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距離西越國獻寶已經一月之久。這些日子在東萊境內，高璟一行人除了忙正事外，也會一起在東萊各地遊玩。而作為貴客，他們出入一些場所也會得到格外的優待。
    雖然賭石結果不盡人意，但是東萊身為大國的氣度自是不能丟的。所以這一個月，歐陽鏡卿和宋祁玉兩人跟著高璟，日子也還過的滋潤。
    隻是如果偏要去挑毛病，這個被安排作為他們向導的秦逸澤倒是這一路上沒少惹毛歐陽鏡卿。
    討好人這種事情秦逸澤可謂是最擅長不過了。無論是之前被稱作天之驕子的秦逸軒還是後來被皇後收入名下的秦逸臻，就是靠著這項能力，自己才能在眾皇子中占據一定的地位。當然，這隻是他自己認為。
    隻不過歐陽鏡卿卻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怪咖。於是，秦逸澤的虛偽逢迎便成了他言語攻擊的重要對象。高璟也是頭疼，這兩天淨聽他們爭吵了，於是便找了個由頭支開了這秦逸澤。
    今天是在這東萊國的最後一晚，秦晏在宮中設宴為西越使者餞行。今時入夜，西越國大皇子高璟帶著國師宋祁玉出席了本次宴席。
    觥籌交錯宴席將散。當這最後一支由十六位優伶組成的樂舞隊上台，笛鼓二，正鼓一，伴隨著鼓、笛、鈸等樂器的伴奏，這些胡旋女在鼓樂聲中急速起舞。
    她們半掩麵紗，所穿皆為寬擺長裙，頭戴飾品，長袖擺。旋舞起來時，身如飄雪飛若絮，回風亂舞當空霰。
    這顯然並非東萊之舞，在座群臣莫不大開眼界，一排排望過去竟目不流轉，皆歎為觀止。
    “啟奏陛下。”高璟不合時宜的開口，因為奏樂的緣故卻隻有最近的秦晏和眾皇子還有仇霖等人可以聽到：“此舞名曰胡璿，最後獻禮東萊，如此便也不虛此行！”
    “此十六位優伶皆出自我西越長樂坊，其中不乏我西越國第一舞姬。所以，東萊隻有一次機會在這十六名優伶之內選中這第一舞姬。舞罷則時間截止，也權當是最後的助興遊戲。”
    他繼續說道，話音未落秦晏卻麵露難色。安心看個舞不行嗎？就猜這高璟最後要搞事情，果然一肚子壞水兒等著放大招呢！
    按理說，要選這第一舞姬自然是點這十六位中最為出挑的那位優伶。但這舞姬畢竟出自西越，若是有意跳的普通泯於眾人，倒也不是什麼難事。秦逸軒想到。
    依他所見西越此舉不改往日的刁難，定是要在臨走之時好好折辱東萊一番。早有耳聞西越國璟皇子最是難纏，如今一瞧當真是手段了得！
    因為在時間上施以壓力，結束點人迫在眉睫。所以，眾人不知覺竟也接受了這個設定，甚至都沒有人想過這個助興的遊戲其實是可以拒絕的。
    秦逸臣和秦逸臻等人都在仔細觀察著這十六位優伶的舞姿、動作，可遺憾的是她們無論是舉手投足還是在動作的收放之間都沒有什麼較大的不同。
    而蘇燦本不想介入這種無聊的兩國爭鬥之中，但在高璟說話時一件戴在他左手腕處的鈴鐺腕鏈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隻見那腕鏈鉤掛著八隻極小的金鈴鐺，紅色絲線編織卻不同於他知道的任何一種技法。霎時，蘇燦腦海中便想起了易天在財運賭坊提起的赤繩鈴鐺。
    雖然這金鈴鐺上的暗紋花藤著實難以看清，自己也真沒見過那兩副赤繩鈴鐺，但這種物件現身於此還真不是什麼巧合就可以說過去的。
    而這對赤繩鈴鐺本是方於妻子的家傳之物，若要真與高璟所戴為同一物件，那其中之聯係就隻有那當日的紅衣少年和國師宋祁玉了。
    反觀這宋祁玉麵不改色、一如尋常，而那紅衣少年也隻有那日的一麵之緣。隻是他們到這東萊多日，自己的確還沒在這重要宴會上見過此等少年。
    笛鼓伴奏的間隙，若要仔細分辨方能隱約聽見一串細微的響聲，這響聲原本可以小到忽略不計，但也許是因為蘇燦先入為主的觀念，這才在節奏的間隙有細微的察覺。
