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走在晗城大學路兩旁種滿銀杏的博文路上，如今帖子掛在網上，沒有刪除，可也沒人來找他。
    他多期望自己此時是戴著手銬走在這人來人往的校園裏，早已毀了秦教授多年來的清譽，成為這個清白家族最大的恥辱。畢竟還是有人認識秦天的，上大學時參加國內知名度很高的一個問答節目，因為長相帥氣和才學出眾收獲了不少粉絲。
    在社交平台上的賬號，從前隻是生活號，畫風都是溫文爾雅，後來節目組要求認證，改成了營業賬號，為了配合宣傳，秦天有時應節目組要求發發廣告，上線時間也少了。如今節目雖然播完了，但秦天的感染力讓粉絲繼續關注，有的會求自拍。
    最近一個月，簡直是粉絲福利時間。秦天的各種與以往格外不同的潮酷搭配，讓粉絲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懷疑秦天是不是要進娛樂圈發展。
    “秦天？”
    秦天抬頭看，對方那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樣子，過了多少年都沒變，“你回國了也不知會一聲。”
    馮清墨見他的穿著，本是不太確定，此時發現就是秦天後，不可思議地問：“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怎樣？”秦天倒覺得沒什麼不好。
    怎樣？從前確是清秀少年林間過，如今好像放浪紈絝花裏行，也才兩年沒見吧！
    “挺想你的。”
    秦天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探尋，便有些尷尬地笑著說道：“你他媽能不能不要這麼矯情？”
    當秦天說出這句話時，馮清墨眼中露出難掩的詫異，“你真的變了不少。”
    兩年前他走的時候，秦天還是個頗有儒雅氣質的少年，自小在書香門第長大，在祖輩父輩的耳濡目染下，行為舉止中都透露著謙遜美好。可一別不過兩年，仿佛有人執拗地拿著畫筆用扭曲的審美觀為他心中溫潤的謙謙君子重添了與之格格不入的新裝，將他回國的美好願景打碎。
    “你遇到什麼事了嗎？方便和我一起到蘭陌坐會兒喝杯下午茶嗎？”
    馮清墨多想傾聽秦天的故事，他想讓從前的那縷陽光重新照亮，他覺得那縷光給了他內心唯一清靜的角落。
    聽完他的提議，秦天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對他說道：“你晚上七點半到我家找我，告訴我爸我們一起去蘭陌喝咖啡聊聊天。”
    “好。”
    陽光照亮金色的銀杏葉，微風拂過，金光閃閃。
    “師傅，去北街17號。”秦天剛上車，就告訴師傅去這個地址。
    馮清墨問他：“蘭陌不是在安民街嗎？”
    秦天笑著說道：“我去北街17號，正好順路。”
    “。。。。。。”
    秦天解釋道：“我先去那兒找梁威，之後再去找你。”
    “你怎麼會和他混在一起？”
    梁威的媽媽有精神問題，爸爸是哲學院的教授。梁威在高二的某天下晚自習後回家，推開房門聞到了頗為濃烈的血腥味和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他看著白色地磚上的鮮血，廚房裏傳來燉湯的聲音，父親那顆被燙紅的頭在鍋內看向他，母親卻自言自語地拿著刀剁著還戴著戒指的手指，之後他就和他母親一樣“瘋了”。
    “他現在是我朋友。”
    朋友？梁威後來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他確實可憐，可也有些可怕。沒人敢和梁威做朋友，畢竟不知道哪一天就像他們曾經認識的那個人一樣被害得那麼慘了。
    在確認無人尾隨後，秦天便下了車，最近發現他不對勁，秦老先生就派人跟著他，怕他出事。不過好在馮清墨在秦教授心中的信譽果然很高，這才給了秦天出門還不被尾隨的機會。
    秦天前幾天在校園裏偶遇梁威，才加了梁威的微信，聽說他開了個酒吧，想去捧捧場。要變，就得從骨子裏變，變得截然不同。
    進門沒多久就以為自己走錯了，從外麵看不過是個隱蔽的清吧，可穿過走廊後，到了一個略顯浮誇的關閉的歐式建築風格的大門前時，他便看見一對情侶正在熱吻。見他走了過來，靠在牆上穿著燕尾服的男人推開了穿著女仆裝的。。。。。。
    秦天看見眼前這個戴著假發，穿著女仆裝的人，愣了一會。
    “進場費90，免費贈送飲品一杯。”
    門打開後，他差點被嘈雜的環境和眩目的燈光震懾住，此時他的屁股被捏了一下，他驚訝地回頭看著，“你幹什麼？”
