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別墅，在朦朧的夜色中，勾勒出壯闊恢弘的氣勢。
    寬敞的軟床上，顧蘇瑞抱緊雙臂，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烏黑的秀發淩亂地散落在頰邊，水墨般的眉眼若隱若現，她抿了抿幹澀的唇瓣，那蒼白的顏色，令人心疼。
    淅淅瀝瀝的流水聲，在臥室裏回蕩。
    不消片刻功夫，洗浴間的房門被人推開，裏邊走出一道欣長的身影。
    陸至晏淡漠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顧蘇瑞。
    繼而，抬步朝著落地窗邊走去。
    他隨意地依靠在牆上，執著酒杯的手指與杯身形成矜貴的弧度，舉手投足間，盡是高不可攀的優雅。
    顧蘇瑞在陸至晏走出來的那一刻，就條件反射地繃緊了身子。
    她不安地攥緊了掌下的床單，定定地凝視著窗邊的身影，輕聲地喚了一聲，“陸至晏……”
    陸至晏輕抿一口杯中的紅酒，沒有理會。
    見此，顧蘇瑞閉了閉眼睛。
    說出的話，堅定而決絕，如同耗費掉了她所有僅餘的力氣，“陸至晏，我們離婚吧！”
    話音落，窗外成片的陰雲，烏黑如從筆尖上滑落到宣紙上的墨滴，暈染了天邊最後一縷紅霞。
    昏黃的天空，瞬間隻剩下濃重的漆黑和壓抑。
    “怎麼著，又想耍新花招了？”
    陸至晏的嗓音低啞平淡，不染絲毫戾氣，然而淡到極致，卻從中蔓延出極端的冰冷和沉暗。
    顧蘇瑞不理會對方的嘲弄。
    披上睡袍，從床頭櫃裏翻出一份文件，轉身走到男人的跟前。
    一揚手，舉到陸至晏的眼皮底下，勾唇露出最後一絲驕傲，“這是離婚協議書，簽了吧！”
    陸至晏忽得眯起長眸，將對方嬌小的身影，緊緊地籠罩在他那漆黑如墨的眸底深處，“顧蘇瑞，我沒有時間陪你開玩笑。”
    “陸大少，咱們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何必在這裏裝模作樣？”顧蘇瑞咬了咬唇瓣，拿眼角瞥著對方，“再說，你不是早就想擺脫掉我了嗎？既然如此，我給你這個機會。”
    她說著，又把手中攥著的離婚協議書往陸至晏的身前湊了湊。
    陸至晏不耐煩地蹙起眉心，猛地將手中的酒杯用力地甩出去。
    清脆的碎裂聲，就在顧蘇瑞的腳邊響起，她白皙的腳掌下，瞬間便有嫣紅的血液流出。
    顧蘇瑞被嚇得忍不住尖叫出聲，她怔怔地望著暴戾的男人，點點不可置信，從她輕顫的睫毛縫隙間，傾瀉出來。
    “想離婚？”
    陸至晏原本淡然的臉色，現在完全陰沉了下來，就像漂浮在窗外的烏雲，他近乎殘忍地說道：“我告訴你，不可能。”
    “為什麼？”被碎片刮到的腳掌很疼，顧蘇瑞倒吸了一口涼氣。
    壓抑在心底的怒氣，倏地就躥了上來，她吼道：“你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馬上就要從國外回來了，隻要我們離婚，你們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為什麼不願意簽這份協議書？”
    聽了顧蘇瑞的嘶吼，陸至晏像是被撥動到了什麼敏感的神經一樣。
    他狠厲地盯著顧蘇瑞，轉瞬間，便扣住了對方瘦弱的肩膀。
    陸至晏仿佛沒有看到地板上破碎的酒杯，一把將顧蘇瑞掀翻到地上，隨之，狠狠地鉗製住對方的胳膊，覆在了對方的身上。
    他居高臨下地瞥著顧蘇瑞那蒼白如紙的臉色，譏諷道：“這場遊戲一旦開始，就不會再受你的控製了，至於什麼時候結束，決定權在我的手中。”
    說罷，他忽得低頭噙住了顧蘇瑞的唇瓣，追逐撕咬，如饑餓的野狼一般，除了掠奪和占有，再無其他。
    冰涼的地板，熾熱的身體……
    顧蘇瑞奮力地掙紮著，抗拒著。
    可是，帶給她的，卻是身體和心靈翻倍的疼痛。
    顧蘇瑞的反抗漸漸停下，她呆呆地盯著頭頂昏黃的水晶吊燈，有什麼東西從她的眼角滑落，墜落到陸至晏壓在她頸側的手背上，帶著滾燙的熱意。
    陸至晏粗魯的動作，微微一滯，轉眸看向身下女人那微紅的眼角。
    他的理智瞬間回歸。
    精致的眉宇間，隨之附上一層厭惡。
    陸至晏迅速地從顧蘇瑞的身上撤離開，他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服，別有深意地開口：“顧蘇瑞，你覺得你現在離得開我嗎？”
    顧蘇瑞抬眼，掩藏在男人眼底的危險清晰地傳達給她。
    “不要忘了，你們顧氏如今已經是一個空殼子了，你說，要是我突然撤資，你們顧氏會不會就此倒閉呢？”
    一句話，把顧蘇瑞眼中最後的一絲亮光也給侵占了。
    是啊，顧氏不複當初，如今隻能依靠著陸至晏苟延殘喘。
    顧蘇瑞掐著掌心的手指，緩緩地鬆開，最後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記得吃避孕藥。”
    陸至晏留下最後一句話，轉身毫不留情地離開。
    ——
    “嗡嗡嗡。”
    放在枕邊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顧蘇瑞撐著身體從地上費力地爬起來，抓起電話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輕歎口氣，喚了一聲，“爸。”
    “蘇瑞，爸爸聽說，那個女人馬上就要回國了，你打算……”顧言風似乎覺得這話說的有些不合適，頓了頓，又繼續開口，“是爸爸讓你受委屈了。”
    顧蘇瑞的眼睛莫名有些酸澀。
    她掩飾性地垂下眼簾，攥著手機的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爸，如果沒有什麼事情，我就掛了，待會兒我還有事。”
    “等一下。”
    顧言風急聲道：“陸至晏今晚會去遠山別墅找你，蘇瑞，想來你也已經知道，咱們顧氏最近……你記得多順著陸至晏，不要跟他吵架……”
    聽著顧言風小心翼翼的囑托，顧蘇瑞勾唇無聲一笑，上挑的眼尾，盡是嘲諷之意，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她直接出聲打斷，“你放心，我會給顧氏拉來投資的，我還有事，掛了。”
    丟掉電話，顧蘇瑞抹掉額際的冷汗。
    她明天上午還有一個重要的試鏡，不能因為背上的傷而影響發揮，所以她現在需要去一趟醫院。
    京都的初秋，夜風微涼。
    顧蘇瑞裹緊身上的風衣，踩著高跟鞋，朝等候在別墅庭院裏的車子走去，“王文，載我去趟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