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個老人消失在眼前，她終於一頭倒下去。看著地上的碗，內心像傷口撕開了一樣的疼痛：“為什麼你會是他？為什麼他是你的父親？難道真的要我走到這一步嗎？嚴威，你真的要逼我走最後一步嗎？？”
    正在這個時候，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阿忻看到來電顯示著嚴順。
    “AL……”
    “阿忻，感覺怎樣？”
    “還好……”阿忻克製著有些傾訴的衝動，“你呢？還在大陸？”
    那邊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說了實話：“其實我上午就回來了。”
    “哦。你要注意身體，不要忙得吃飯都顧不上了。”
    “沒什麼。不過……最近家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什麼事情阿？”
    “阿忻，我其實……有件事想跟你說……”
    “我在這裏等你，行嗎？”
    “嗯。”
    黃昏。
    阿忻用力支撐起身體坐起來，叫來護士小姐。
    “我好悶。想去花園走一走。”
    “天快黑了，還是明天再說吧！”
    “你究竟要不要我去？！”阿忻故意發起了脾氣。看向她。
    “哦……是，那我扶你……”
    現在，阿忻正漫步在花園之間，聞著清幽的花香，欣賞著黃昏的月亮。
    “好……舒服……”她讚歎著。
    “是呀！夏末秋初，好像春天的氣息一樣。”護士燦然笑著。
    阿忻根本沒注意護士所說的景色，腦海不停回旋的是嚴順的談話和嚴誌的欺騙。
    “阿忻，結婚的事情，我想回來再跟你細談好嗎？”聽起來，嚴誌已經非常疲於應付這些話了。
    “不用了，我不打算再勉強你父母答應這件事了。”
    “……阿忻，你不要胡思亂想。這需要時間阿。”
    “我仔細想過了。阿誌，孝敬父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更何況，你怎麼能不顧伯母的性命逆反他們呢？”
    “……你……都知道了？”
    “對不起。其實我已經想開了，什麼都不重要。或許我們前世還沒有修滿今生的緣。我隻有一個要求，我們彼此，不要忘記對方的那份真摯的感情好嗎？”
    嚴誌在電話那頭沉思了一段時間，這可怕的幾十秒鍾給阿忻帶來了最後的答案：“不會的。我永遠不會忘記跟你在一起的甜蜜和快樂。”
    阿忻的眼淚順著眼睛悄無聲息地滑落下來。
    他們說得對，放棄，其實也是一種愛阿。
    阿忻暢快地作了幾個深呼吸，偶然發現，前邊的長椅角下，有一塊堅硬的大石頭……
    “哦，對了，請你幫我把藥端來吧。”
    “好的。”護士見她破天荒主動要喝藥水，很高興地轉身離開了。
    保鏢在她五米遠處靜立著發怵。
    她緩緩地坐在了長椅邊上……
    不知道為什麼，正在開車回來的嚴誌在關了手機之後，心底泛起很強烈的不祥之兆來，這預兆有點類似從前，他嚇了一大跳，再回憶剛才阿忻柔軟如水的話，反而越加生疑，不，阿忻的個性不是這樣容易放棄的。就算真的這麼決定，也似乎有些過快了？
    想到這裏，他踩下油門，讓轎車加速奔跑起來。
    別墅內，清淨而柔和的天空下，騰地傳來護士大聲的驚叫。隻見護士和保鏢衝到花園去扶起撞暈在石塊上的江忻……
    阿忻後腦側的鮮血很快滲了出來，這嚇壞了他們。
    “怎麼回事？！”及時趕回來的嚴誌怒喝保鏢及護士。
    護士顫顫驚驚地解釋道：“江小姐說要喝藥，於是我進屋去拿，可沒想到，一回來，就見她整個人向地下倒，她就……就撞在這裏……”
    十幾個小時後……
    醫生無奈地搖著頭，對嚴誌語重心長地說道：“看來是江小姐故意要撞傷，她的腦部及局部海馬受損，而且有部分淤血堆積，這次恐怕要留院仔細觀察才有結果了。”
    “什麼？”
    嚴順徘徊在辦公室內，聽到阿忻受傷的消息，內心非常不安。
    “我真的不該去找她……”
    這個時間，門開了，激動得完全失去理智的嚴誌衝進來，猛地拳頭一揮，嚴順跟著被打得差些跌倒，他弓著腰從悶痛裏直起身體，嚴誌還不泄恨，又一把拎起嚴順的衣領：“你看看你做了什麼！你為什麼要跟阿忻說不該說的話？你到底有什麼企圖？！你說，你說阿！”
    嚴順本來心裏就一直不痛快，被他一打，他也發怒地推開了他。
    “你給我冷靜一點！”
    “冷靜？現在人躺在觀察室裏了，你讓我怎麼冷靜？！你嫉妒我為什麼不直接針對我？為什麼要騷擾阿忻？！”
    “你說什麼！？”嚴順簡直沒想到嚴誌會這麼想。
    “你是我哥哥！你知道他是我的女人，為什麼你還不放棄呢？我記得你答應過我，以後你會跟她保持距離。你忘記了？？”
    “好！那你還記不記得你也答應過我什麼？”
    嚴誌看著他。
