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發現
    接下來幾天慕辰一如既往，完全沒這回事似的。對他而言，這確實也不是第一次或者第二次第三次了。
    林蘭的情緒低落是常態，而他，就如同他對餘勇坦陳的那樣，雖然他想過各種辦法，但他依然隻是一個抽離了情緒的大夫，而不是對她各種關懷的兒子。
    這樣的距離讓林蘭既厭煩又不免有一絲畏懼。
    而餘勇對林蘭沒了前段時間的親昵，他依然每天做做家務，推她去買菜，去公園曬太陽，在家扶她走圈，但話少了。
    可林蘭明顯就吃這套，也許是被林紅勸過，也許是她天性中的懦弱，餘勇一強勢她不由得就氣弱了，就這麼此消彼長的，家裏氣氛終於漸漸好轉。
    三十號三十一號慕辰連了兩天休，他和餘勇又帶著姐妹倆去鄰市看了看張強。
    張強和餘勇關係一直不錯，他平時打工忙，雖然也有電話，但隻有過年回來幾天，暑假都不回來。
    不過慕辰對張強印象不錯，而且這次距離近，隻有三百多公裏，他們也隻當是帶林蘭散散心。
    和張強會合後先看了看他的學校，又把帶來的新棉被給他抱進宿舍。
    宿舍還行，上床下桌的四個人，幾個舍友看上去也都不錯，大家聊了一會，到傍晚時餘勇拉著張強和他的舍友一起吃了頓飯。
    慕辰沒有付賬，這些都是餘勇在做，他隻在一邊照顧著林蘭，因為林紅一直忙著和張強的同學說話，表現著她對兒子的關心。
    臨走時慕辰讓餘勇背著林紅給張強硬塞了兩千塊錢，隻說是他上大學時自己不在，現在補個紅包。
    餘勇沒想到這些，紅包是慕辰準備的。
    不管林紅是怎樣的人，張強總是餘勇的兄弟，獨生子女的時代，這就是最近的兄弟了。
    餘勇的假期到四月十號，慕辰的年假是連續計算，不除節假日的。本來，他們急診和別的科室就不一樣，除了主任，其他人都是輪休，也不分什麼節假日，因此慕辰就請了六至十日五天公休，加上清明節那天慕辰也能休，這樣就有了六天假。
    他計劃五號早上帶餘勇去掃墓，下午就飛F市。
    給薑城打電話說要帶餘勇過去時，薑城也很高興，這兩年薑城過年都沒回石城，他們也許久不見了。
    林蘭聽到餘勇要提前離開去看薑城十分不舍，隻是關係剛剛緩和下來，她也不敢反對。尤其聽說是慕辰帶他去的，怕惹餘勇不高興，她什麼都沒說，不過還是抹起了眼淚。
    看她這樣餘勇心裏也不好受，這些天的冷淡也是為了加深林蘭的印象，讓她知道他的底線，對慕辰客氣一點。可現在，這樣的母親，讓他無奈又心酸。
    三月底供暖停止，但Y市幾乎每年四月都有個倒春寒：明明三月份有半個月最高氣溫都能過20℃，但四月上旬總會有個大降溫，有時最低氣溫都能到零下。
    前幾天餘勇開車帶老姐倆兒去周邊縣城趕集買花布，彈網套，姐妹倆興興頭頭地幹了幾天，弄出了六床被，四床厚兩床薄，都是一米五的尺寸。除了給張強送去的兩床，餘下一大堆把衣櫃塞得滿滿當當。
    這天，餘勇看降溫了，就給林蘭把一床厚被當褥子的鋪到了床上，至於林蘭說的讓他鋪舊被他假裝沒聽見。
    開玩笑，那舊被也是他哥花大價錢買的蠶絲被，不壓身，肯定比棉被要好，哪怕是新棉花。
    林蘭見他不聽，也不多說，兒子要走了，又是在給她忙活，她心裏還是舒服的。
    一高興就說，“小勇，你哥也不讓我們上去，我還不知道你們樓上是啥樣的床，這天一下子冷了，你再拿床厚被上去鋪吧，新棉花彈的，暖和。”
    餘勇整著床，“樓上的床就是原來我倆在慕叔家睡的那兩個小床拚的，拚出來的尺寸是兩米長兩米寬的，這被子一米五，用不成。你留著用吧，媽，這不我舅給你的嘛，要愛惜，哈哈。”
    林蘭也笑，“唉，前兩天彈網套的時候也沒算，你大姨的床也是一米二寬的，這也用不上。”
    “那沒事，大姨要想換褥子就再買點棉花彈一下唄，趁我還在，開車帶你們去，方便。”
    林蘭點頭，“行，我回頭問你大姨要不。唉，你不要厚的，要不把這條薄的拿上去，晚上睡覺的時候壓上，也暖和，不行兩條都拿上去，給小辰也壓一床。”
    餘勇，樓上都是兩個人睡，一點也不冷。再說了兩米二乘兩米四的雙人大被，怎麼壓這麼小的被子，“不用，樓上也是蠶絲被，挺厚的，不冷。”
    餘勇鋪好床，拿過換下來的床單被套和林蘭的睡衣去洗。今天是四月三號，他想著在走之前給他媽媽再重新拆洗一遍。
    林紅在廚房做飯，這段時間她一直很收斂，周華和宋敏帶著周小寶來過兩次，一家人坐在一起也熱熱鬧鬧的，但她沒敢像從前那樣隨意留下周小寶。
    晚上吃過飯收拾完，林蘭還舍不得餘勇上去，就拉著他說東說西，慕辰雖然累但也很理解，一直沒說什麼陪在一邊。
