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82章再入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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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了一會,誰都沒吭聲,殷月鳴就這麼大喇喇地坐在榻上,蘇木本來也睡不著,索性掀了被子,準備下來。
某人一條長腿橫在邊上,絲毫沒有讓位的意思,蘇木也懶得朝他開口,直接伸腳一邁,哪知另一隻腿準備收回來時,殷月鳴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驀地屈起膝蓋,正好撞在蘇木小腿上,他頓時重心不穩,前趴後翹的匍匐在地,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始作俑者在身後雙手環胸,輕輕地笑出聲。
蘇木回頭看了他一眼,少年微揚起下巴,目光裏滿是得逞後的惡意。
小孩子心性。
蘇木慢騰騰地爬起來,拍了拍灰塵,走到桌前,見有些茶水,便給自己倒了一杯,待三杯下肚,他才停下來擦了擦嘴角,開始打量起眼前的環境來。
室內陳設不多,家具也半舊,擺放的幾個瓷器說不上多名貴,但成色均勻,紋路沉靜典雅,應該屬中上品一類。
推開窗戶,枝頭的鳥雀嘰嘰喳喳的叫喚著,空氣中帶來久違的市井氣息,往下看,有人在吆喝賣包子,熟悉的肉味一直飄上來,瞬間勾得人饑腸轆轆。
這不是傷兵營,甚至也不是戰場,這是清陽街,他回來了!
蘇木心頭莫名地一鬆,推了門就要出去,殷月鳴嘴角一撇:“幹什麼去?”
“當然是回家,四公子不允嗎?”
“回家可以,但不是現在。”
蘇木疑惑,正要出聲詢問,突然想到他回來到現在還沒有去向殷成煥複命,想來殷月鳴是要他先去一趟鎮國侯府。
拱手行了一禮,蘇木道:“請問四公子,我們何時去侯府?”
“我們?”殷月鳴不答反問。
“有何問題?”
“你都不問問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嗎?”
“四公子若是想告知我的話,一早便說了,何須我來問?”
殷月鳴朝他勾了勾手指,笑得分外燦爛:“你過來,我就跟你說。”
蘇木一動不動,表情淡漠:“四公子就在這裏說吧,我聽得到。”
“你這麼害怕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四公子當然不會吃了我,你隻會耍我。”
“嘖,你這人,一點都不好玩。”
殷月鳴起身,走到窗前,盯著鳥雀看了一會,才道:“其實我想跟你說的是,這裏不是清陽街,也不是離國。”
“四公子,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怎麼可能不是,他腳下站的地方便是陽泉客棧,樓下賣包子的大叔他都認識,還有那賣花的小姑娘,每天都會來,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張嬸打雜的酒肆了,等等……
蘇木衝到窗戶前,重新往下看了看,街還是那條街,人卻不是原來的人了,那個賣包子的人明顯馱著背,頭發花白,精神似乎也不太好的樣子,根本不是常年勞作的大叔,而是個老太婆,再看那賣花的小姑娘,吆喝的聲音也不是離國語,且臉上有著長年寒風吹過的高原紅,花藍裏更不是離國常見的菊花,而是一些藍色的小花,蘇木也不知道那叫什麼名字。
他皺起眉頭:“不是離國的話,這裏又是哪裏,誰會這麼無聊把清陽街原樣搬過來,可能嗎?”
殷月鳴也跟著走到窗前,往樓下看去:“說得是呢,誰會這麼無聊?”
“四公子這話是何意?”
殷月鳴笑看著他:“所以你問我這是哪裏,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我倒是知道我們是怎麼來的,想聽嗎?”
蘇木作了個“請”的手勢。
殷月鳴坐到桌前,轉身對著蘇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我渴了。”
後者抽了抽嘴角,認命地給少爺倒了杯茶水,雙手奉上去:“現在可以說了吧,四公子?”
“從哪裏說起比較好呢,”殷月鳴沉吟著,手指在下巴處摩挲,“要不就從你被丟進麻袋裏麵開始講起好了。”
看到蘇木表情絲毫未變,他笑了笑,繼續道:“那夜你偷襲寒夜沒成功,反倒自己凍發燒了,本來都已經要扔進坑裏埋了的,恰好福大命大遇上我,順手把你給救了,可是當時,兩軍正打得激烈,殺虎口暫時沒辦法回去,我隻得拖著你一路走,一路避開敵軍,沙漠裏風大,又不辯方向,最後也不知怎的,就進了這座城了,奇怪的是,這裏有入口,卻無出口。”
聽到最後一句,蘇木眉頭緊皺:“有入口,卻沒出口?”
殷月鳴懶洋洋地往後靠著枕頭:“不信的話,你自己去找。”
“你是說,有人故意把我們困在這?”
少年眯起眼,豎起一根指頭,衝他搖了搖:“不是我們,是整個城的人。”
蘇木麵色微變:“困住整座城的人,為什麼?”