    “讓你提前適應，”穿著燕尾服的男人笑著遞給他一個熒光手環，“戴上這個就可以進去了，你一定很受歡迎的。”
    “哈哈哈。”身旁的女仆裝扮的人發出了男人的笑聲。
    “你是男的？”
    對方點點頭，“看來我今天化妝很成功了。”說完又回頭看著服務員，兩人繼續旁若無天的纏綿了起來。
    秦天暗自心想：這到底是個什麼酒吧？怎麼和我想的不一樣。
    酒吧共兩層，是環形開放設計，一樓有吧台和舞池，二樓是卡座，但有彩燈閃爍的圍欄，可以從上麵觀賞舞池的表演。
    酒吧裏有人穿著價值名貴的西裝，有人則胡子拉碴，頂著邋裏邋遢的頭發，他進門走了不到十步就發現氛圍十分詭異，有好幾雙眼睛正盯著他，眼中透露著新鮮的獵物主動送上門的興奮和欲望。
    他渾身不自在地快速走到樓梯口上樓，走到一半朝舞池望去，差點兒踩空。舞池上跳舞的都是高大健碩的男人，周圍圍滿了人。這舞姿裏透露出的狂野奔放，配上震耳欲聾的音樂，讓周圍的人沉浸其中。
    秦天繞了一圈才看見躺在沙發上的梁威，身旁坐著一個長相頗為清秀，看著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梁威人很帥，但目光陰鷙，或許是經曆讓他無妨撥開心中密布的烏雲接受陽光，或許天生如此。
    此時穿著黑色女仆裝的服務員端著一杯酒走到隔壁的卡座，卡座上坐著一個四十出頭的大叔，伸手摸了摸他的大腿，又拍了拍他的屁股，而後對他說道：“別走，留下來陪我。”
    秦天被這油膩的語氣弄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坐姿也變得僵直了些。
    此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夾雜尖叫聲，梁威起身說道：“表演開始了。”
    舞池上的人開始脫衣，有的直接撕裂了上衣，引得在場的觀眾一陣歡呼，有的則是拎著衣服在空中揮舞，而後將沾滿汗液的衣服丟向人群，引得一陣瘋搶。。。。。。最終美好肉體上隻剩一條底褲。
    有人伸手撫摸著舞男的腿，有人摸著腳踝，還有不少開始互相擁吻，還有將錢塞進舞男的底褲，捏了一下他的……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地方？”
    “酒吧啊！”
    梁威已有些微醺，秦天站在他身旁都能聞到酒味，此時隻見他撫摸著身旁少年的臉，而後親了上去，少年羞澀地低下了頭。
    “我靠，變態啊！”
    秦天說完四周的眼神齊聚此處，這些眼神中帶著滿滿的攻擊性，梁威摟著他笑著說道：“我家小天鬧別扭，讓各位見笑了。”
    有個瘦高的男人說道：“你家小天真不錯。”
    “是啊！光看看就恨不得當個寶帶回家。”又有個人附和道。
    “少他媽瞎惦記。”
    梁威的警告讓他們都閉上了嘴，畢竟誰也不想自找苦吃。
    秦天想走，卻被梁威拉住了，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別走，今晚合眾怎麼樣？三人眾。”
    “滾！”
    “你來這兒的目的還沒達成就要走，豈不是白來了麼？我說了我幫你，那就要說到做到。你想走也成，喝了那杯酒，拍完你想拍的照片你就能走。”梁威拽著他的手腕將他推到了沙發上，對身後少年說道，“阿滿，好好配合你天哥拍照。”
    男的？男的就男的吧！男的更好。
    秦天看著那個少年，他看起來很善良，剛上大學，稚氣未脫，也不像要害他的人，心裏的戒備放下了。
    拍照時少年有些生澀地湊近他，秦天也刻意稍微保持了一些距離，但眼神始終不到位，秦教授絕對不會相信，這樣怎麼能達到秦天的目的呢？秦天一口氣喝完了麵前的那杯酒，此時眼神變得有些迷離，檢查完拍出的效果後，秦天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沒走幾步就覺得頭暈目眩、四肢發軟，而後不知倒在了誰的懷裏。那人看了懷裏的秦天一眼，對梁威說道：“藍緣的規矩，第一，有伴侶的不能再約第二個人，第二，不能下藥，第三，肢體接觸為發出邀請。所以，他歸我了。”
    馮清墨等到蘭陌打烊都沒有等來秦天，已經淩晨了，秦天的電話打不通，短信也不回，他去藍緣問過，服務員說他喝醉後和一個朋友一起離開了。
    秦教授打來電話，馮清墨隻能以秦天今晚住在自己新租的公寓搪塞了過去。他坐在出租車上，發出一聲自嘲的笑，“我花了兩年時間正視自己的內心，卻好像錯過了他的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