    直到十點半了林蘭還不想睡，慕辰有點撐不住了，他今天上了兩台手術，“小勇，你陪林姨再聊會，我先上去。”
    餘勇馬上站起身，“媽你也睡吧，我明天帶你去彈網套，早上讓大姨別做飯了，我們吃延安路那家的豆腐腦。”
    林蘭心裏不痛快，但她也沒說什麼，餘勇把她扶到床上伺候她睡下，就忙忙地和慕辰出了門。
    剛關上門，林蘭想起來趕緊喊，“姐你快把沙發上那床薄被子給小勇拿上，我咋給忘了！”
    林紅剛好站在門口準備上保險，這下就直接打開了門。
    慕辰從來沒有邀請過她們上二樓，甚至有一次她提起說上去參觀參觀，慕辰都沒接話，這也是姐妹倆心存芥蒂的一件事，她們覺得慕辰沒把她們當自己人看。
    這會她本想喊一聲讓餘勇自已把被子抱上去，但是，她看見了什麼，天，樓梯轉角那裏為什麼慕辰抱著餘勇，在親嘴？！
    餘勇知道今天慕辰很累，是為了陪他才一直待在樓下。他們住的這棟樓，一樓到二樓要先往裏上三級台階才又反向轉著上二樓的，慕辰走在前麵，轉彎時餘勇看到他疲憊的背影，不知不覺就把人攬住吻了下去。
    慕辰原本是很小心的，他不想節外生枝，所以一直反對餘勇在外麵的親昵。畢竟是小眾的感情，不容於世，再說了，隻要自己過得好，大可不必對人言。
    但這兩天隨著假期臨近結束，餘勇對他更加迫切了，他不舍得自己的人不安，如果這樣的縱容能讓愛人心裏踏實，他也就不阻止了。
    這晚原本也很晚了，林蘭她們一般的睡覺時間都是九點多不到十點，而平時他們一走林紅就會從屋裏給門上保險。這扇門的質量很好，門鎖開、關、上保險都是很脆的一小聲，所以聽到聲音的兩人也沒當回事。
    幾米外的林紅輕輕掩上門，從門縫裏看到慕辰抱住餘勇，然後後退一步站在了高一層的台階上，低下頭又吻了下抬頭的餘勇，又笑著揉揉餘勇的頭。
    林紅捂住自已的嘴巴，她覺得她發現了了不得的事，原來一直高高在上的慕辰竟然是這樣一個惡心的變態！原來這才是真相！
    她就說呢，這個世界親兄弟為贍養老人打破頭的都多的是，慕辰一個兩姓旁人憑啥對林蘭這麼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屋裏，林蘭又喊了一聲，“姐，你拿上去了沒？”
    林紅沒作聲，這時門外的聲控燈也滅了，她在黑暗中把門又關小一些。然後聽到了跺腳聲，門縫裏又看見亮光，然後腳步聲響起，那兩人應該是上樓了。這一次她才輕輕把門關好，反鎖。
    回到屋裏看著林蘭，“他們走得快，慕辰不願我們進他房間，我也不好敲門。”
    林蘭嘴裏咕噥著，林紅站在一邊給她關燈。她本能地不想告訴林蘭，至少現在不，她這個妹妹沒腦子，要是知道了絕對會嚷嚷出來。
    回到小臥室後她久久無法入睡，這樣的發現太驚人，平時看慕辰一副假正經的清高樣，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樓上的兩人一點也不知道，他們依然像往常一樣，一起洗澡，擦頭發，一個熱烈索取，一個予取予求，非常美好的一夜，一如之前的許多個夜晚。
    第二天是餘勇在家的最後一天了，慕辰是晚連班不用早起，因為夜裏折騰太過早上他也沒有下樓，確切說是沒有下床，早飯都是餘勇給他送上去的。
    慕辰被他挖出被窩吃飯，餘勇看著他哥累得吃過飯後倒頭就睡了過去，心裏也很愧疚，可馬上要去見薑城這事讓他越來越緊張。
    他知道薑城在慕辰心中的份量，他一點也不敢設想當薑城反對他們時慕辰會怎樣，雖然看上去慕辰對此並不擔心。
    他也問不出口“如果城叔反對哥你會不會後悔”這樣的話，他也知道矯情，可心中不安，在床上就不免有些失控，各種宣誓主權。
    這一天林紅都想著仔細觀察這兩人，但早飯慕辰沒下來，午飯時也沒下來。餘勇說他哥早飯吃得晚，一會臨上班前再吃午飯就好。
    這種情況前些天也有過，林蘭沒說什麼，林紅卻百爪撓心似的，她總覺得這裏麵有問題，所以當慕辰兩點多被餘勇拉下樓吃飯時，她就很殷勤地在一邊遞遞拿拿，沒話找話。
    餘勇進進出出地給他哥熱飯端湯並沒在意。慕辰昨晚累到了，今天睡得又太多，這會既沒精神也沒胃口，但餘勇今早給燉了雞，一定要讓他喝。
    林紅看慕辰今天穿得是一件長袖襯衫，扣子也整整齊齊地係到了最上麵一個。
    這就不對，她想。
    如果慕辰打領帶這樣穿沒有問題，但他隻著一件單襯衫，平時這樣穿時第一二顆扣子都不會係，就是再外搭一件毛衫或背心，最上麵的那顆扣子也都不會係。
    林紅自以為發現了證據，等看到餘勇把留出的菜都端上桌，又坐在一邊看著慕辰喝湯時，心中更加鄙夷，起身離開去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