    與此同時，這十六位優伶兩腳足尖交叉、左手叉腰間、右手擎起，裙底生風。助興遊戲一傳十的傳開，在坐在便也有些膽大之士離開位置，站的不遠不近的細細觀察。可大都沒有一個人能提出個什麼見解。
    秦逸軒隻不過隨便欣賞一下這胡璿舞，卻沒想到蘇燦也對這助興遊戲很感興趣。最後竟不惜直接抬手將酒具碰倒在地毯上，接著還借這撿酒杯的名義貓下腰來觀察。
    台上十六個人變換了隊形旋轉，全身彩帶飄逸，裙擺旋為弧形。憑著這一絲不可言明的感覺，蘇燦自裙底看去還真看到了一位舞者右腳腕處係著這赤繩鈴鐺。
    大概就是你認定了一件事情，你所看到的便都會不自覺的證明前者的合理性，而蘇燦可能就是受了這種心理的影響。他自然是對舞蹈一竅不通，可當他將目光鎖定到了這名優伶身上時，卻也潛移默化的以為他是跳舞的十六人中最為出眾的那個。
    從這副赤繩鈴鐺的佩戴上看，高璟與這紅衣少年關係必定匪淺。而就連宋祁玉身為西越國師都能像個侍從一樣跟在他身邊，這紅衣少年的身份大概率就不是一個普通優伶這般簡單了！
    胡璿謝幕，這十六名優伶並未就此退場，而是排成了以四作數的矩陣，等待東萊最後的指認。
    對西越而言，無論結果如何都對他們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損失。但是在上台前的一個晚上，高璟還是特別囑咐過除這第一舞姬外的十五位優伶，若是她們中任何一位被東萊點做第一舞姬，這歐陽鏡卿的位置必定讓賢。
    而此是歐陽鏡卿不知道的。得知要獻舞時，高璟隻是讓他隨便跳跳，並未說過別的。宋祁玉看著這混在眾優伶裏的歐陽鏡卿，似乎已經想到了事後他給高璟鬧脾氣時的樣子。可你別看這高璟不苟言笑的，到最後還是會找機會補償這個小家夥一番的。
    是時候是要選人了，但東萊這邊卻沒有一個想要出頭的。秦晏麵子上很掛不住，其實就算錯了也沒關係，畢竟這種遊戲幾乎是靠運氣的。
    可就怕他們一個個推脫打混，最後將這選擇的機會留給自己，這樣輸了以後還有誰會把他皇帝的權威放在眼裏。秦晏雖然從十幾年前開始就不怎麼管過事了，但他也有自己的一套相對持平的底線。
    眾皇子中秦逸臻有了上次的教訓也不貿然出頭去做這隻傻鳥了，而秦逸臣本身謹小慎微必然不去冒這個險，就這樣下來其他諸位更是不會去攬這個重任。
    秦逸軒想到。至於他自己則是沒必要去趟這個渾水，畢竟介於他這個身份也用不著在秦晏身上刷什麼好感度，像這種提高存在感的機會隻會增加別人對他自己的懷疑罷了。
    見這四下裏沒人主動站出來，仇霖便自己離開席位，一排排的經過這十六名優伶身邊挑選。
    果然還是仇丞相最理解他。秦晏投來感激的目光，心理甚為寬慰。於是想想，自己要這麼多兒子，結果還是沒有仇霖一半的體貼，不禁歎惋如此。
    時間不早了。而就在仇霖打算隨便指定第二排中間的一位優伶時，卻聽蘇燦出聲及時製止了他的這一行為。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而大多數的人都並不覺得他會有什麼高明的見解，更何況是在看到這靖王妃的容貌時，就更加的嗤之以鼻了。
    “王妃此舉有何高見？”仇霖動作一滯，麵色平靜倒不似他人那般輕視。
    秦晏沒有說話，他向來喜歡充當看客。隻要事情沒有牽扯到自己或是一發不可收拾，他便也絕對的寬容。
    “蘇燦一介女流，哪裏有高見可言？”蘇燦心裏早已做好了盤算：“隻是，臣妾夫君見此遊戲逗趣、討喜，便也想試一試這手氣。”
    赤繩鈴鐺這一依據是絕不可能搬上台麵的，否則雙方都會有說不清的地方。而自己又沒有什麼正當理由出麵，於是蘇燦便毫不留情的將秦逸軒給推了出去。
    其實想想，傻子的身份還挺好辦事的，畢竟幹任何事情都不會有人懷疑。秦逸軒被點到名字站了起來，瞬間茫然無措，還真是有些呆蠢。
