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正午，蘇木提著一口氣，拚命追趕遠處即將消失不見的紅點，額頭的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有些落到眼睛裏，模糊了視線，他抬起手，胡亂地抹掉，整個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麵目通紅。
    前方馬上的主人似乎有所察覺，偏了偏頭，低聲道：“明月，看來我們要等等了。”
    跨下的座騎正跑得興起，驟然停下，還頗有些不高興，打了個響鼻，默默地垂下腦袋啃食地上的野草。
    殷月鳴百無聊賴地坐在馬上，隨手摘了片葉子，慢悠悠地吹了起來。
    空曠的田野上，人煙稀少，鳥雀寂靜，偶有微風拂過，曲子傳得很遠，婉轉低泣，似乎帶著淡淡的哀傷。
    一曲完畢，蘇木才勉力跟了上來，周身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從頭到腳，全部濕透，夏日的衣物本就單薄，這樣緊緊的貼在身上，極為難受。
    殷月鳴唇邊泛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嘖嘖，真是辛苦了，姐夫。”
    蘇木胸膛劇烈起伏，那雙一向平靜無波的眸子許是被汗水浸染過了，顯得格外明亮，他深吸了一口氣，才道：“四公子，到了嗎？”
    “啊，還早著呢。”殷月鳴心情驀地不錯，微微彎腰，手肘撐在膝蓋上，俯視著欣賞對方的窘態。
    還沒到，蘇木皺眉，再往前走個二十裏地，便是離這裏最近的墨城了，難不成他們要去那？
    “喂，我說，”殷月鳴難得好心地提議道，“要不要上來，這樣快一點。”
    正低頭覓食的駿馬聞言，立即抗議，揚了揚蹄子，大有蘇木敢上來，就做好一腳被踹飛的準備。
    看來明月脾氣不太好，蘇木跟那雙大大的馬眼對視片刻，識趣地搖了搖頭。
    殷月鳴輕笑一聲，拍拍馬背：“好了，這不還沒坐呢，你急什麼？”又隨手指了一個方向，轉向蘇木道，“邊關來報，急需糧草，侯爺命我等前去墨城籌備完畢，不日便出發，延誤了軍機，你可承擔不起。”
    蘇木微怔，隨即直覺不對：“邊關急需糧草，自有駐守當地的將軍調遣，就算人手不足，也應由熟悉路線的兄弟前去，我和四公子，算怎麼回事？”
    殷月鳴淡淡道：“他們，都算不上是殷家的人。”
    這話，什麼意思，算不上殷家的人，蘇木心裏驀然有了個不好的聯想，難道？
    猛地抬頭看向對方，殷月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挑了挑眉：“看來你也不是一點腦子都沒有，蘇木，想做鎮國侯府的女婿，沒有那麼容易，安全將糧草送至邊關，交到我大哥手中，回來你就是百夫長，這可是白送給你一個升官的機會，能不能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蘇木沉吟不語，的確，以他的資曆，不知熬到何年何月才是個頭，運送糧草，聽起來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可若是辦好了，於他來說，升官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從此可以在軍中站住腳了。
    思及此，蘇木點頭道：“好，但聽侯爺吩咐。”
    “上馬。”
    “現在不行，我得回家一趟。”
    “你個大男人怎麼婆婆媽媽的？”
    “我娘一個人在家，我就這麼走了，她會擔心的。”
    殷月鳴撇了撇嘴角：“現在起程的話，太陽落山之前，應該能到墨城，你到時候再派人寄封信回來報平安不就行了。”
    “……”
    殷月鳴出聲催促：“快點！”
    這回蘇木不再猶豫，利落地翻身上馬，兩人一騎，身上的重量加了一倍，明月有些吃力，不滿地甩了甩尾巴，被殷月鳴拍拍腦袋，隻得邁開蹄子，撒腿跑了起來。
    蘇木坐在少年的前麵，馬兒跑得很快，微風吹過，身上的熱氣褪了大半，隻是，大腿兩側硌得慌，胸口又被人從後方勒住，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別動。”身後的殷月鳴警告道，“掉下去可沒人救你。”
    蘇木皺眉：“為什麼我坐前麵？”
    “你以為我想聞著你的臭汗味，明月從不肯讓別人騎它，今天這樣，已經破例了。”
    行吧，不過：“你能別勒著我嗎，難受。”
    唧唧歪歪的，某人終於被氣得破口大罵：“你大爺的蘇木，你再囉嗦一句，我就把你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