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薄暮冥冥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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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會結束後,臣子們攜內眷一一作別,而相好的更是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林硯本想甩開仇漪舟和蘇燦解釋清楚,但蘇燦卻走得匆促,轉眼工夫便不見其人。
    而秦逸軒也是納悶,蘇燦大概是喝醉了,用手肘支撐前額正無暇以顧,對後來的節目愣是一點提不起興致。以至最後結束,他更是抬腳向外走去,竟然都沒有等他一起。
    秦逸軒看著蘇燦一反常態的舉動有些擔心,於是急忙跟了上去。出了大殿拐進一處僻靜,因為沒什麼人,即使是狹長的甬道也變得越發開闊明亮。隻見那人步履蹣跚,湊近上前方能看到他麵色蒼白,額角已是冷汗淋漓。
    “……你?”秦逸軒的心倏然揪緊,一句話還沒說出來,蘇燦便嘔了口血,徹底失去了意識。也多虧他及時摟住,那人也便順勢滑倒在了他的懷裏,這才沒有摔得過於難看。
    孟習他們去提轎子,目前還沒回來。秦逸軒這樣看著蘇燦,雙眉緊蹙一時間竟變得不知所措。
    “你在幹什麼?”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秦逸軒微微側過身子便看到一身宮人打扮的林硯正十分不悅的盯著自己。
    “若年?”而這時他看見虛弱癱倒在秦逸軒身上的蘇燦,眼裏的關心、焦慮便再也無法掩飾:“你對他做了什麼?”林硯斥責道。接著他上前抱過蘇燦,一把推開了秦逸軒,就連平時謙和有禮的臉上也出現了難得的厭惡神情。
    秦逸軒順勢後退兩步,穩住了身子。看著林硯之於蘇燦種種,他突然覺得自己宛如一個巨大的笑話,不免心生悲憤。此時他還並不清楚蘇燦在他心裏的地位,他隻知道他是他的王妃,別人更不容許分毫染指。
    或許正是這種極端的占有欲,秦逸軒已經失去了一貫的冷靜,一掌便直接向毫無防備的林硯劈去。尋著林硯而來的仇漪舟,剛過宮道轉角便看到如此緊急的一幕,於是來不及片刻思考,本能一掌便打向秦逸軒的肩骨。
    穿林過風,要出手時秦逸軒方才看到向他襲來的仇漪舟。不及躲閃,於是他化掉即將使出的內力,生生挨下了仇漪舟的一掌。悶哼一聲,秦逸軒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林硯,你沒事吧?”仇漪舟一臉焦急地看著林硯,而那人抱著懷中的蘇燦卻是一臉的措愕。
    許是之前久病初愈,加上之前強行使用內力,仇漪舟這一掌看似厲害,實則並無太大力道,除了嘴角的血外,秦逸軒偏過重心摔在地上卻也隻是擦破了點皮而已。
    “王爺?”這時孟習、鸞珮趕到便看見秦逸軒坐在地上好似狼狽:“仇公子,你這樣欺人太甚,不怕傳出去有辱令尊的一世英名?”秦逸軒受到委屈,孟習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嗯?”提及其父,仇漪舟緊眉甚是反感:“我仇漪舟如何世人皆知,不勞您孟公公費心。”他語氣裏蘊著憤怒,逐字逐句虛而委蛇。
    “怎麼樣?”仇漪舟看著正在替蘇燦把脈的林硯,不由開口詢問情況。
    “不容樂觀。”林硯麵色凝重,雙眸狹促:”初步判斷是雷公藤中毒反應,煎服且同時飲酒縮短了一個時辰的潛伏期。必須馬上催吐、用藥,否則活不過十二個時辰。”他表現的極為鎮定,即使這個人是蘇燦也不例外,這是作為一個醫者必要的素養,慌不迭地隻會自亂陣腳。
    “可是若年他不一樣啊!”此事還有疑點,林硯小聲呢喃道,眼底霎時充滿了疑惑。但眼下情況緊急便沒有人注意到他這話裏的意思。
    “我要王妃起來陪我,那快讓太醫過來把他叫醒嘛!”聽到蘇燦會活不過十二個時辰,秦逸軒揪心無比,一雙無措的水眸頓時充滿了慌亂。
    “噓!”仇漪舟突然向他靠近:“畢竟是在朝貢宴上出事,且投毒者身份不明,此事不宜聲張!”他沉下嗓音俯身說道。秦逸軒有些啞口無言,這道理他自然最清楚不過了,但該走的流程還是得再過一遍的。
    “孟公公,我們的轎子呢?”他轉身看向孟羽鶴:“本王爺現在就要帶王妃回府,看你們哪個敢攔我?”囂張至極的語氣再加上拽了二五八萬的表情,就連剛開始的無地自容都升華成了一種由衷而發的崇高感。秦逸軒不由暗自佩服。
    “王爺要帶走王妃自然不會有人阻攔,但我們的車轎大概是被人做了手腳。”孟習毫不留情的披露實情,任誰都能猜到其中聯係必定與劉昊難脫幹係。
    “真的不能再耽誤下去了。”懷裏人的臉色越發難看,林硯著急便一把橫抱過蘇燦:“仇漪舟,我沒求過你什麼事,這次就當幫我一個忙,把若年送出宮可好?”
