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睜開了雙眼，呼吸中有一絲淡淡的香氣，那是這個男人獨特的體香……
    他笑了一下：“早知道你是清醒的。”他唇齒留香的語言動人心扉。
    透過月光的折射，依稀可以看到他有一張十分生動迷人的臉，還有他的眼神光采如星月一般在黑夜裏閃爍。她一時間沒開口。
    “我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心理醫生。所以，我想讓你知道，我對你……感興趣。”
    阿忻極力控製住內心的憤概。
    “為什麼不講話？對了，想看一樣東西嗎？”嚴誌從紙袋內抽出來一幅畫。這幅畫，在台燈下，展現出來了。
    阿忻睜大了眼睛，第一次被什麼東西緊緊地牽住了心。“……Angel！”這是她脫口而出的呼喚。
    那是張陳舊的畫。畫在十幾年前了。畫上有一個小天使，在他身後有許多美麗的星星閃爍著，在那畫的頁頂上，是幾個幾乎已變色的歪斜的脫體字母：ANGEL……
    “Angel——你，從哪兒得到的？給我。”阿忻抬起的手一下子又垂了下去，她有點失去重心之感，不再冷靜，一些陳舊卻深刻的記憶像這畫，一下一下扣擊著她的心。
    “還記得嗎？”他說，好像在看什麼趣事。
    “你……是誰？！”他不可能是Angel的。
    “我認識畫這畫的人。而且，他在不久前還講了他小時候的一段有趣的故事給我聽。在臨死前叫我送畫給你。”
    “Angel……什麼？你、你在說什麼？”阿忻動情地念著，突然提高了聲音，“他……死了？不！不可能。他現在還不到二十歲。……為什麼？不……你騙我，你胡說！！”這是阿忻十幾年來第一次內心如此地不平靜，此刻她失去了所有一年一年累積的鎮定和冷靜，像一個小女生一樣脆弱得即將哭泣。
    “他是患白血病死的。幾個月前死於美國華盛頓醫院。”他說著，幾乎也有些哀傷，“我唯一的投機好友。我很敬佩他，你不知道。他是多麼迷人的朋友……”
    【他——他還記得我。】阿忻想著，平靜下來的表情，內心卻依舊波濤翻滾。活像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暑假。在那裏，清新的海風、寧靜的晨曦和那柔軟的沙灘……
    十歲了。今天是阿忻生日，她請求去海邊看日出。
    多麼涼爽而舒服的海風啊！夾雜海水，撫摩沙灘。阿忻下了車，在沙灘上愉快地奔跑著。管家則在後邊緊緊跟著。
    “慢一點，小姐……”
    “好呀。咦，盛伯，你快看啊，天邊已經發白拉，泛光呢……就要日出拉……”
    在另一邊角落，海水拍打海岸和一些石頭，這個時候，阿忻注意到沙灘石上，還坐著一個小小的人兒。她好奇地走上去。
    “有個小弟弟在呢。他也來看日出嗎？”她跑了過去，盛伯小心地護著她。
    “小弟弟……”阿忻快樂地叫著那個在晨曦下顯得單調而孤獨的孩子。
    他終於掉過了頭來，默然地看著她清新純淨的臉。
    小弟弟的臉，花花的，好像很久沒洗過了；小弟弟的衣衫也破了，像個流浪兒。可是，他靈氣的眼睛，可愛極了的臉龐，還有他的五官，多麼精致多麼乖巧。像——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小天使，在夢裏出現過的小天使。這使阿忻回憶起夭折的小弟弟，她是多麼地想念他呀！
    小男孩的眼裏，這個大不了多少的姐姐，她的眼睛裏全部都是真心和關懷，還有最純淨的友好。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一個人呀？告訴姐姐呀。”她蹲在他身前，又憐憫又疼愛地抓住了他的手問。
    “我不要回家。”他抽出手去，固執地轉開頭，繼續看著海。
    “為什麼呀？爹地媽咪呢？”阿忻親切地問。一點也不在意他的倔強。
    他不說話。
    “告訴姐姐好不好……好不好……”阿忻認真地去拉他的小手，給他擦著臉上的沙土。
    他再一次回頭看她，小小的心靈終於開啟了。
    “他們……不要我了……”
    “小弟弟，你說的是誰不要你了啊？”
    “爹地和媽咪啊……”
    “怎麼會呢？你的爹地媽咪怎麼會不要你呢？”
    “他們……都死了。”
    “什麼……”她一下子驚悸了，“是真的嗎？你沒有別的親人了嗎？”
    他搖著頭，水汪汪的眼睛像一輪月牙兒，憂傷的月牙兒，孤獨的月牙兒。
    “盛伯。小弟弟一定很餓。是不是？”
    盛伯立刻叫保鏢送過來蛋糕和水。阿忻熱情地遞給他：“快吃吧。”
    小男孩抓起來大口大口地吃開了。
    “小弟弟。你家在哪裏呀？”
    “我不要回家。我怕……媽咪、媽咪殺了爹地，爹地死了，媽咪跳下樓，也不要我了……”他說著，沒哭，但阿忻卻傷心地哭了。盛伯也當了真：“天拉，這……這種事情？不行，要立即報警……”
    話未說完，小男孩哭著抹起了眼睛。“不要，不要去警察局……我不要去！！”
    “可是……小姐……”
    “盛伯，我要帶他回家。”阿忻突然決定下來，“放心吧，我不去報警。姐姐帶你去我的家裏。小弟弟，做我的弟弟，做我的親人，好不好？”
    他看著她，終於點下了頭，拉住她的手就不放開了。這時盛伯還拿不定主意：“小姐，應該送他去警局。”
    “不要！小弟弟這麼可憐。他好可愛，我要弟弟！！”阿忻眼裏含著淚光，幼時已失去一個弟弟。現在，他仿佛死而複生，這是上天賜給她的小天使弟弟，她夢已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