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5章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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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隻是報到,明天正式開始受訓,既已見過師父,蘇木便去了起居室,想跟同僚們打聲招呼。
推開門,一股刺鼻的腳臭味迎麵撲來,蘇木皺了皺眉,麵不改色地環顧一圈,兩排長長的通鋪橫亙在麵前,盡頭處放了一張桌椅,上麵擺了一副粗糙的茶具,鋪上的被子扔得亂七八糟,幾隻黑色的靴子堆在角落,不知道是哪隻散發出來的味道。
蘇木看了那下人一眼,那人忙道:“呃,這是小兵們住的,蘇公子的房間在另一處。”
“我聽說家在城中的,可以晚上回家住,是嗎?”
“是可以,不過就是要寅時起,卯時晨練,一日兩日還好,久了蘇公子恐怕吃不了這份苦。”
“無妨,先這樣吧。”
那人點頭,暗道到底是鎮國侯家的女婿,自然看不上軍中的環境,另辟了住處也正常。
隨意四處逛了一圈,烽火堂內除了那一聲比一聲高的喊殺響徹天際外,再無一絲動靜,既已見過該見的人,蘇木便先行回去。
行至街上,買了一應賀禮,讓鋪子裏的小二用紅紙包裹妥當,外麵係著紅線,他拎在手裏,慢慢朝郊外走。
蘇木的目的是年初剛剛升至百夫長的岑衛家,對方今日娶親,軍中未當值的都去賀喜了,他初來乍到,還是入鄉隨俗的好。
那下人附在他耳邊提醒的,便是這一句話,隻是他與岑衛互不相識,雖說現如今同在軍中,就這麼冒然前去,還是唐突了些。
日頭很毒,蘇木一向怕熱,早上剛換的衣衫緊緊貼著皮膚,已經有些打濕,走了約摸一炷香的功夫,才聽到前方傳來熱鬧的敲鑼打鼓聲。
他隨意用袖子擦了擦汗珠,舉目望去,一進的院子裏賓客眾多,均麵帶著笑容互相恭維,身量頎長的新郎官杵在門口,大紅的喜服襯得他的臉色越加得黑。
想來那就是近來頗受器重的百夫長,岑衛,隻是,奇怪的是,今日明明是娶親,看他的神色,倒像是服喪一般。
蘇木咽了咽喉嚨,本想找個人把賀禮送進去就行,反正他人來不來不重要,現下走了這一路,覺得還是進去討碗喜酒喝,潤潤喉嚨也好。
遂大步上前,拱手道喜,岑衛眯了眯眼,對著這張陌生的麵孔仔細回憶了一下,確定軍中沒有這個人:“你是……”
“蘇木,今日剛到烽火堂報到,恭喜岑大人。”
岑衛扯了扯嘴皮,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還禮道:“既是同僚,來便是客,裏麵請。”
蘇木剛要往裏走,肩膀忽然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耳邊傳來“咦”地一聲。
“你怎麼在這?”
蘇木望向來人,眉頭微皺,心裏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大哥。”
蘇君戚一臉鄙夷地掏了掏耳朵:“嘖,別叫我大哥,我可受不起。”
他們站的位置正好是人來人往的門檻,立時有人問道:“蘇公子,這位是?”
城東隻有一個蘇家,這聲“蘇公子”喚的自然不是蘇木。
蘇君戚一張臉上還猶自帶著彩,雙手環胸,倨傲道:“哦,他就是我那死了爹的堂弟,住城西。”
後麵三個字,音量格外加重了些。
一聽城西,旁邊人的神情中不免就帶了些輕蔑,連站在人群中一副事不關己的岑衛都多看了蘇木兩眼。
蘇木皮笑肉不笑:“大哥這是剛從牢裏放出來,怎的不多休息兩日,要是被大伯父知道大哥亂跑,小心又要打斷你的腿了。”
三言兩語激得蘇君戚大怒,手指著蘇木道:“笑話!你算個什麼東西,敢來管教我,要不是我們家,你和你那病怏怏的娘早就沒活路了,你……”
還未等他說完,蘇木便打斷道:“是,這些年多謝大哥鼎力相助,待他日入了侯府,弟一定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蘇君戚在家裏關了多日,好不容易借著拉攏同僚的理由被周氏放出來透氣,眼下乍然見了蘇木,不知怎的,一口氣堵在胸腔裏不上不下,不發作出來忒不痛快。
憑什麼呀,這死了爹的小子都被趕出城東了,居然還能攀上鎮國侯府,雖說是上門女婿,到底身份不同以往,再也不是人人可欺的陋巷混混了。再者,聽聞那殷家的嫡女長得貌美,兩家的婚事已經板上釘丁,絕無更改的可能,好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簡直可惜!
蘇君戚咬牙切齒地想著,以往種種,新仇加上舊恨,讓他顧不得這是在人前,且即將是他上級的大婚之日,脫口而出便道:“少在這狐假虎威了,鎮國侯會看得上你,不過是想拉個替死鬼,免得他那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做了寡婦!”
“蘇兄!”
“蘇公子慎言!”
旁人驚呼,小聲勸解道:“蘇兄消消氣,今日可是岑大人的大喜!”
替死鬼,蘇木腦子裏驀地想起在鎮國侯府,殷月鳴陰陽怪氣的提醒,他抿了抿唇, 道:“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蘇君戚湊近了些,笑得不懷好意,“你以為殷家那”鎮國”兩個字是怎麼來的,陛下親賜的,是,也不是,殷家的兒子為將,沙場點兵領功勞,殷家的女婿可是實打實的要上戰場,你若死了,那是忠勇為國,殷家的嫡女便可以再嫁,以前,又不是沒有過例子。”
蘇君戚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被院子裏前來道賀的人聽得清清楚楚,有人不無同情地望了蘇木一眼,小聲道:“真有這種事?”
“那可不,昔日的殷家姑娘,現如今的薑夫人,可是再嫁過一次的,她那早死的夫婿,不過二十有一,兩人連孩子都沒有,隻過了兩年的好日子,當年可謂郎才女貌,風光無兩,羨煞眾人。”
“是嗎,可我聽說薑夫人同她如今的夫婿很是恩愛,二人膝下還有一子一女。”
“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舊人已去,新人正盛,薑夫人大概忘了,她那第一任丈夫,還有個哭瞎了眼的娘,日日關在深宅大院裏,盼著她兒子回去呢。”
短短的幾句話,震得蘇木臉色煞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蘇君戚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拍了拍蘇木的肩膀,幸災樂禍地道:“所以呀,凡事還是不要高興得太早了,堂弟,你今日出言不遜,看在岑大人的麵子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畢竟,一個將死之人,總會掙紮那麼一兩下的。”
語畢,誇張的笑了兩聲,大搖大擺的進了室內。
眾人唏噓不已,看向蘇木的眼神也就更加同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