    回憶把他們拉扯到阿忻受重傷之後的某一個午夜。
    兩兄弟在露台上喝著悶酒，不約而同地看到對方，於是坐到了一起。
    嚴順第一個開口：“你瘦了很多。”
    “你不也是？”
    “我沒想到你真的很愛阿忻。”
    “我也沒想到你為了他回來。”
    “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他還有些掩飾地回答。
    “你別忘了，我也修過心理學。”
    “所以你總覺得你能一眼看透所有人的心思對嗎？”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看不穿阿忻的心思。”他說完又倒了半杯酒來，跟嚴順碰了一下，他憂傷地皺著眉頭。
    “你想看穿阿忻什麼心思？有那麼重要嗎？”
    嚴誌點頭：“如果她是真心愛著我，我願意做她的俘虜。”
    嚴順淡淡一笑：“你不覺得這麼活著很辛苦嗎？”
    “你說什麼？難道你希望自己喜歡的女人在跟自己做戲也無所謂？”
    “這隻能說你還不相信自己的那份感情。”嚴順起身，對著午夜寂靜的沒有星辰的星空，“你知不知道，我相信我的感情，我也相信，阿忻第一個愛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嚴誌茫然失神，他想反駁他，但想到……還是算了。
    “哥，她現在心裏更在乎我。”
    最後，嚴順率先提出了一個要求：“我們達成一個協定怎麼樣？”
    “什麼？”
    “如果你以後不能一心一意對待阿忻，不能給她真正的幸福。那麼請你及時放手。”
    “如果我做到了，請你以後跟阿忻保持適當的距離，最好不讓說任何讓她心軟的曖昧的話。”
    “我不會阻擋有情人在一起。”
    “我也是。”
    兩兄弟為此愉快地共進了滿滿一杯紅酒。
    嚴誌黯然回神，嚴順正搖頭歎息：“你根本沒有做到當初說過的，你沒有給阿忻幸福，因為現在你在某些條件上已經放棄了她。”
    “如果你是我呢？”嚴誌猛然反問，“生你養你的母親，用命來要挾你做根本不願意的決定。你會怎麼樣？難道你要看著她把血放幹？然後抱著心愛的女人安然渡過餘生？”
    嚴順平靜地搖手：“我母親不會用她的性命來換我的幸福。”
    “你什麼意思？”
    “但我也不會輕易答應這樣的條件。我相信這個世界很多事情都有奇跡發生。就像阿忻經曆這麼多次瀕臨生死的可怕體驗一樣，最後她奇跡般地蘇醒了。不是嗎？”
    兩個人沉默著，率先打斷沉默的，是電話的鈴聲。
    主治醫生辦公室內，醫生指著幾張腦部掃描X光片，用專業術語解釋了半天，最後才神情嚴肅地總結下來。
    “也就是說，海馬區的創傷在很大程度上損壞了病人的幾個記憶區域。根據一些國外專家的臨床經驗分析，江忻的這種案例，是屬於情感記憶的完全損傷。可以這麼肯定的是，她蘇醒之後，會忘記所有的過去，甚至連智商都會在某些程度上受到記憶消失的影響。”
    “說了這麼久，你的意思就是說，阿忻最後，會失去記憶？”嚴順疑惑地反問，“但是應該會有希望恢複的吧？”
    嚴誌安靜地，讓人無法理解地坐在旁邊。
    醫生搖頭：“沒有。”他指著光片，“我剛才說過，這種損傷，是永久性的。根據國際上相似病例的顯示，100%的患者最後都將平靜地在懵懂中躲過餘生。”
    “永久性失憶？！”耿英愕然張大嘴注視著一臉失意的嚴順，“為什麼？！”
    “根據護士的講述，應該是阿忻有意不想活。而且醫生也說，她還用力撞過兩次……”
    “這是說，這一次不是有他人蓄意所為了？”
    嚴順埋下腦袋，忍不住晃動腦袋：“不，是有人蓄意刺激了她。”
    耿英憤概地拍打向他肩膀：“快告訴我，是誰？！”
    嚴順抬起模糊的雙眼：“是我。”
    監獄。
    “為什麼呢？——為什麼阿忻要這麼做？”聽完耿英的話，鐵錫一時半會兒說不出完整話了，“他們……一定用了很變態的手段……阿忻被摧殘到這樣……即使醒了也不願活下去……天啦！！”
    耿英不敢細說其中的種種，因為此時此刻，鐵錫快要爆炸了。
    “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查出來的。”
    “不行，我要出去，我要去見阿忻！”鐵錫嗤聲站起來，耿英連忙組阻止他，“錫哥，冷靜！錫哥！你知道你答應阿忻的，要好好表現，爭取早日出去。現在你已經有了進步，也得了嘉獎。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魯莽阿。”
    “可是我心急如焚阿！我擔心阿忻阿！”
    “你不相信兄弟了？”
    鐵錫長嘯一聲：“天啦！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們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