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酒一壺三百載 章二十四(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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箋湫,乃是箋族的嫡長女,箋越和箋夫人的親生女兒。
但箋族向來都是男人當家,族長之位隻有男子才可繼承,所以箋越從來不對這個女兒抱有任何希望。
箋夫人雖然憐憫於箋湫,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奈何箋越一再警告箋夫人,箋夫人也隻得乖乖聽命於他。
因此,箋湫在很小的時候就沒人管束,被鎖在了箋家府邸內,每日隻得和一群箋家下人玩。
直到箋湫二十歲那年,沒見過父母幾麵的她有些渴望見到他們。箋湫那時候坐在箋家後花園的一顆老槐樹上,這棵樹已經枯死了,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枝幹,箋湫就那樣坐在老槐樹上,望著天空,想著自己的父母。
而下麵一群箋家下人都在懇求箋湫快些下來。
箋湫雖然沒有被箋越和箋夫人管束過,但至少是嫡長女,多多少少還是可以得到些疼愛的,箋家下人們自然不可以怠慢了。
“去把爹爹和娘親叫來,就說湫兒想見見他們。”箋湫突然道。
“族長和夫人說了,大小姐隻需要玩樂便是,他們有很多事情要做,顧不得大小姐啊……”
“啪!”箋湫手裏不知道哪裏來的石子,她直接扔到了說話的那個下人的臉上。
“每次都是這句話……他們是怎麼了?我難道不是他們的女兒了嘛?”箋湫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那些下人顫顫巍巍的,箋越和箋夫人早有吩咐,若他們還想呆在箋家府邸就不能把這一切告訴箋湫。
“族長和夫人都這麼說了……”
“閉嘴!”箋湫縱身一躍,穩穩地落於地麵之上,然後猛地一巴掌呼了過去,那下人的臉上瞬間紅了一片。“本小姐不要這種解釋!”
她一把揪起那個下人的耳朵,那下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箋湫拖到後花園的小池塘邊了。
“你們帶不帶我去見他們?”箋湫的眸子裏隻剩下了陰冷和無情,說話也是冷冰冰的。
“小人不敢!”
“要你死你就敢了?”
“不……”
“撲通!”
那下人直接被箋湫推進了小池塘裏。
“救命……我水性不好!”
“哈哈哈!旱鴨子!”箋湫眼中充滿了鄙夷和不屑,“本小姐的快樂,來自於別人的不快樂。哈哈哈哈哈哈!”看著還在水裏撲騰的下人,箋湫不禁得意洋洋,她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你為什麼要把他推進去?!”
那日的事情被箋越和箋夫人知曉後,他們直接將箋湫叫了過來。
“因為,女兒想見你們一麵。”
“……”箋越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他目光淩厲地看著箋湫,一旁的箋夫人柔聲勸道:“族長,湫兒她也是不懂事啊,而且咱們平時也的的確確對她……”
“閉嘴!一個婦人家,插什麼嘴!”箋越不悅地看了箋夫人一眼,然後舉起了手臂,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
箋湫的臉上多了一個鮮明可見的紅掌印。
“我希望你記住,你的身份和言行舉止。”說罷,他擺了擺手,似乎是在示意箋湫離開。
原本,箋湫以為,她的處境以及目的可以換來箋越的一絲絲良知,讓他清楚明白,他還有箋湫這個女兒……
現在,她明白了,箋越,根本沒有良知!
她捂著被打得通紅的半邊臉頰,然後轉過身,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把她關起來吧,省得惹事生非。”箋越最後冷冷地說了一句。
在那之後,箋湫便失去了自由。
……
光陰流逝,兜兜轉轉,箋湫已經一百歲了,她被關在自己的房內已有八十載,每日所做的不過是趴在窗戶上仰望天空。
她的屋外有不少箋家下人把守,她想逃出去,也是很難的。
這個時候,箋夫人來看她了,原本,她以為她可以離開這裏了,不曾想,箋夫人帶著哭腔,好似受了天大的屈辱一般,說道:“你爹,他好狠的心,他見我八十年都未懷上一個孩子,就……就……”話還未說完,箋夫人就大哭了起來。
“就怎麼了?”箋湫那冰冰涼的心,在看到自己的母親之後,總算是溫暖了一些,可是……母親來尋她,似乎隻是來哭訴的……
“他納了一個小妾,還……還生下了一個男孩!”
