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那天深夜，某個帳篷裏傳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聲音之大，連那些早已熟睡的俘虜都被驚動了，個個揉著眼睛都想去看個究竟，被墨家的護衛厲聲喝止了幾句，才算作罷。
    而另一邊，正上演著一場好戲。
    兩個時辰前還算整潔的帳篷裏，眼下被子，衣裳，鞋襪扔了一地，墨言清狼狽不堪的倒在地上，一隻手捂著額頭，發髻上可笑的掛了隻腰帶，襯得那張溫潤如玉的麵孔越發鐵青。
    與之相對的，是殷月鳴悠哉的立在一邊，似乎全然不知自己幹了什麼。
    蘇木滿臉驚惶的伸了伸手，想扶又不敢扶的慫樣子，他張了張嘴，連聲音都有些哆嗦了：“墨，墨公子，我家公子不是故意的……”
    沒有人理他，後麵一句話被盛怒中的黑言清直接忽略掉了。
    他怒睜著雙眼，目光似箭：“你，你，你居然敢……”
    感覺捂著額頭的手有液體滲漏出來，墨言清拿下來一瞧，氣得頭暈目眩，幾乎有些站不穩，居然，流血了，他長這麼大，從來隻有他揍別人的份，一般人不敢，即便有那個能力，也沒那個膽量，最可氣的是，眼前的罪魁禍首居然還一副事不關己，高高在上的姿態，墨言清捏緊拳頭，這個人，他再怎麼喜歡，也不容許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殷月鳴斜睨著鳳眸，等著墨言清發難。
    墨言清卻忽然道：“你不傻。”
    此話一出，殷月鳴挑了挑眉，沒有否認。
    蘇木則是一臉震驚的擺手：“墨公子，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家公子腦子是真的有問題，時清醒時糊塗的……”
    “他要是傻子的話，你們費盡心機的跟著我去邊關幹什麼，”墨言清驀地打斷他的話，“別拿出回家這種隨便哄哄小孩子的話來蒙騙我，裝了這麼久，不累嗎？”
    後麵三個字，他是盯著殷月鳴說的，原本以為會從對方眼裏看到驚訝，懊悔一類的情緒，偏偏後者隻是睫毛顫了顫，麵上再無一絲浮動。
    年紀尚小，心機卻如此深沉，他日長成，要麼是他墨家的朋友，要麼，便隻能是敵人。
    墨言清抽出手中的劍，直指殷月鳴：“給你兩個選擇，一，把你們的目的一字不漏的告知我，二……”
    殷月鳴歪了歪頭，表情無辜天真：“你待如何？”
    “我……”一對上那雙清澈的眸子，墨言清剛要脫口而出的狠話生生給憋了回去，舌頭在嘴裏轉了一圈，最終說出口的是，“你若是坦白，我自會從寬處理。”
    “啊，處理？”殷月鳴重複了一遍，“我要是不說，你是準備把我交給你爹還是官府？理由是我裝傻？還是我別有目的的接近你，問題是，有證據嗎？”
    一向善辯的墨言清頓時語塞，腦子轉了半響，才生硬道：“我墨家做事，不需要理由。”
    是嗎，原來如此。
    一邊的蘇木微微低下頭，麵無表情，不需要理由是嗎，所以也可以直接悄無聲息地解決掉他們，至於後續如何，那便是他墨家的事了。
    蘇木身體未動，手卻慢慢滑向腰間，那裏的衣襟深處，藏著一把短劍。
    是他爹留給他的遺物，他一直貼身帶著。
    殷月鳴臉上仍然帶著笑，眼神卻逐漸認真起來：“那墨公子不如說說，怎麼個寬大處理法？”
    “若是如實交代，留你一命未嚐不可。”
    殷月鳴勾了勾唇角：“墨公子還真是……”
    他話隻說了一半，裏麵的含義卻耐人尋味，墨言清劍尖絲毫未動：“真是什麼？”
    殷月鳴搖了搖頭：“沒什麼。”
    帳篷裏陡然沉寂下來，無人說話，兩人隱隱對峙著，外麵雖然沒有任何動靜，可蘇木知道，那些墨家護衛都是在等待，隻要墨言清一聲令下，他們，隨時會衝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