    他鄭重其事,第一次抬眼正視眼前這個男子。仇漪舟皺眉。他一直在等林硯向他主動開口,卻沒想到最後竟是為了另外一個人。
    “好!”他答應的十分痛快:“萬花樓林煙小姐的麵子我又豈能不給?”仇漪舟用手背輕撫林硯的臉頰玩味的笑道。繼而,他脫掉一件外衫罩在蘇燦臉上,一把從林硯懷中接過這人大步去。
    ……
    幾經催吐灌藥後,蘇燦醒來天都已經要黑了。這是在杏林堂,傳入耳中的是爐子上藥被煎的衝撞蓋子的聲音。熟悉的藥香沁入心脾,蘇燦感到全身都無比的疲倦放鬆。
    “公子?”見蘇燦起身,在一旁發困的鸞珮也瞬間清醒過來,忙不迭的上前伺候。
    “我,為什麼會在這裏?”看清自己所在後,蘇燦不禁有些疑惑:“我記得自己明明是在宮宴上飲酒的。”他喃喃低語,似乎還有一些不太確定。
    “宮宴結束後您在偏道上昏迷了過去,是林大夫帶我們回來的。”不緊不慢的語調,鸞珮娓娓道來像是刻意在給蘇燦回想的時間。
    “現在什麼時辰?”他突然想起什麼急聲追問:“秦逸軒又現在何處?”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來,蘇燦麵色凝重。丟錢丟臉丟人,這傻子可是他絕對丟不得的。
    “夜晚將至,王爺在這裏多有不便。”略顯粗啞的聲音。說話間,剛沐浴更衣完的林硯跺著步子從外堂進來:“況且你現在這個樣子,又叫兄長怎麼分心顧及旁人?”他有些慍怒,眉眼間的疲憊隱約可見。
    “……又拿兄長的身份來壓我。”蘇燦心有慚愧,語氣中更多的是一種頗為無奈的不可否置:“你看,我這不是挺好的嘛!”他撇撇嘴,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我的狀況你又不是不清楚……”蘇燦低頭,看向自己僅穿了件裏衣的單薄身子,不覺有些諷刺意味。
    許是自己太瘦了,這還哪是一個男子該有的模樣?”他這樣想到,恍惚間有一陣米香透過竹簾從外堂鑽了進來,肚子竟有些不爭氣的餓了。
    “這粥大概已經熬的差不多了。”米香味愈發濃烈,林硯輕聲開口道:“小珮,茯苓起鍋我不放心,你能去看看嗎?”詢問意見的謙和語氣,他的話從來挑不出星點差錯,但卻習慣性的帶著難以靠近的疏離。
    “好吧!”鸞珮張口,本來很想再說什麼,但睨及蘇燦便也隻能起身離開。畢竟待在公子身邊這麼多年了,她也不是什麼沒有眼色的人。
    “頭暈頭痛心悸乏力,此乃雷公藤毒發初期症狀。”等鸞珮離開後,不及蘇燦發問,林硯主動向其解釋:“如此一來,怕是有人在你喝的酒裏動了手腳。”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道。
    “兄長是在懷疑鸞珮?”溫熱的鼻息撲在耳朵上像是有人拿著羽毛輕刮,蘇燦立刻拉開一段距離,沉靜如潭的水眸深不可見。
    “她有足夠的時間投毒。”林硯提醒:“況且,鸞珮本來就是北褚皇後安插在你身旁的眼線。”雖然他和鸞珮認識這麼多年,也多少有些交情,但事關蘇燦便不得不防。
    “我知道。”蘇燦點頭,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了。必要之時鸞珮會毫不猶豫的殺掉他,就像小時候在祀山守陵,她把自己推入冰潭那次一樣。雖然這件事情他沒有和任何人提起,但自那刻起,他便不再輕信旁人了。
    “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若年又是如何中毒的?”許久,林硯抿唇,問出了心存的疑慮。
    “我自小寒氣入體,被師傅做為藥人,自是百毒不侵。”蘇燦細細思忖,但終究不得其解:“都這麼多年了,哪裏又來的中毒一說?”他低聲自語,唇角上揚多了半分嘲諷。