這句話恍若天雷滾滾,直接劈中了箋湫那顆敏感脆弱的心。
果然,他還是隻喜歡男的嗎?
一行清淚不知怎的,竟然奪眶而出。
想來,當初箋越將她關起來的時候,自己也從未哭過。
“他說,他要好生培養這個男孩,給他取名為‘茂’,希望他能讓箋家繁榮昌盛起來……”箋夫人哭得眼睛已經通紅了,她大概是累了,眼神中帶著一絲憂鬱,又繼續說道:“湫兒,你自由了。”
自由了……八十年了,自由了……
可是她的自由卻是因為多了一個……庶出的弟弟。
嗬,多麼好笑……
……
箋越幾乎與箋茂形影不離,每日都是教他這兒教他那兒的,的的確確,對這個兒子寄予了很大的厚望。
因此,箋茂從小聽話懂事,而他的姐姐箋湫,也是對他恨之入骨。
但箋茂知曉,自己的姐姐一向都是不得箋越喜愛的,他常常會去安慰箋湫,雖然箋湫從來不曾表現過她脆弱的一麵,但箋茂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弟弟,但還是很懂箋湫的。
箋湫雖然心裏恨箋茂,但畢竟未經曆過什麼大風大浪,心裏也是單純得很,箋茂一來安慰她,她心中的怨恨便會減了七分。
待等箋茂五十歲時,箋越便讓他修習家族的獨門絕技——“迷心亂魄”之術,箋茂再三懇求,箋越終於答應讓箋湫一同修習。
這二人的天賦都機器高,甚至說,箋湫完全可以超過箋茂,但箋越的眼中永遠都隻有箋茂。
“茂兒,修習得不錯,很快你便可拜入五魔殿或者五仙殿的門下了。”箋越道。
“爹爹,湫姐姐修習得不比茂兒差,不如,您讓她……”
“一個女孩子家,何必去修習這些呢?況且,茂兒才是最厲害的,茂兒應當先去啊!”
茂兒……才是最厲害的……
莫非箋越看不見……看不見箋湫為了修習好“迷心亂魄”所付出的努力嗎?他的心中永遠隻有箋茂這個兒子是嗎?!
好啊,好啊!
“爹爹……您難道看不見湫姐姐她的努力嗎?”箋茂畢竟年少,他直接問道。
“看見了又如何,她畢竟是個女人,女人能幹些什麼?婆婆媽媽的,還不如個大男人好呢!”箋越慫了慫肩,滿不在乎道。
“茂兒懇求您送湫姐姐去北宮殿修習法術!”箋茂直接跪了下來。
“你……你竟然會為了她而……”箋越大驚失色。
“茂兒懇求……”
“閉嘴!我是不會改變我的主意的!”箋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湫姐姐,對不起。”箋茂的眼眶內沁滿了淚水,“茂兒知道,茂兒從小就奪去了湫姐姐應該得到的,茂兒想彌補,但是……生在深宅之人,恐無力回天……”
“茂弟弟,這不是你的錯。”箋湫的眸子裏已然沒有了任何的情感,“這是湫姐姐的錯,湫姐姐生來不該呆在箋府……”
……
自那之後,箋湫就開始流連煙花之地。
她生的還算不錯,濃妝豔抹一番,能將那些富家子弟迷的神魂顛倒。
不少有錢的少爺想要得到她,但她的心早已經冷得透徹了,更何況,她恨男人,她根本不會對男人動真心。
每日的肆意揮霍已經讓箋家有些吃不消了,箋越沒有法子,隻得讓箋湫去往了北宮殿。
前任北宮殿殿主對箋湫很是看重,細心栽培於她,箋湫的天賦也得到了很好的發揮,不久之後,箋湫在北宮殿眾弟子中脫穎而出。
但她的內心總是感覺很空虛,大概是太久未得到過溫暖了吧,她竟然有些渴望能有一個知心人陪她說說話。
直到遇見了她。
那日箋湫離開北宮殿,去往人間遊曆,在茫茫人海中望見了她。
隻此一眼,便記一生。
依稀記得,那時的她還隻是個孤兒,從小無依無靠,那日剛好過年,大街上鞭炮齊鳴,四處張燈結彩,人們都在觀看著舞獅和舞龍,而她,嘴角帶著最天真的笑容,雖然衣衫襤褸,麵容也有些肮髒,神色也有一絲憔悴,但不知道為什麼,箋湫的心,猛然地“撲通”了一下。
“小女子箋湫。”
“你好箋湫小姐。”
“你叫什麼?”