    “……那，靖王爺請。”畢竟輸贏沒有什麼要求，仇霖便也毫無負擔的將這選擇權交給了自己這個親侄子。
    而秦逸軒莫名其妙的被點中去挑選，心理本身就很懵，於是猶豫著動作也便又磨蹭了幾分。
    “第四排末位。”臨走前，蘇燦小聲的告訴他說。秦逸軒聽得清楚，明明將信將疑，卻還是感覺到無比心安。
    “那……就他吧。”秦逸軒上場，先是裝模作樣的學著仇霖的樣子轉了一圈，最後這才慢吞吞的挪到了第四排的末尾，怯生生的瞅著這無論是裝扮還是衣著都一模一樣的第十六位優伶。
    “確定了？”高璟並無半分拖泥帶水，甚至都未抬眼去看這東萊最後所選定之人。
    “嗯。”秦逸軒狠狠的點頭。雖然自己並未看出這第四排末位的優伶有何出挑之處，但他還是願意相信蘇燦選擇。
    但旁人便不這麼想了。在他們眼裏，秦逸軒點人完全就是憑運氣，而高璟這種不明不白的態度恰恰便證明了秦逸軒的猜測大概率是錯的。可這又哪兒能猜準，畢竟現在誰都不清楚高璟的個人立場與所思所想。
    接著，這居於一隅的優伶上前，在眾人的注視下揭開那半透的麵紗，這人的確是那日有過一麵之緣的歐陽鏡卿不假。
    蘇燦勾唇顯然對結果甚為滿意。隻見這歐陽鏡卿瞥了眼高璟，在得到他的點頭認同後，他才不緊不慢的走至宋祁玉的麵前。
    “小宋。”他滿眼含笑：“快把東西給我。”
    宋祁玉聽到這個稱謂時一臉抽搐，都怪高璟平時太慣這孩子了，現在倒是越發沒大沒小了。也幸好歐陽鏡卿聲音不大沒被旁人聽去，他這才保住了自己的麵子。
    於是，為了避免這歐陽鏡卿從口中再蹦出來一堆諸如小玉之類的稱謂，宋祁玉便也隻得拍了拍手，讓自己身邊的一個宮仆抬著一尊被紅布覆蓋的物件交給了這歐陽鏡卿。
    然後，在這眾人的各種猜疑不解中，歐陽鏡卿端著這尊物件來到秦晏麵前，畢恭畢敬的行禮。
    “西越國第一舞姬歐陽鏡卿參見陛下。”他開口，在場各位也都鬆了口氣。可又馬上意識過來這第一舞姬竟是名男子，於是皆對其人充滿好奇。
    “快平身。”秦晏也沒想到他這個傻兒子竟然真的猜中了，所以一時間也有些語詞無措。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無論東萊是否真的選中歐陽鏡卿，在場這十五位普通優伶也會自稱這第一舞姬獻上重禮。既然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禮數自是不可或缺的，理應如數奉上。
    “此乃西越所獻之寶。”高璟示意，有宮仆將這紅布揭開，一尊上好的玉觀音便呈現在眾人眼前。隻見這觀音用料色澤均勻、碧綠天成，而更難得的則是這雕工精妙入神、巧奪天工。
    “這尊玉觀音所用之料皆出自邙山所開出的八塊毛料中最好的色貨，而這觀音也是我西越國師親手雕刻而成。”
    他向眾人娓娓道來。之前就已經聽聞邙山之玉不估其價，明白的自然也知道這宋祁玉乃幾國之中少有的玉雕大師，作品更是從不售賣。如此一來，這尊玉觀音便也抵得上那八箱珠寶。
    “西越誠意，東萊自是不好推脫。”秦晏開口，身邊的公公常喜已經上前接過了歐陽鏡卿手裏的玉觀音。
    隻是，本來事情到這裏也該結束了。但好巧不巧，秦逸臻偏偏在這裏插了句嘴。
    “既然此乃貴國贈予之寶，那獻寶舞姬是否理應歸我東萊所有？”他這一句話說得可真不計後果。而作為親眼見識過這歐陽鏡卿厲害的秦逸澤，都不禁為這秦逸臻捏了把冷汗。
    （本章完）

    作者閑話：

    我好喜歡歐陽鏡卿呢！隻希望高璟能好好待他，因為結局從來不是我寫的，劇情的發展也都是由他們自己決定的，所以我隻能模糊的看到大概，具體還是要看他們自己。
    （因為臨時有事耽擱了一天，所以下次更新是在四天後，我趕一天的進度。希望各位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