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歡將梁玉帶走，齊峰叫住了他們，“等等。”
    “何事？”
    齊歡讓梁玉站在他身後，齊峰對梁玉說道：“我生平最怕麻煩，故不應你所求。但往後若無事，可來府上彈琴。”
    梁玉笑著躬身行禮，“多謝定國公。”
    回府的馬車上，齊歡問他，“若我不來，你當如何？他如此待你，你竟還要去？”
    “自然要去。”
    “你……我今日才知叔父他竟有龍陽之好。那些門客，豈是門客，皆為外寵。”齊歡說道，“齊言當初送你去，便是早已知曉？”
    “是。”梁玉說道，“當初他想借刀殺人，便與我達成君子之約，將我贈予定國公，龍陽之於魏王。且允諾我那人死後就將我救出，還我自由。”
    “莫非是當年滅門顧家之人？”
    “若是他，興許有理。畢竟齊言將我從他刀下救回，此事隻有他知曉。我去景曜後才知他名曰魯昭，如今已死。”
    齊歡覺得頭皮發麻，渾身冒出一層冷汗。當初齊言千方百計使他貶官，便是要殺雞儆猴，封住他的口。而他所恨之人，除了齊言，正是活下來的小玉。那惡咒，他本快忘卻了，可今日知曉竟是因此而來。魯昭曾戰功顯赫，如此憋屈，心中之恨當何等深。
    “未已。”見他臉色有些不好，梁玉輕聲喚他。
    “他讓我二哥枉死，是我親手刃之。”
    梁玉從未想過，殺母之仇竟是齊歡為他報的。
    “小玉。”齊歡心中忽生恐懼，抱著梁玉，“那晚我答應你的話，如今不想了。”
    梁玉感覺到他在發抖。
    齊歡對車夫說道：“去城外雲峰寺，我要去見通智大師。”
    “未已，此時天色已晚。”
    “耽擱不得。”
    梁玉問他：“今日，未已可與大皇子提及那事？”
    “說了。”
    齊歡一向心懷天下，梁玉信他定盡全力說服齊裕。方才他們隻言魯昭之事，齊歡突然如此畏懼，莫非因為親手殺人之事？
    “未已此時可是想起殺人之景，故心生恐懼？”
    齊歡搖了搖頭，頗為用力地吸了一口梁玉身上淡淡的香味，並未回答。他怕若是說出口，便會成真。
    “未已一向心懷天下，怎會退卻？可有何事使未已覺得，重於天下？”
    齊歡依舊沉默不語。
    到山下已入夜，借著清幽的月光，穿過婆娑樹影拾級而上。
    “王爺隨小僧來。”
    看來他並非第一次來此，那小僧竟認出了他。
    齊歡並未讓梁玉隨他一道入禪房，梁玉在外候著。有位居士走了過來，遞給他一杯清茶。
    梁玉謝過後問他，“不知師傅可知，王爺與此廟，如何結緣？”
    在梁玉眼中，齊歡雖信佛，可並非常去寺院祈福之人。可今日所見，可見齊歡從前定常來此處，結下佛緣。他想知曉齊歡所想，這才問了。
    “王爺有位舊友喪逝，他心中鬱鬱寡歡，便來此為其祈福超度。有段日子在此沐浴齋戒，誠心誦念《地藏經》。前些日子聽聞王爺舊友已歸，他近來雖無瑕至，但每月供奉香火。祈願其友平安順遂，無慮無災。”
    如今的齊歡，仍勢單力薄，無力護旁人，梁玉便要自顧周全，才可幫他。
    齊峰不願入紛爭，卻並非不理睬，這也得得益於樓苡留給齊歡的那本琴譜。今日得聞樓苡曲譜中那首《與君書》，他心中當是喜歡，才允梁玉往後去府上彈琴。
    身有阿顧給的信物，如今身份名為顧家管事，實為顧府夫人。得此身份，除了齊歡心中不快，倒並無壞處。
    卷入顧家紛爭，並非徒增煩惱。顧家如今已被顧九卿弄得雞犬不寧，尤其靠近錦天城一帶。顧九卿借勢在此暗度陳倉，全然不遵從顧府規矩。結黨營私，已自成一派。
    借著顧家內鬥，他幫阿顧清理顧府逆賊，同時可得阿顧及顧府的庇護，更可借此時機，籌備所憂之事。
    “閱曆尚淺，修為不高，所謀不成亦非罕事。有一皮囊可用，何不用之？”
    從今往後，既是王府門客，亦是顧府管事，又與定國公有些私交。如今已得自由，可號令李晗及其屬下。
    梁玉敬香畢，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默許心願。
    “我佛慈悲，願小玉長命百歲，平順安好。”齊歡站在殿外看著他，口中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