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奉養
    十一月中旬餘勇再一次漂亮地拿下一個大單，但這次以他現有的資金差不多就能做下來，不會像上次那麼艱難。
    他開始重新調配人手，速度開工，非常有效率，招標單位也很滿意。
    其實除了爭取項目時用些手段，餘勇對每一個中的標都很重視，完成度很高，這也是他能接連拿到訂單的最大原因。
    餘勇在迅速成長著，他的步子邁得很大，事業發展可以用飛速來形容。
    隻是現在再累再煩，他也會努力平和著心態去麵對，不委屈不抱怨，更不鬆懈。
    聖誕節前再一次向丁博文打聽消息時，得知慕辰也隻打回過一次電話。
    似乎他又換了地方，現在所在的地區更加偏遠，通訊十分不便，以後可能也會很少信息，不過安全是有保障的。丁博文有提到他，但慕辰不置可否。
    那之後餘勇不再反複給丁博文打電話了，他已經不再奢望慕辰的回音。
    這天起他再沒有打開過那兩個郵箱。
    後悔除了讓他軟弱外並不能絲毫改善現狀，現在他唯一能做的隻有等。
    而在相見之前他隻能把人緊緊地封在心底，因為真的無法承受，隻有刻意不去想，才能假裝無所謂地繼續前行。
    十二月末Y市推出了一款夕陽紅火車旅遊項目，餘勇看到廣告後想起了兩年前他們曾經帶著林蘭姐倆出行的事。
    前塵曆曆，清晰無比。
    餘勇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恢複清明。他谘詢旅行社，得知即使有保姆也無法安排林蘭這樣的旅客，想了想又拿起電話。
    這天回家稍早，林蘭吃過晚飯正看電視，王阿姨在收拾廚房，看見餘勇進門就迎過來問，“小勇，晚上吃了沒？我這還有麵，吃得話給你煮。”
    餘勇笑著搖頭，“我吃過了王姨，你先別忙了，我和你們商量件事。”
    王阿姨擦著手走到林蘭身邊，和她一起坐在沙發上，餘勇坐在對麵的按摩椅上，“你們想不想出去玩一段時間？”
    看林蘭看著他，繼續說，“咱這兒太冷，你每天不出門也不好，我今天看旅行社有個專列去海南的項目挺好的，就問了一下，你這種雖然不接待”
    林蘭冷冷打斷，“不接待你還說啥，反正我就是個累贅。”
    王阿姨，“小林，聽小勇說完。”
    餘勇繼續說，“我覺得這個路線挺好的，就找了租賃公司，他們有中小型房車，我們可以租一輛。從咱們這兒到四川到雲南最後到海南，一路慢慢走著玩著，不用太趕，要是願意還可以回趟老家看看我姥爺他們。”
    說到這裏又轉向王阿姨，“王姨你也可以順路看看閨女。要是覺得在哪兒舒心就租個房子住幾個月，權當避避寒，到時候車讓司機開回來，你們住夠了坐飛機回來就行。”
    王阿姨驚喜，“真的嗎？那得不少錢吧。
    餘勇微笑，“沒事，沒多貴，租賃公司就有司機，到時再從公司找個人跟上能換著開一下，也能搬搬抬抬。車上有床有沙發的，人可以隨時休息，吃不慣了也能自己做飯。而且越往南走越暖和，應該不會太受罪。就看你有沒有興趣？”
    林蘭看向他，“你不去嗎？”
    餘勇搖頭，“我不去，我沒時間，王姨陪你去，還有兩個男的換著開車，幫著幹活，到哪也能把你護好。”
    林蘭，“不用叫你們公司的人了，把你大姨她們叫上一起去吧，人多熱鬧。”
    餘勇搖頭，“不可能。”
    看林蘭瞪著眼，他的語氣更加平淡，“首先我找的人能幫著開車搬輪椅，她和那老頭能幹嗎？再者她拿我們家的錢可還沒還上呢，那裏頭還有我爸的撫恤金，他過世別人給出的禮，這個錢她都敢昩下。”
    說到這裏餘勇冷笑了一聲，“還有我去打小工給人燙雞毛串簽子掙的錢，為那點錢我還進過看守所。那是你姐你無所謂，可我是有所謂的。我不找她麻煩都是看著強哥麵子，不可能再給她花一毛錢了。”
    林蘭訕訕，“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現在又不是沒錢，她跟了那麼個老頭子，又舍不得在她身上花錢......”
    餘勇冷淡平靜，“關我屁事。”
    林蘭，“你......”