    “別多想了,我這不是還在這兒呢!”看見蘇燦嘴角的苦笑似乎又回想起了往事,林硯擁他入懷理順著那人的頭發:“明天好生休息,我會留下來陪你。”他言語間有如暖陽般格外溫柔,而蘇燦也把頭順勢埋進林硯的頸窩,又像隻奶貓似的親呢的蹭了蹭,依稀還是昨日的少年模樣。
    竹簾外,鸞珮端著已經呈好的米粥瞧見了房內的這幕。於是她一副要進不進的樣子似乎有些糾結,但誰也不清楚她又是何時出現在此的……
    暮色四合,天已經徹底的暗了下來。萬花樓內,歌舞升平,正是魚水交歡的大好時辰。而仇漪舟被林硯以打擾病人休養為名拒之門外後,本就悶著氣,自然就更不願意過早回府,於是便報複性地帶著同樣遭遇的秦逸軒到了這萬花樓。
    反觀秦逸軒更是樂得如此,蘇燦那裏有林大夫,他大可不必擔心。而今日宮宴一事,萬花樓定會有消息透出來,說不定還能一舉揪出下毒的幕後主使。
    但事情卻往往不如秦逸軒所料,仇漪舟作為這裏的常客,一出現便被老鴇和眾姑娘擁著上了二樓的雅間。而秦逸軒身為萬花樓的幕後金主,第一次被這樣熱情招待,竟還是托了這家夥的福氣。於是,不由憤恨難平。
    二樓的天字號雅間,美人美酒琵琶助興。忽略掉正坐在一角獨自吃菜的秦逸軒,兩個姑娘莫不爭著對仇漪舟投懷送抱。
    “仇公子——”香肩半露的姑娘坐在仇漪舟的大腿上扭攝著亂蹭:“給我好嗎?今晚就讓奴家伺候公子更衣吧。”她低聲肯求,雙頰染上一片嫣紅。而另一個姑娘也不甘示弱,一條手臂從背後勾著仇漪舟的膊子便親吻的扯開了他的衣襟。
    急促的喘息聲,房間裏感覺更加悶熱了。嫋嫋的一爐紫檀,本是正色清心,但此刻倒是熏得人意亂情迷。
    “……表哥,我想去廁所。”秦逸軒實在是待不下去了。許久,他啞著嗓子終於開口。
    宛轉悠揚的琵琶聲錯落有致,而仇漪舟坐在桌旁飲酒,滿腦子卻都是林硯拒絕他時的冷漠表情。
    “可惡!”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於是猛然將酒盞摔在桌子上,兩個正在服侍的姑娘對此充聲不聞,倒是仇漪舟此刻捏著的指節被震得發白。
    “——仇漪舟。”見那人沒有理自己,秦逸軒故意提高了音量,爬在桌子上一臉的怨念。
    “去吧!去吧!”仇漪舟正是心情煩悶,擺了擺手如此打發,而他也正好借這個機會逃之夭夭。
    “你們也出去!”十分厭惡的語氣,兩個姑娘麵麵相覷,也不敢多問,於是隻好重新整理衣服帶上門離開。
    身材曼妙的女子坐在漆紅的高凳上,而此刻,嘈嘈切切的琵琶聲從指縫掠掠流瀉,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極為寧靜……而他第一次見到林硯也是在這個地方。宛若清風的他,半掩麵容、遺世獨立,一雙澈亮的水眸是他不曾見過的明淨。
    於是,他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衝動,上前一把抱住眼前的女子扔到了床上,花梨木的琵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弦斷音絕,無人顧及。
    (本章完)

    作者閑話:

仇漪舟的鍋我不背,嗬嗬嗬!  _   他會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的,所以記住這個琵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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