。
太過霸氣的狠厲反而讓人忘了驚歎他容顏的美麗。天地間,白色就成了唯一耀眼的存在。
“羅,羅大哥——”小姑娘眉眼彎彎。
“跟我回去。”
距洛陽城尚有四五十裏時,唐儉已遠遠看見滿山遍野的寨柵環列,旌旗高揚,獵獵而舞。崗阜上,叢林中,正在演練的步騎人馬,嘶鳴蕭蕭。
唐儉自報來曆之後,在一名侍衛軍校的引領下,來到中軍大帳。
帳正中坐著一名膚色黝黑的男子。唐儉施禮見過,呈上李淵的書劄。
李密仔細看過書信,見李淵主動推他為天下盟主,並約他合兵西取長安,心下自然高興。但以他的狡黠多謀,當然不會輕信。他直盯著唐儉雙眼,冷冷問道:“李淵為何要推我做天下盟主?”
這原是意料中的問題,唐儉隨口答道:“魏公雄才大略,天下無雙,又擁兵數十萬,人才濟濟,居四海群雄之首。今日天下為牧,非魏公而誰?”
“不然。自古唯江山、美人從無擅讓之禮。唐公亦是傲視天下之人傑,此次揮兵西進,奪取長安不為難事,為何不自登大寶,南麵稱尊?”
“王者天命,非人力可致。魏公姓名皆合圖簶,正是上應天命之人。唐公不是糊塗人,豈敢與天爭命?”
李密忽然哈哈大笑,倏爾又收斂了笑容,鐵青著臉道:“此係妄語,欺人之談。若說圖讖,前幾年有個方士譖言皇上,說是將有李姓人坐天下,害的李渾全家被殺。且不說此話荒誕不經,就真是這樣,難道李淵父子們不也姓李?李淵欲用緩兵之計,休想瞞過我去。”
“魏公此話大謬。天下李姓之人多於繁星,難道個個能當天子?這幾年間傳遍的《桃李章》想必公也早有耳聞,不是天命又是什麼?楊廣不懂‘王者不死,多殺無益’的道理,妄殺李渾全家,實乃不過是替您枉死的冤鬼而已。對魏公將來擁有天下,唐公深信不疑,因此,才願公推魏公為天下盟主。”
“既如此,李淵又何必冒險起兵呢?”
“魏公知道,劉武周勾結突厥,在馬邑起兵,並占了汾陽宮。唐公身為太原留守,在其轄地內發生了這樣的事,其失職之罪,必無赦理。更何況唐公因為姓李,早已受皇上猜忌,再為隋室賣命,遲早將遭殺身之禍,因此才鋌而走險,斷然舉事。在下臨來之時,唐公一再囑咐要在下稟明魏公,他已年逾知命,唯圖自保,斷無覬覦大寶之心。他年若能輔佐魏公成就帝業,天下安定,於願足矣。”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李密微微一笑:“唐公不愧當世俊傑,真識時務者也。足下可回複唐公,讓他揮師徑取長安。待我拿下洛陽之後,再分兵往援。
剛說到這裏,卻聽有人冷笑一聲道:“唐儉好一張利口,竟能將我主公蒙蔽。”
唐儉看時,卻認得是幕僚魏征,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忖道,說了半天,到底沒有瞞過此人,這件事八成要壞在他的手裏。
便聽李密問:“以先生之見呢?”
“公應暫撤洛陽之圍,移師西征,待奪取長安之後,再東以征天下。”
李密道:“時移世易,情勢異矣。如今隋兵主力多在中原,洛陽更是朝廷機樞所在,奪之便如在楊廣心頭猛插一刀,可置大隋於死地。至於唐公,乃仁義君子,當年在弘化對我亦有不拘之恩,想來不會自食其言,有負於我。縱他言而無信,待我攻克洛陽之後,再與他在戰場上一決高低,到時誰主神器,自有天定。”說完,不再理會魏征,又對唐儉道:“聽聞你來途中遇襲,若不急於回去複命的話,可休養兩天再走。”唐儉心想正好可以看看瓦崗實力,於是欣然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