殷月鳴沒有答話,一向往上挑的丹鳳眼中盛滿了不少挫敗,他煩躁地道:“姓蘇的,別沒完沒了,我要是知道緣由,還在這幹等著做什麼,早一百年去想辦法了!”
語畢,他泄氣似的抬腳踹了一下床角,目光恨恨的盯著上方,頗有種把這裏砸個稀巴爛的衝動。
蘇木見狀,抿了抿嘴唇,想了想,在屋子裏找了件衣裳換上,便徑自開了門要出去。
身後傳來殷月鳴不屑的聲音:“沒用的,走不了多久就又要回來。”
蘇木沒有回頭,溫聲答道:“我就四處看看,你要是累了就歇會,這幾日謝謝了。”
門“嘎吱”一聲被帶上了,室內安靜下來,殷月鳴閉上眼,明明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可他無論如何都睡不著,腦子裏走馬觀花一般地掠過很多畫麵,根本停不下來,他長歎一口氣,最終認命地坐起來,環顧一圈,那人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又做了什麼?
殷月鳴吸了吸鼻子,室內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那人身上的,不難聞,隻是,一想到這張榻上,蘇木睡過,他就渾身都不自在,哪哪都不舒服,反正也睡不著,不如跟上去看看。
念頭一出,殷月鳴立馬搖搖頭,他可不是擔心那根木頭,純粹是睡不著而已。
下了樓,前後已經見不到蘇木的身影了,找人打聽了一下,賣包子的老婆子仔細打量了他一下,嘴裏不知嘟噥了一句什麼,隨手便指了一個方向。
殷月鳴抱劍環胸,臉上俱是不信:“你確定他是往那個方向走了?”
老婆子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小公子,我年紀是大,可眼睛不瞎,每日來我這包子鋪買包子的人,數不勝數,可隻要來過的,我都記得住,你說的這人,比你略長一些,著一件深藍色外衫,手上還拿著一把生了繡的短劍是吧,喏,他大概是第一次來,也跟你一樣四處打聽,然後就直奔城門口了。”
老婆子說得有鼻子有眼,殷月鳴將信未信:“真的?”
“胡奶奶,我娘要三個饅頭。”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不到腰際的奶娃娃,人還沒蒸籠高呢,手裏抓著銅錢直往殷月鳴身上撞。
老婆子瞬間笑成一朵菊花,連忙手腳麻利地用油紙包了饅頭遞過去:“今天怎麼小滿自己出來啊,你娘呢?”
紮著羊角辮的小人奶聲奶氣地答道:“娘病了,所以今日我出來買飯。”
大約兩三歲的奶娃娃費力地踮起腳尖,舉著小手夠了幾回,就是沒拿到饅頭,不禁有些生氣地對殷月鳴道:“哥哥,你擋著我了。”
殷月鳴麵無表情掃視了這小家夥一眼:“先來後到你懂不懂?”
他人雖然長得好看,可板起臉來時,氣勢還是頗有些凶,小家夥先是一愣,隨即扁了扁嘴,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求助的目光看向和藹的老婆子:“胡奶奶……”
“哎,別哭別哭,”那老婆子平日裏最是喜歡孩子,見一向笑嗬嗬的小家夥嚇得要哭了,心裏軟得跟什麼似的,又是心疼又是憐愛,急忙從鋪子裏麵繞出來,小心翼翼地將娃娃摟進懷裏,“我的心肝呀,別怕,這哥哥壞,我們不理他。”
一邊哄著孩子,一邊還不忘數落殷月鳴:“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沒事嚇唬她幹嘛,沒看我們小滿都快哭了。”
“哭就哭唄,有什麼大不了的,”殷月鳴不耐煩地道,“你說他去了城門口,那他跟別人打聽什麼了?”
“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訴你!”
老婆子隻顧哄娃,理都懶得理殷月鳴。
“嘿,你這死老太婆,反了天了,信不信我讓你這包子鋪開不下去!”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說話,殷月鳴氣得正要一腳踹向那幾籠包子,餘光瞄到躲在老婆子懷裏的娃娃抖得更厲害了,那一腳不知怎的,就是踹不下去,他臉上訕訕地,慢慢地收回腳,粗聲粗氣地道:“死老婆子,本公子大人有大量,懶得跟你計較,哼。”
說罷,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
直到他走遠了,那小娃娃才小聲地道:“胡奶奶,那個哥哥怎麼那麼凶啊,是小滿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我們小滿最乖了,什麼也沒說錯,是他自己找不到人,發脾氣而已。”
“真的嗎?”
“當然。”
過了一會,小家夥又問:“胡奶奶,那個哥哥長得好漂亮,我以前沒見過他,是新來的人嗎?”
“是啊,小滿喜歡他嗎?”
小家夥想了想,才回答道:“喜歡,雖然哥哥很凶,可是小滿想跟哥哥玩,他會留下來嗎?”
“當然,隻要我們小滿喜歡,那他就一直留下來陪著小滿好不好?”
“好啊好啊。”
街上依然人來人往,陽光猛烈,照得人汗如雨下,殷月鳴卻不知怎的,突然脊背生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