    餘勇站起身，“我還是想你過得好的，不過到底是笑著過還是哭著過完全看你自己，這事你晚上考慮一下，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明早給我回複就行。”
    看著餘勇出門，林蘭的眼淚流了下來。
    幾個月了，從去醫院那天，餘勇就再沒喊過她一聲“媽”，可她真的是為他好呀。
    王阿姨給她遞了個熱毛巾，沒有說話，繼續去收拾廚房。她從王磊那裏知道的慕辰，雖然不理解這樣的感情，可也分得出那個小夥子是真心對這母子倆的。
    但林蘭總是恨意難平，剛來的時候她也沒少勸，隻是林蘭外表柔弱，內心偏執，隻認自己認定的事。勸的次數多了，她也就放棄了。
    餘勇現在對林蘭沒有期待，隻有責任。他不愛她，也不恨她，如果一定要說還有什麼感情，那大概隻剩下憐憫了。
    他還是希望她能過好，除了那是他的母親，還因為她的生命是慕辰搶回來的，也是那人殫精竭慮給將養過來的。
    如果在他陪在她身邊，且不用為錢發愁的前提下，還讓她鬱鬱寡歡，健康惡化，那麼除了她自身的原因，就是他無能，他辜負那人的心血了。
    第二天一早，餘勇跑步之後回到一樓，林蘭情緒已經平穩下來，她同意了出行。
    餘勇待她冷淡如斯，在家裏看他的臉色還不如出去走走，再者王阿姨十分意動，她也怕得罪這個還不錯的保姆。
    說來可笑，林紅走後餘勇前後找了五六個保姆，她自覺要求很低，但依然無法容忍。
    那些人不是覺得她好欺負就是各種偷懶，更有手腳不幹淨的。林紅在時雖然也有這些毛病，但那是她姐姐，其他人又憑什麼呢？
    為此她十分不快，雖然知道餘勇沒少費心費錢，但還是各種無法忍受。
    好在最後王磊姑姑來了，這個人話雖少，對她卻很上心。
    餘勇在家時間太少，她指不上。
    早在陳大姐的時候慕辰就說過，保姆不合她意，最受罪的還是她自己，現在她終於體會到了這一點，所以她願意遷就王阿姨，也是因為她實在不想再去適應新人了。
    不過並不是馬上就能出發，周三時餘勇先開車帶她去謝主任那裏做了檢查，得知情況穩定，可以出行，又開了藥，記了一堆注意事項才回來。
    王阿姨從家裏打包好行李，主要是她的各種夏裝，薄被，枕頭什麼的，鍋盆碗盞，又把屋子裏外打掃了一遍，這次一走可能會很久。
    陸續收拾好又過去幾天，終於在元旦這天早上出發了，因為車子大，她的兩個輪椅，折疊方便椅都搬了上去。
    餘勇從公司找的人叫方新立，是個剛二十出頭的青年，他的哥哥方新明就是餘勇的戰友。
    這一次叫他跟著出行，一是因為這個小夥子很機靈，也有駕照可以換換司機，二是因為他有照顧病人的經驗。
    幾年前方父出車禍癱瘓在床，他們的母親沒幾天就跑路了，當時方新明剛進部隊，方新立才上初三，母親走後就綴學回家種地，照顧老爹，一直等到哥哥回來。
    兩兄弟都很孝順，直到方父心髒病去世，一個高位截癱的病人幾年了都沒起過褥瘡。
    餘勇敬重兩人人品，公司剛一開始用人就把他們找了過來，事實證明他沒信錯人。
    方新明不像王磊那樣機敏有決斷，但人很踏實，隻要交待給他的活，步驟和注意事項講明白就可以放心，他都會很好地完成。
    方新立比他哥哥聰明，做事靈活，現在哥倆一起負責著另一個現場，不過因為已經捋順，方新明隻需按部就班就可以了，所以餘勇讓他走這一趟。
    林蘭沒有選擇回老家，一是在冬天農村老家還是太冷，洗漱上衛生間等等尤其不方便，另一個是林紅沒一起同行她怕家裏人怪她。
    不過出行是很愉快的，沿途漸漸變綠的風景讓她看著新奇歡喜，心境也開闊起來。
    而且餘勇找的人很得力：方新立性格很好，開朗活潑，對她的情緒很關注，經常講些笑話逗她開心，這還是原來伺候老爹留下的習慣。
    王阿姨也很體貼，按時讓她坐坐躺躺，一點也沒受累。
    餘勇天天會來個電話，有時候打給她問問情況，更多的是打給方新立。
    這一次出門的花銷全都交給了方新立，除了信得過人，知道他有分寸外，主要還是怕林蘭舍不得花錢，到時吃飯住房的想省錢，讓其他人跟著不痛快，最終影響心情。
    餘勇沒對林蘭專門解釋，但當她麵給王阿姨講過，“這次出門你們的任務就是好好吃好好玩，別的事不用管，我都給小方安排好了，到時候都由他來打理。”
    也因此在林蘭流露出吃得太貴住得太好後，王阿姨首先就勸她，“小勇還不是想讓你出門舒服點，你不要挑東挑西的寒了兒子的心。”
    方新立也笑，“林阿姨，出門時老板說了讓我吃飯不能低於四個菜，住宿都要三星級以上的，你可不要想省，你省了回頭老板就該收拾我了。”
    林蘭被哄笑了，也就過去。
    一路走走停停，見到有名氣的景點都會帶她去逛，有兩個小夥子抬輪椅，她覺得多少年了腿都沒這麼長過。又是旅遊淡季，景點不是人看人，每天都興興頭頭的，精神好了不少。
    一個月後在昆明租了房住下，原本計劃的終點是海南，但到了這裏林蘭就再走不動了，方新立還想帶著她去趟西雙版納她都沒同意。
    昆明氣候適宜，滿城綠色，她很喜歡。
    房子租得離西山不遠，每天方新立都會推著她到這邊走路鍛煉。因為最低租期三個月，林蘭心疼房租決定要住滿，等過完年才回來。
    餘勇沒意見，事實上他很滿意，也決心以後每年讓林蘭出去一兩趟，提高她的生活品質，也許還能緩解她的抑鬱。
    不指望她改變想法了，但還是希望她能過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