“我沒有名字。”
“好吧。”
簡單地攀談了之後,她便要走了,因為她要去尋找一個可以收留她的地方。
“你可以跟我回北宮殿。”
“不必了,那種地方,不適合我。”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箋湫心裏空空的。
直到箋湫兩百歲那一年,一切都變了……
北宮殿殿主以及北宮殿的眾弟子全數出動了,各自去往了三界,她心心念念地想要去往人間,但那個時候,人間已經屍橫遍野,不久之前還在熱熱鬧鬧地過年的這裏,現在已然是血流成河,幽森白骨遍地可尋。
她死了嗎?
不,不可能的。
箋湫猛地甩了甩腦袋,想要將這個念想永遠消失。
但心中的擔憂已經遠遠蓋過了自己的意識。
人界已經麵目全非了,前任北宮殿主帶著箋湫以及其他一些弟子找尋了人界的幾個地方之後,便與其他各殿殿主達成一致,一同去往了發動混亂之人的老巢……
骨山。
這裏的一切基本上都是由白骨製成的,當眾殿主來到骨山時,那些罪魁禍首還在啃著一根根的白骨。
“噬骨人,你們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
“這三界不過是被你們奪去了罷了,這本該就是屬於我們噬骨一族的領地。”
“一派胡言。”
還未等到噬骨人說話,各殿主已經出招,將那些噬骨人消滅得幹幹淨淨。
那個時候,箋湫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噬骨人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具屍體,她下意識地望了望四周,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她。
她說的歸宿,就是這些噬骨人嗎?
她有些害怕又無助地看著箋湫,箋湫乘機來到了她的麵前,溫柔地摸著她的頭,安慰道:“沒事的,你不要害怕,告訴我,你願意跟我回北宮殿嘛?”
她還是搖頭。
箋湫愣了愣,也沒有再說什麼,然後拉起了她的手,來到了眾殿主麵前,道:“弟子剛剛發現了一個被噬骨一族困著的女孩子,還請……”
這時候,邪神殿主說道:“本座要將她帶回邪神殿。”
眾殿主嘩然。
“你叫什麼名字?”
“八歧。”
這一次,她終於有一個名字了,這個名字,恐怕還是噬骨人給她起的。
“海外傳說的八歧大蛇嗎?嗯,挺好。”邪神殿主點了點頭。
眾殿主還是嘩然。
“我……其實……”
“不必多說,跟本座回去就行了。”
“好……”
又一次,看著她,在自己的麵前離開。
八歧嗎?好,我記住了。
“對了,你叫什麼?”八歧轉過頭,一雙澄澈的眸子撲棱地看著箋湫。
“箋湫,幸識。”
“八歧。”
她又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也已經被深深印入了箋湫的腦海中。
八歧,我喜歡你。
此後,混亂被製止了,噬骨一族被全數消滅,不久之後,前任北宮殿主已經年邁,自願退位給了箋湫,箋湫順利登上了新任殿主之位。
她朝思暮想的八歧,也在不久之後,成為了新任邪神殿主。
箋湫很多次拜訪八歧,向她表露自己的心意,但八歧因為兩人都是女子,所以遲遲不應允。
“都是女人怎麼了?男人還不是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
“這……”
八歧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那好吧。”
八歧答應了,其實她的心裏也有箋湫的一席之地,隻是,她害怕,她害怕箋湫會因為這一段感情而舉棋不定,甚至說惹上大麻煩……
但是現在,她覺得她的顧慮多了些。
原本應該圓滿的箋湫,心裏卻始終放不下一件事情。
箋族。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日箋越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都讓她覺得很羞恥的字。
“你曾經說過的,一個女人,沒有什麼作為,那麼,我便要讓你瞧瞧,我的作為,究竟有多大。”
她暗下決心道。
至此,便是箋湫所言了。
作者閑話:
噠噠噠,這一卷已經over了!至於箋湫的結局下一卷再提及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